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圣尉卫青山叙说往事,天赐忍不住插话道:“齐天赐?齐大侠的儿子真叫齐天赐?”
“哈哈……”卫青山干笑道,“圣童,此天赐非彼天赐,更不是义圣童天佑。咱们屋里说!”边说边引天赐入屋就坐,似笑非笑道:“圣童难道忘了当初上尊为什么嘱咐你前往梅园吗?”
天赐细细回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师父会嘱咐我前往梅园。卫圣尉请继续!”
卫青山感慨道:“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我都快忘了,唯独梅园之事依旧记得清清楚楚。至今想起来,林夫人的身影依然仿佛在眼前……”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林夫人的倩影。
当时林夫人与他定好了计策,便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第二日天黑。很快夜幕悄然降临,林夫人亲自来到梅园。齐凤翼与独孤龙葵正在堂中窃窃私语,见林夫人前来,纷纷出迎。双方齐至堂内,寒暄几句,各自落座。
独孤龙葵面色凝重道:“最近江宁镇好像出了大事,江湖各派人马纷纷齐聚江宁镇,据说是为了玲珑丹。好奇怪哦,玲珑丹怎么会突然流落江湖?”
“玲珑丹是什么?”林夫人吃惊道。
齐凤翼与龙葵互望一眼,面露难色。迟疑片刻,龙葵喃喃自语道:“说来话长,玲珑丹原本是圣毒教圣物,后来前毒尊宋允炆退位后,丹方便不翼而飞。现在玲珑丹流落江湖,必定是有人有意为之,说不定与宋允炆有关哦!”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故意煽风点火,”齐凤翼疑惑道,“难道真是宋允炆的人?”
“有可能!”龙葵愁眉道,“凤翼,你知道我今日撞见谁了吗?正义盟盟主!”
“张元亶张老前辈?”齐凤翼大惊道。
“是,”龙葵忧心道,“他说来江宁镇是找什么独孤氏,还说是为了寻找奇丹妙药,我一眼就看出他满口胡言,根本就是为了玲珑丹之事而来。爹真是没有说错,这些所谓的正道虚伪得很哟!既想把玲珑丹据为己有,抢夺别人的圣物,又不敢明目张胆,只好到处粉饰自己,虚伪死了!”
齐凤翼苦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玲珑丹真的流落江湖,不仅对圣毒教是威胁,对江湖更是巨大挑战。如果人人都能凭借玲珑丹肆意妄为,江湖岂不是要大乱?人家跟你萍水相逢,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对你明说?”
龙葵眨了眨杏目,抓着齐凤翼手笑道:“我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嘛!我不是诽谤两盟,只是怀疑这件事背后有阴谋,而且是针对咱们的阴谋。你想啊,玲珑丹怎么会这么巧流落江湖?又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江宁镇?正义盟来江宁镇寻玲珑丹,为什么会知道咱们隐居在江宁镇?是谁走漏了风声?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等她说完,齐凤翼已经打了个冷颤,目光如炬道:“你说得对,泄露消息之人必然别有用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两盟捉住咱们,会不会借机要挟你爹?岳翁要是知道咱们身陷囹圄,只怕会中计。”
见二人紧张兮兮,林夫人笑道:“我也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或许事情没有你们想得这么严重,我倒是觉得可能有人故意想把水搅浑,他们好浑水摸鱼。不管如何,江宁镇现在这么乱,咱们还是小心为好。对了,妹妹能不能借我一点彩线,我想给两个孩子做几个香囊,驱驱邪。”
“好啊!”龙葵拉着林夫人朝偏室奔去。
来到偏室,开了金丝柜,却独独不见了彩线。龙葵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不见了呢?奇怪了!”
林夫人似笑非笑道:“会不会是小孩拿去玩了,你没有留意?”
“这倒有可能,”龙葵摇头笑道,“赐儿调皮得很,很有可能哦!要不明天我找到了,给姐姐送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林夫人笑道,“我去下茅房,妹妹慢慢找,不急!”
龙葵东翻西倒,忙活半日,总算在枕头低下找到了彩线。她正要回身送去,余光一瞥被褥掉了一角,忙回身为小天赐掖了掖被子。摸着被子松垮,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掀开被褥验证,被子果然空空,霎时吓得面色苍白,神色慌张。
她疾步奔到大堂,只见林夫人正负手站在堂内,她旁边隐约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脚上裹着布袜,布袜上绣着龙凤纹,龙葵一眼认出那小男孩正是自己的孩子,不禁又惊又喜。定睛细瞅,地上瘫着一个中年男子,他匍匐歪地,头上玉冠染红了鲜血,正是齐凤翼。龙葵吓得魂飞魄散,忙飞身而至,一把扶起齐凤翼。低头一瞅,龙剑已经从他背后穿胸而过,剑刃上沾满了淋漓鲜血。
回头怒视中年男子,她此时才发现眼前男子正是齐凤翼的大师兄上官甫。虽然多年未见,但当初齐凤翼与上官甫同日完婚,她至今记忆尤深。见上官甫挟持了小天赐,她挥泪怒道:“上官甫,你逼死凤翼,我要你偿命!”
“妹妹住手!”林夫人不急不躁道,“你的儿子在他手里,还是束手就擒吧,否则连我也保不住他!”
“为什么?”龙葵心痛如绞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帮这个畜生?为什么要害死凤翼?为什么要劫走我的孩子?为什么?”
林夫人黯然神伤道:“是我对不起妹妹,等你死后,我自会给你赔罪。不过,我不后悔这么做,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为了让妹妹走得心安,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绝不伤害你的孩子。”
“为什么?”龙葵身躯颤抖道,“因为玲珑丹?你也觉得玲珑丹在我手上,是不是?咱们姐妹相识五年,难道比不上一颗区区的玲珑丹?”
“妹妹错了,”林夫人幽幽道,“不是玲珑丹,是血海深仇!妹妹一直询问我的身世,询问我的夫君,可我从没有正面回答你,我知道你早就怀疑了。或许在你眼里我是某个富商大户金屋藏娇的婢妾,又或许你觉得我是青楼歌姬,根本没有夫君,所以你处处提防我,生怕我勾引齐凤翼,对不对?其实你太小看我了,我心中只有复仇,不像你心中只有情爱。为了情爱,你可以抛家弃父;为了复仇,我也可以抛夫弃家。你明白吗?”
“什么仇,什么怨?”龙葵泪眼婆娑道,“你想复仇为什么不明说?我爹欠你的,我可以拿命还你,为什么要杀死凤翼?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林夫人苦笑一声道:“三十年来,我一闭上眼,就想起我父母惨死的情形。我有灭门之仇,有杀父之恨,此仇不共戴天。今生今世,就算赔上我的性命,赌上我一生的幸福,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好……”龙葵凄笑道,“凤翼死了,我已经生无可恋,望你信守承诺,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她缓缓回身扶起齐凤翼,帮他擦去玉冠上的血迹,玉手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泪水如泉涌般顺着粉腮流下,轻轻抱着齐凤翼,陡然用力,利剑刺心,相拥而死。
回到林园,林夫人神情憔悴道:“你可以走了,请信守承诺,不要伤害赐儿,再帮圣使消除隐患。”
“是,”卫青山恭敬道,“林夫人,既然你我都与独孤氏有仇,我奉劝你一句,趁早离开江宁镇,走得越远越好。圣毒教等邪教就快到了,如今的江宁镇已经不安宁。另外,圣教已经派圣使前来护佑齐凤翼,估计明日就会到。夫人不想惹麻烦,还是赶紧离开为好。”望着林夫人落寞的神情,他一阵心疼,无奈提着小天赐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来到背街暗巷,望着昏迷不醒的小天赐,卫青山杀心大起。又想起林夫人的嘱咐,逐渐打消了念头,咬牙暗道:“若不是看在夫人面子上,你活不到明日。唉……”他越想越不甘心,脑海中浮现当初独孤胜欺师灭祖的丑恶嘴脸,他忍不住抬起手掌,作势要一掌拍下。迟疑许久,终究还是放下了毒掌。
回到林园时,林夫人正伏案歇息,卫青山迟疑片刻,没敢上前打扰。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觉察不妙,只觉脚下湿漉漉一片,低头细瞅,竟是大片血迹。他急忙上前查看,发觉林夫人已经割腕自杀,顿时惊得面无血色。望着怀中玉容仙姿,他感伤道:“何苦呢?早知夫人如此刚烈,我不该连累夫人。本想带夫人离开险地,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望着案上两封遗书,卫青山黯然神伤,搭眼一扫,一封是写给爱子林恒旭的,一封是写给爱子林天佑的。卫青山心中五味杂陈,喃喃自语道:“是我对不起你,明后两日圣使就到了,他必会善待你的孩子,你放心吧!”边说边抬手取出玉泉丹,碾碎掌心,抬掌幻气,将玉泉药粉裹住她周身。
提着小天赐来到偏室,望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他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喂两个孩子每人一粒药,接着将小天赐放在床上,长叹一声,飘然而逝。
听着卫青山叙说往事,天赐心中五味杂陈,又想起岳阳楼主关玉峰的话,不禁神伤道:“你说得林夫人,就是我的母亲?这么说,天佑是我的弟弟?我们的父亲叫林尚甫?”
“当然,”卫青山迟疑道,“关楼主也这么说?既然如此,圣童还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是难以置信。”天赐幽幽道,“我记得当初我逃亡江宁镇时,曾经被各派人马追捕,被迫躲入南山。很巧的是,我在半山处看到三座坟墓,一座写着‘林尚甫妻尚宫’,其余两坟是小坟。你既然说我和天佑是她的孩子,那山上另外两座小坟墓又是谁的?”
“这……”卫青山若有所思道,“或许是上尊救走了孩子,后来林尚甫以为两个孩子也死了,所以立了墓碑。也可能是上尊担心林家暴露,又被林夫人的忠心感动,所以为林氏立碑。不管什么情况,两位圣童是林家后人这一事实绝不会有错。就算圣童不信属下,你总该相信关楼主的话,是不是?”
想起关玉峰的话,再印证卫青山的话,天赐逐渐打消疑虑。回忆当初看到的林氏墓碑,他至今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难道当初林夫人没有告诉你林家当家是否健在吗?”
“没有,”卫青山摇头道,“如果圣童想知道,不如去问上尊,想必上尊一定知道。”
“不必了,”天赐长叹一声道,“师父明日就要去营救天佑,我不想节外生枝。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就不会袖手旁观,坐视天佑做傻事。等上尊平安归来,有些事我自会问他。”
来到婉莹住处,婉莹早已等候多时。见她翘首以待,天赐强颜挤笑,却不知该说什么。婉莹心领神会,轻轻搂着他,呢喃道:“我都猜到了,你和天佑都与独孤前辈和齐大侠无关。至于你的身世,还是等救出你师弟之后再问吧!现在救你师弟是第一件大事,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否则必定竹篮打水。”
“嗯,”天赐趴在她肩上默然不语,只觉疲惫不堪。
婉莹知他心伤神烦,便扶着他进房中安然歇息,吩咐众人勿扰。又召来晴儿和夏子龙,嘱咐道:“晴儿,你去通知众人,就说我有事吩咐。子龙,你去知会雪海师妹,告诉她玉儿安然无恙,今日就不回去了,让她们放心。”
夜幕悄然降临,婉莹独自来到卫青山住处,早有一个妙美女子在门外迎接。婉莹早认出是圣护杜玉琴,笑道:“玉琴妹妹,你不是一直在照顾如意,怎么会在这儿?卫圣尉孤身一人,你就不怕流言蜚语?”
杜玉琴面一红,低眉笑道:“小主说笑了,他是我师父,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小主深夜来访一定有要事,里面请,我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
婉莹飘然入内,与卫青山寒暄几句,纷纷落座。
杜玉琴亲自沏茶,恭敬侍立。
卫青山似笑非笑道:“小主的目的已经达到,希望明日小主能竭尽全力救出上尊!”
“卫圣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婉莹浅笑道,“希望你明日能全力以赴救出义圣童。”
“哈哈……”卫青山捋须笑道,“圣童真是好命,有小主为他筹谋一切,他可以高枕无忧了。只是我不明白,小主既然想让我帮你,为什么又要挑拨圣童与上尊的关系?”
“有吗?”婉莹捻发道,“我只是不希望玉儿再被人利用。他的身世已经很可怜,如果有人还想利用他的身世做文章,我不会答应。”
卫青山强颜笑道:“看来小主是想控制圣童,牢牢攥在手掌心。小主让圣童故意泄露钱三桂的消息,引我前往,不光是想知道圣童的身世这么简单,更有牵制关玉峰和控制在下的意思吧?可惜,小主的算盘打错了,我卫青山不会受任何人控制。”
婉莹漫不经心道:“卫圣尉多虑了,我没有想过控制任何人。这一次无意中拿到卫圣尉的把柄,作为交换,你也拿到我师父的把柄,大家扯平了,不是吗?”
“哈哈……”卫青山大笑道,“小主果然伶牙俐齿!你引我前往,既攥住了我的把柄,又攥住了关玉峰的把柄,还利用我们斩断了上尊对圣童的控制,好手段!”
“彼此彼此!”婉莹抿茶笑道,“卫圣尉甘愿被我利用,也已经得偿所愿,你没有损失。明日还有一场生死之战,希望卫圣尉不要像前两次一样算计圣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