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主紫琥珀二人回到茶铺附近时,见赏善判官龚思敬等人躺尸地上,二人惊得面无血色。急奔入茶铺,又见后院血染遍地,更是心惊胆战,不忍睹视。四处搜寻,众判官、大帅、护法竟无一人生还。紫琥珀跌坐椅子上,垂头丧气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若是爹知道了,我该如何交代?”
生死判官万古碑眉头紧锁,惊道:“坏了,少主,此处已经暴露,贼人很可能去而复返,还是尽快离开,与圣毒教合兵一处,再作打算!”
紫琥珀吓得面无血色,匆忙离去,直奔圣毒教落脚点。
圣毒教无当阁老汤智渊狼狈奔回庐州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禁眯着贼眼道:“那黄色的迷雾好像是失传已久的太极阵……难道此人与圣教有渊源?”想到这,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独孤胜在背后捣鬼,此人必与独孤胜有关!他出手狠辣,动作灵敏,气势逼人,必是独孤胜的弟子!”
回想当初在江宁镇遇到的香雪海,又想到后来毒杀嵩山名宿朱存煦和青城山名宿张元亶的神秘人,还有雪峰山下救走天赐的神秘人,他暗暗咬牙道:“独孤老贼重出江湖,必定不会放过老夫!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杀了他!”回忆二十年前四人联手在寿州城外围杀独孤胜的情形,他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尚未立功就已经折损了十位督御、十位毒王和众护法,如果毒尊知道消息,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他向来了解毒尊,知道他为人狠厉,睚眦必报,绝不会允许手下犯错。如今自己犯了这么大的罪过,毒尊怎么可能放过自己?想到这,他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椅子上。
随着圣毒教和幽冥教前锋先后折戟沉沙,三教联合围攻神龙教的计划也不得不延迟。魔婴得知两教相继遭遇重创,又有两盟虎视眈眈,气得摔杯怒道:“两盟狂妄,神龙教猖獗,圣毒教无能,幽冥教可耻!两教如此不堪一击,必定是五绝高手所为。看来不除掉这五人,圣教是攻不进龙山了。”
旁边英俊男子负手笑道:“什么五绝高手?”他一袭黑衣,面庞圆润,正是魔元天佑。
圣女姜梦雪笑道:“五绝是神龙教五大绝顶高手,也是五个可以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上次我们在滁州城就遇到两个,结果大败而归。这次圣毒教在庐州遭遇重创,幽冥教在寿州大败而归,想必又是五绝高手所为。这么算下来,只有上尊没有露面,其余人应该都已经出现了。有五绝高手在,事情有些棘手了。魔婴,是否等圣毒教、幽冥教主力到了再合围龙山?”
圣童宋轶峰不屑一顾道:“区区神龙教,何必等什么圣毒教、幽冥教?之前神龙教虽然偷袭得手,不过咱们也重创了他们,可见他们也不堪一击。属下请命为先锋,率军攻上龙山,为魔婴开道!”
“圣童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魔天老姜仁杰捋着胡须似笑非笑道,“之前大意失荆州,已经令圣教损失惨重。现在两盟插手了,两教一时半刻脱不开身,根本无力支援咱们。如果强攻,神龙教必定拼死相抗,咱们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眼下华家一心求和,咱们不妨答应他们,一来麻痹神龙教,二来趁机削弱神龙教,三来利用流言搅乱神龙教。”
“小儿之见!”天魔王宋思远冷冷道,“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士气正旺,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岂能坐失良机?何况神龙教表面上求和,背地里枕戈待旦,想搅乱他们谈何容易?魔婴,这个时候应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鼓作气拿下龙山!”
魔婴思来想去,铿锵道:“神龙教不足为惧,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圣童、圣女,派你二人前往议和,趁机搅乱神龙教,然后本君再挥师北上。”
宋轶峰、姜梦雪齐齐遵令。
眼看夕阳西下,天赐一行也已经抵达凤阳府怀远。见天魔教众人戒备严密,天赐没敢靠近探查,只是站在附近高树上静静观望。突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堂走出,他虎躯一震,急忙仔细观望,这时众人簇拥而出,挡住了视线。正准备近前细看,不料神魔丞萧楚睿等人纵马在巷子来回巡逻,令他无法靠近。思来想去,决定晚上再一探究竟。
夜幕悄然降临,天赐飞身来到院外,手中攥着一只斑鸠。趁巡逻队交接之际,他飞身跃入院中梧桐树上。院中侍卫林立,清一色黑衣,精神奕奕。见众人警惕性太高,他没敢轻易落下,只是捏住一叶梧桐,陡然掷出,梧桐叶破空而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护卫大惊,立时拔剑按器,飞身而至。抬头见一叶梧桐叶飘然落下,齐齐面露疑惑,仰头望向梧桐树。只听一阵鸟儿扑翅声,便见一只斑鸠窜出树伞,直奔西北飞去。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大笑。趁众人分神之际,天赐飞身而去,落在远处屋顶上。
伏身屋脊上,凤目四扫,见众人房外侍卫林立,根本难辨屋中之人身份,他思来想去,决定投石问路。
突然西北方向火光耀眼,接着喊声四起,脚步阵阵。众人东奔西跑,宛如一团乱麻。左使者邓妙雯、右使者徐天心忙率众护住魔婴阁楼,严阵以待;左督主袁偷香、右督主彭守玉联手率众奔往着火处,个个惊慌。天派众人在宋轶峰带领下护住西院,魔派众人在魔天擎姜全寿带领下护住东院。
天佑早觉察异样,推门而出,见门外戒备森严,急道:“外面怎么回事?”
护卫恭敬道:“好像有刺客!魔婴有令,魔元无事不得外出,请魔元不要为难我们!”
“哦,”天佑无可奈何回身合上门,凑着门缝往外瞅,暗暗觉得蹊跷。见门外人影绰绰,他逐渐猜出几分。在屋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师兄来了?难道神龙教想偷袭天魔教?”想到这,他暗暗攥紧五指,嘴角露出一丝斜笑。
院中众人正来回巡视,突然天佑房中传来一阵尖叫声,接着听到天佑大喊“起火了,起火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天佑破屋而出,惊慌道:“有人纵火!快救火啊!”众人瞩目望去,只见屋里烟雾缭绕,火光闪闪。众护卫大惊失色,急声呼喊。
话音刚落,圣女姜梦雪飞身而至,抬掌御冰,寒意阵阵窜入屋中,接着桌椅逐渐被冻结,火焰越来越小,竟被玄冰扑灭。天佑目瞪口呆,一时无语。姜梦雪冷笑一声,似乎瞧出了他心思,不屑笑道:“魔元,不要搞这些小心思,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还有,忘了告诉你,你师父已经被囚禁,你师兄也正被神龙教追杀,现在的圣尊是华渊平!哈哈……魔元如果肯弃暗投明,帮我们拿下龙山,说不定能救出你师父,救下你师兄。否则,华家会要了他们的命!”
天佑震惊万分,目瞪口呆,暗暗忧心。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师父上官甫和师兄天赐会落到这步田地。想到二人处境,又想到自己处境,他暗暗后悔,后悔不该草率随魔婴出谷,既帮不了二人忙,又使自己陷入绝境。
回到客栈,天赐忧心忡忡道:“天佑真的在天魔教,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旁边香雪海急道:“少主怎么样?”
“应该没事,”天赐摇头道,“看样子魔婴是打算让他带路,趁势拿下龙山。既然这样,想必不会为难他。我只是好奇,魔婴已经有了龙山地形图,为何还非要我们带路?难道她连你也不信?”
“不知道,”香雪海叹气道,“她自小多疑,好像不怎么相信人。我记得当初在蝶谷时,她十句话倒有九句是假的,也许她善于骗人,自然不肯轻易相信人吧!”
天赐疑惑不解,又道:“师妹,你们当初是怎么被魔君掳走的?魔婴为什么对师父这么憎恨,非要帮着魔君灭了神龙教?”
香雪海幽幽道:“其实好多事我也不怎么清楚,魔婴也很少跟我提起。我只记得当初她还是小主时,有一天好像受了很大委屈,哭着跑到崖边,然后就出事了。”
那时魔婴才十岁左右,名叫上官燕。香雪海是她的侍女,名叫雪儿。一日上官燕边往东崖奔去,边挥泪如雨。雪儿在后面跟着,片刻不敢离开。见她在崖边停下,雪儿又惊又惧,急呼道:“不要!”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燕儿”“燕儿”……
雪儿听出是主人上官甫的声音,忙回身喊道:“小主在这……”话未说完,只觉一个虚影闪过,一把抓住了她弱小的肩膀,接着抓起上官燕,直奔宫墙奔去。
后来上官甫急追而来,终于在山下十里亭外追上虚影。他奋力急攻,稍占上风。见提着两个娃娃终究是负担,虚影再度飞奔而去。二人一个穷追不舍,一个逃奔不止,直追赶了上千里。
一日清晨,二人从噩梦中醒来,四目望去,竟睡在一张玲珑拔步床上,四周金幔张悬,玉宝琳琅。殿外兰藤绕蝶,桂树飘香,到处摆着各色药材,还有医书古籍。望着眼前鹤发童颜,贵气逼人的老头,二人都惊得浑身颤抖。
原本以为老头必然不好相处,没想到他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难为二人,反倒常制造“仙酿”给二人吃。虽然彼此很快熟悉,不过老头始终不肯告诉二人自己名字,只是吩咐二人喊他“毒尊”。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身材魁梧,眼神犀利的中年男子飘然来到谷中。他瞅着二人,负手笑道:“毒尊,这次龙山之行,本君欠你一个徒弟,现在还你一对,也算对得起你了。”
毒尊冷冷道:“魔君,我的好徒儿就这么被你打死了,你随便找两个资质平平的人给我,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本尊答应替你培养徒弟,也是为了让她替我报仇,现在你的大仇得报了,本尊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你就用她们来糊弄我?”
魔君面色一变,笑意全无道:“毒尊要是不想收她们为徒,本君再补偿你!”话音未落,抬掌化爪,将雪儿吸到跟前,一爪扣住她脖子,掐得雪儿双眼翻白。见毒尊始终不肯吐口,魔君陡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雪儿脖子一歪,跌趴地上。
上官燕静静望着躺在地上的雪儿,面无神情,突然跪倒在地,扬声道:“魔君,我愿你为师!”
魔君一愣,负手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燕!”
“哦,上官燕……”魔君饶有兴致道,“想拜我为师?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上官燕咬牙道:“我恨神龙教,求魔君教我武功,我要灭了龙山!”
魔君面色一寒,幽幽道:“你为什么这么恨神龙教?”
上官燕小手紧攥道:“他们杀了我娘,我要报仇!”
魔君虎躯一震,扶起上官燕,叹息道:“报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也曾想报仇雪恨,可惜耗费半生精力,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苍天不佑我,为之奈何?”
毒尊瞧出端倪,冷笑道:“看来魔君此次龙山之行是彻底心寒了,这倒是稀奇!怎么,是杨玉瑶死了,还是魔君大彻大悟了?”
“住口!”魔君厉声道,“任何人不准再提杨玉瑶三个字,否则休怪本君翻脸无情!”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飘然而去。
上官燕急奔追去,直追到殿外。
毒尊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雪儿,手腕轻抖,射出两道金丝,金丝很快缠住她周身,随着红气不断输入,金丝发出夺目的光,绚烂无垠。接着雪儿浑身震颤起来,逐渐恢复了呼吸。
待醒来时,已经七日后,望着身边坐在轮椅上闭目歇息的毒尊,她急忙坐起,惊慌四望。
毒尊早惊醒了,瞅着惊魂不定的雪儿,笑道:“雪儿,你今后就拜老夫为师吧,我给你赐个名——玲珑。”
雪儿不敢吱声,只是轻轻点点头。
听闻毒尊收了玲珑为徒,魔君负手笑道:“毒尊,你不是不肯收她为徒,现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毒尊捋着胡须笑道:“你已经有一个徒弟了,凭她的资质将来必能继承你的武功。而老夫苦等了几十年,几个徒弟都已经死了,眼看一只脚就要踏进棺木,总要在临死前留下点什么。玲珑资质还不错,足以传承老夫武学。”
“玲珑?”魔君饶有兴致道,“好名字。既然你我都有徒弟,咱们不妨比一比,看看是你的武功更胜一筹,还是我的武功更高一招,如何?”
“好!好主意!”毒尊铿锵道,“老夫正有此意!”
魔君回头一瞥上官燕,冷冷道:“燕儿,你也改个名字,就叫飞燕吧!”
上官燕眼珠一转,急道:“徒儿遵命!今后徒儿就跟师父姓了,就叫沈飞燕!”
魔君脸色冰寒,突然扭身而去。
从此二人在谷中接受毒尊和魔君训练,闲时常在一起谈论谷中趣事奇景,有时沈飞燕也会询问毒术医术,玲珑总是据实相告。而每当玲珑询问魔君武功时,她总是故意扯开话题。
多年后,玲珑奉命出谷寻找少主,沈飞燕也奉命前往天魔教,二人临别之际,沈飞燕握着玲珑玉手道:“这些年多亏了姐姐照顾,多谢了。我建议姐姐去梅园看一看,或许能寻到蛛丝马迹。如果找不到,再去神龙教。当初殿里曾收养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想必就是你要找的少主。要是姐姐能顺利进入神龙教,还望姐姐替我绘制一幅龙山地形图,妹妹感激不尽!”
玲珑淡然一笑,嘴上答应,却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来,香雪海忍不住叹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才想起来当初离开蝶谷时,她曾经央求我帮她绘制一幅龙山地形图。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险些忘了。”
听到香雪海叙说往事,天赐无奈叹息道:“看来他们父女俩误会太深,不容易解开啊!魔婴越是对神龙教恨之入骨,只怕天佑情形越不妙。如果不能在天魔教攻山前救出天佑,只怕天佑有性命之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