可是已经太晚了!
箭雨在黑暗中呼啸袭来,根本不分敌我!只一轮便将城门之下对峙的两方人马大片大片地扫倒。
顾渊他们入城时候就心怀鬼胎,因而每个人都披甲完全。尤其是他,身前还挟持了刘麟遮护,听到岳飞的示警,自己一缩头便躲了过去。只可怜自己刀下这位还做着一方太子大梦的刘少将军,眨眼之间便被乱箭射成筛子……
而那个下令放箭的人,估计大概率是济南府知府刘豫!除他之外,没有人有这等胆量和魄力射杀这位济南府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直娘贼!为了当个齐王,人都疯了么!”顾渊万般无奈地骂了一句,意识到这场偷城之战,即将成为一场硬碰硬的强攻!
他说着恨恨掷出手中无用的匕首,接着长刀出鞘,雪亮的刀刃反射出周围一片火光:“跟老子守住这一刻!待到胜捷军大队过来——这济南府今夜老子取定了!”
回答他的是周围胜捷军五十精甲一阵哄笑,甚至有老兵打趣应道:“节度放心!就凭这等烂兵,能冲开咱们的阵势?老子自个割了脑袋捧着给他们守将送去!”
而他们也的确有这个本钱!
他们这些兵马,集中了全军最好的装备!都是队伍中数一数二的好手,除了结阵而战之外,单个拎出来放对都绝非弱手!岳飞、张显各领两翼,哪怕被箭雨压制了一波,伤了几个人,却不曾稍退。
这个时候他们要么挥动着兵刃,要么举盾抵挡,或者干脆是将脸护住,凭着一身甲胄硬抗,呐喊着冲了上去!
至于周围戒备的城门兵和刘麟亲随——他们披甲不全,死伤更为惨重,见此情形哪里有半点拼命的意思,当即溃散。
城门之下一时只剩下火把摇曳,正好照亮街巷之中源源不断赶来的援军,他们应该是刘豫重金恩养的亲军,全部是好勇斗狠之徒!这些人马阵势凌乱,但依然气势十足。
黑暗里只听得一个声音尖利地叫嚷着:“杀!杀!抢回城门,为吾儿报仇!”
“是刘豫!”那位曹都头此时竟然也跟在军阵之中——他刚刚躲闪不及,中箭倒地,幸好被顾渊一伸手给捞了回来,还顺手扔了个盾牌给他提供遮护。而也就是这无心之举,让这位都头下了死心塌地的决心!
他一面躲着,一面还兀自高吼大骂:“刘豫!你这贼厮鸟居然狠厉如此!连亲儿子都毫不犹豫下手!”
可回答他的是暗夜里射来的又一波箭雨,刘豫的亲军也趁着这波箭雨掩护,杀将上来。
只不过他们对面遇上的却是岳飞领衔的胜捷军精甲!
这群人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若论一对一的单兵对阵更是从来没怕过谁!这种生死时刻,也知道若是留在原地结阵死守,一刻钟时间早晚被守军乱箭射成筛子,只有冲上去趁着战场昏暗,看不清情势,将水搅浑方才有成功可能。
岳飞的反应更快,眨眼间他就向前翻滚,闪过枪阵攒刺,紧贴地面挥动长刀,砍断当面一员守军的脚踝,随后一把夹住周围三四支长枪,大声发令道:“贴上去——抢城!”
这时候城门守军摇摆不定,局势已容不得他们半点犹豫,更不可能凭着口舌说降!这些百战精兵扑上去,一个个仗着身上甲胄坚固,舍身撞入守军阵中!而后挥起长刀便砍杀不休!
眨眼就将刘豫亲兵砍翻一片!
“闭门——闭门!胜捷军还在汴京,这波人马定是张荣那水匪想趁夜夺我济南府!有甚好惧的!”
领头军将大喝一声,眼见着混战之中宋军人少,咒骂迎上,没有半分退意!
而岳飞带着麾下甲士,刚刚杀散了城门守军,正是斗志昂扬!两拨人马就在这满地昏暗的火把光中恶狠狠对撞在一切,黑暗之中,转眼传来一片金铁对撞之音!
岳飞不愧是万人敌的骁锐战将,在这等混战之中给了他最大的发挥余地!
迎面大约几十甲士乱哄哄地嚎叫着涌来。他们有些披着全副甲胄、有些只穿了半身铠甲,而有的甚至只定了一张铁盔,面对这些乱糟糟的对手,岳飞这等常年与金军厮杀惯了的人物都只觉不可思议——就这等人马还想将咱们胜捷军给挡回去?
他舞动单刀,拨开攒刺过来的两支长矛,一扭身便闯入乱哄哄的枪阵之中。
当面两个甲士,似乎根本没想到这宋军竟然如此身手,一时之间还想着将长枪收回。
可岳飞哪里还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他侧步前冲,举刀上撩,轻易便将其中一人的手腕斩断!而在那兵卒的惨叫声中,他又腾出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侧面扫来的长矛,而后向自己怀里猛地一扯。
那战兵不舍得放弃兵刃,当即就被扯歪了重心,而紧随其后,只见刀柄狠狠砸在他脸上,直接将他脸颊砸得鲜血混着骨头渣子迸裂开来。不待他惨叫出声,岳飞就已经利落地倒转刀锋,抹过这悍卒脖子,让鲜血肆意喷洒,将他所有不甘和凄惶的惨叫都化作一连串诡异的咕嘟声。
不过,他这边的悍勇几乎是立刻引起了在阵后指挥的刘豫的注意,这刚刚下令乱箭射杀了自己亲子的济南知府在亲信的重重保护之下,指着岳飞刚刚逞威的方向大骂:“往那处去!斩敌头目者,赏万贯!”
手下一众兵士,轰然响应,纷纷操枪执刀蜂拥而上。岳飞见状也不硬拼,转身便退,退到一半只见到五六个个胜捷军甲士已经张开弓箭,领头一人大喝一声:“岳统领,让!”
他几乎毫不犹疑地矮下身子就地一滚……那些甲士飞快地拉动弓弦,皆是三矢连发!这瞬间腾起的密集箭雨将紧追在后的刘豫亲军兜头笼罩,眨眼就是一片哭爹喊娘的哀嚎。
岳飞见状在地上只轻轻一撑,便站了起来,而后便听得那群人里有人喊了一声:“岳统领——接枪!”
他们刚刚为了扮做溃军,沉重长兵都是当做担架藏着,一共也没带多少杆,肯定是要给最精锐敢战之士用,而这整个胜捷军上下,他岳鹏举若是自谦一声说自己枪法第二,估计也无人敢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第一了。
岳飞伸手抄过长枪,随手便挽出死亡的枪花,将零零落落冲来的几个残兵罩住。那些刘豫恩养的亲卫,不过是市井招募的好勇斗狠之徒,仗着一股子狠戾之气,亡命冲到这些胜捷军甲士面前方才发现,在这些百战精锐面前,自己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尤其是那带队头目——手中一杆大枪有若游动的毒龙,上下翻飞!
稍不留意,那枪头便会探进他们阵中,夺走一条性命!
而他们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自负武艺高强,在这等生死一线战阵上,实际上已经怯了——那杆大枪可不是平日街头斗殴的样子货!可是专门瞄着人的要害捅刺,这让他们这些兵马如何抵挡得住!
正犹豫间,只看见那杆大枪冷不丁地又从下盘横扫过来,队伍之中一人躲闪不及,哀嚎着倒地,可那恶鬼一般的宋军头目就连哀嚎也没让他持续多久,一枪从那人咽喉捅进去,而后猛地一拧,便只有汩汩的鲜血喷洒,像是血色的泉眼。
岳飞眼见着自己这一番厮杀已经吓退了当面反扑的兵卒,转而看向其他战线。
张显那边,二十甲士与敌军绞在一起,呼声惨叫不断传来,激战正酣。
可顾渊那边领着的人马毕竟人数太少,这时候结成一个紧密的小圆阵,却被一员身子雄壮的亡命之徒生生冲开。
火光与黑暗里,只听得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吼道:“闭门!闭门!莫要让骑军杀进来!”
而岳飞见状,也是将手中长枪一招,向还跟在自己身旁的甲士吼道:“跟某上!去援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