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按照傅玉成吩咐,悄悄潜入逍遥阁,藏身春莺阁附近桃树上。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晴儿现身,急得汗珠直冒。阁外虽然没有护卫,但侍女不断出入,正打扫洒药,吓得天佑一动不动,不敢贸然潜入。见迟迟没有机会,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傅玉成身上。
这时傅玉成领着冰儿来到养心阁外,请求拜见阁主。常侍牛合德入阁通禀,夏妙玄暗暗诧异,亲自下楼接见。
傅玉成率先行礼,恭敬道:“小侄见过夏伯父!”
“贤侄不在天静宫辅佐宫主,为何来夏园?”夏妙玄疑惑道,“是不是宫主有急务?”
“伯父英明,”傅玉成娓娓道,“义父得知上官伯父失踪,内心不安,特地命我来打探消息,不知夏伯父是否有上官伯父消息?”
夏妙玄眉头微皱,干笑道:“你义父擅长占卜,如果连他都不知道上官甫的生死,那本主又如何知道?对了,听闻不久前你义父卜了两卦,是什么卦?”
“这……”傅玉成皱眉道,“好像是乾卦和……坤卦。”
“坤卦?”夏妙玄半信半疑道,“贤侄确定是乾卦和坤卦?”
“坏了,”傅玉成心下叫苦不迭道,“第二卦是什么来着?”见夏妙玄眼神逼视,不得不干笑道:“是,是乾卦和坤卦。”
夏妙玄冷晒一声道:“贵宫如今与两盟走得很近啊,是不是打算改弦更张,投靠名门?”
“伯父误会了,”傅玉成急道,“我义父绝无此意!三教本一体,情谊比金坚,就算上官伯父不在了,义父也绝不会背弃逍遥阁!倒是伯父,听闻小主要下嫁裘莫言,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夏妙玄捋须沉思,幽幽道:“之前小女身染痘疾,危在旦夕,本主心急如焚,只好出此下策。现在裘盟主千里献药,情深义重,又治好了小女,我不能食言自肥,望傅宫主见谅!”
“唉,”傅玉成摇头道,“裘莫言是江南盟盟主,江南八教是日月盟成员,日月盟又是邪教联盟,夏伯父与邪教联姻,我义父恐怕无法理解。天赐是八公山掌门,又对小主一往情深,伯父为什么弃明求暗,执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如果伯父非要与江南盟联姻,天静宫只好另谋出路!”
“难道傅宫主没有另谋出路?”夏妙玄面色一寒道,“你们早就想好了退路,不是吗?既然天静宫可以与两盟联手,向名门谄媚,本主为什么不能与江南盟联姻?至于天赐与小女之事,似乎与天静宫无关,贤侄还是不要操闲心了!如果贤侄没有要事,本主还要清修,恕不远送了!”
“伯父且慢!”傅玉成急道,“有一件大事忘了说,昨夜天赐从贵阁离开后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他是八公山掌门,又是上官伯父爱徒,更是小主的心上人,伯父不能不过问吧?”
夏妙玄半信半疑道:“当真?”
“千真万确!”傅玉成铿锵道,“如果伯父不信,可以召人询问。”
夏妙玄立刻命牛合德召来夏子龙,询问昨夜情况。夏子龙恭敬道:“昨夜属下暗中护送天尊离开,半途看到裘盟主拦下了天尊,二人似乎交谈了许久,接着天尊便愤怒离开了。”夏妙玄捋须道:“贤侄听到了,这件事与逍遥阁无关。不管贤侄是听谁说的,希望你不要散布谣言,否则逍遥阁必会追究到底。”
傅玉成万分错愕,既没有想到天赐已经离开逍遥阁,更没有想到夏妙玄态度如此傲慢,不禁愤愤离去。
目送傅玉成离去,夏妙玄若有所思道:“三教分崩离析,圣阁已经危如累卵。如果天尊失踪的事再牵涉圣阁,那本主就只能退位让贤了。子龙,去把小主请来!”
春莺阁内,婉莹正端坐静听,旁边晴儿垂眉不语,对面岳阳楼主关玉峰滔滔不绝。只听关玉峰笑意浓浓道:“小主不必难过,这疮疤并非无药可医,只要用对了药,小主的容颜必能恢复。”
“当真?”婉莹激动道。
“属下不敢欺骗小主,”关玉峰继续道,“小主可知道独孤胜为何被称为医绝?就是因为他有四样厉害之处,分别是一术三丹。术指借尸还魂术,可以起死回生。三丹分别是玲珑丹、回阳丹和天香丹,玲珑丹可解百毒,回阳丹可使男人雄姿勃发,天香丹能让女子容颜永驻。这几十年来无人能取代他的位置,就是因为他有这四样过人之处。”
婉莹又惊又喜道:“天香丹?蝶谷……师父辛苦了,多谢师父的解药,若不是师父不辞辛苦,我险些丧命。”婉莹招手示意,指着晴儿手上锦盒道:“这次耗费了师父一颗玲珑丹,我实在过意不去。上次师父曾赠给我一颗玲珑丹,现在还给师父聊表谢意,望师父不要推辞!”
“小主不必客气,”关玉峰坚决推辞道,“玲珑丹是我许给小主的,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小主帮我报了大仇,这是我对小主的回报。”
见他态度坚决,婉莹只好收了锦盒,若有所思道:“名山先下毒,后赐解药,我不相信他们会如此好心。上次裘莫言献上的药,还请师父好好研究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咱们能否炼制?”
关玉峰捋须笑道:“小主放心,我正在研究中。”
晴儿奉命送关玉峰出了春莺阁,正要回身,突然一枚粉桃飞袭而来,她迅速闪身,抬脚挑起粉桃,顺手接住,怒喝道:“是谁?”
担心引来侍卫,天佑慌忙飞身而下,惊慌道:“嘘,是我!”
晴儿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他胳膊,眉眼带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躲在桃树上?”
天佑摸着她粉嫩脸蛋,惊喜交加道:“你……你容貌好像没变啊?”
“呸,”晴儿白了一眼道,“难道你想我毁容吗?”
天佑面露尴尬,忙摆手道:“我哪敢啊?哦,对了,你见过我师兄吗?”
晴儿摇摇头,眼神疑惑。回忆昨晚之事,若有所思道:“他昨晚就回去了,难道你没见到人?”
“唉,”天佑愁眉苦脸道,“师兄出事了!”
“怎么回事?”晴儿惊道,边询问边拉着天佑入阁见婉莹。
听闻天赐一夜未归,婉莹惊慌道:“他会去哪儿?会不会中了别人奸计?”
话音刚落,夏子龙疾步而来,恭敬道:“小主,阁主有请!”
婉莹回身吩咐道:“晴儿,你陪天佑去查查昨夜谁见过天赐。如果圣阁查不到,就去渡口、酒馆、青楼等地查查。”
“小主,”夏子龙迟疑道,“昨夜属下见过天赐公子,当时属下见他神色异样,便一路悄悄护送他出阁。不过,途径水心亭时,裘盟主拦下了他。二人交谈许久,天赐似乎十分愤怒,很快消失不见。”
众人齐齐一惊,婉莹捻发细思,愁眉不展道:“通知裘莫言,我等下要见他!”
婉莹先到养心阁拜见了夏妙玄,父女二人抱头痛哭,牛合德在旁边潸然泪下。
夏妙玄接过牛合德递过的手帕,拭去老泪,欣慰道:“你能挺过来这就是最大的福气,说明上天对你还是眷顾的。我夏妙玄一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如此待我,更不会如此待你。”
“女儿让爹担心了,”婉莹不经意间摸了摸脸上素纱,喜忧参半道,“这次遭劫,既是人为,也是天意。好在有关师父在,护住了女儿,也保住了圣阁。今后爹该好好待关师父,他对圣阁有恩,更对爹忠心耿耿。”
“这个自然,”夏妙玄笑道,“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这些年我早就想提拔他做黄鹤楼主,可惜他醉心炼丹制药,始终不肯。不过,为了支持他炼丹制药,圣阁每年拨出几万两,也算对得起他了。何况这些年圣阁为他提供庇护,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不过赏罚分明,该赏还是应该赏的。”婉莹铿锵道,“这次痘疾来得蹊跷,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下毒。如果女儿没有猜错,应该是名门在背后捣鬼,他们先下毒,后赐解药,分明是想逼迫圣阁低头,断八公山左膀右臂。”
夏妙玄细细沉思,面色凝重道:“莹莹,说到八公山,爹想听你一句实话,你想不想与天赐在一起?”
婉莹眉眼带愁,幽幽道:“我不知道,也不敢面对他。我不是对他没信心,是对自己没信心。爹,我是不是好傻?”
“唉,”夏妙玄叹气道,“你不是傻,是太执着了,跟你娘一个脾气。当初爹家道中落,沦落为一介布衣,后来与你娘相识相知,私定终身,为什么我就有信心能给她幸福?不是因为我自信自己一定能飞黄腾达,而是我相信她会矢志不渝,会与我同甘共苦。这份信任使我们相濡以沫,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也迎来了最幸福的生活。你娘不止一次说过,若不是嫁给了我,她永远是一只折了翅膀的笼鸟,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爹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不是没自信,而是对天赐没信心。”
“或许吧,”婉莹若有所思道。
牛合德趁机扶着她落座,语重心长道:“莹莹,别怪我多嘴,我跟你爹都希望你过得幸福,不想你以后留下遗憾。你要是对他没信心,就该想办法解开自己的心结,否则错过了最珍惜你的人,将来很可能会抱憾终身。”
婉莹眼泛泪花,依偎牛合德怀中哽咽道:“多谢姨娘!”
午后,婉莹亲自前往冬麟阁。站在阁外,望着熟悉的冬麟阁,想起当初天赐曾在这里居住,她慢慢合上双眸,不觉思绪翩跹,心神荡漾。
“小主,”一声低呼打断了婉莹思绪,睁眼望去,阁前站着一个蒙纱女子,眼眉低垂,身姿曼妙,样貌不俗。婉莹不识得女子,疑惑道:“你是何人?”
蒙纱女子恭敬道:“小女子蝴蝶,是裘盟主侍女。”
听到“蝴蝶”二字,婉莹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十分熟悉。
蝴蝶领着婉莹入阁,只见裘莫言躬身侍立,笑意浓浓。
裘莫言恭敬道:“小主大驾,莫言未曾远迎,失礼了!”
“我没有功夫听废话,”婉莹冷漠道,“昨晚你见过天赐?你跟他说了什么?”
“哈哈……”裘莫言干笑道,“小主请坐!我能跟他说什么,无非是他的风流韵事!”
“你威胁他?”婉莹目光犀利道。
“不算威胁,只是提醒。”裘莫言漫不经心道,“小主比谁都了解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勾心斗角,只想踏实做事。这次若不是牵涉小主,我也懒得过问。天赐一边欺骗小主,一边勾三搭四,实在让人看不惯,我只好亲自出面提醒他。”
“提醒他什么?”婉莹追问道。
裘莫言面露奸笑,指着旁边蝴蝶道:“小主可知道她是谁?”见婉莹眼神疑惑,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她叫蝴蝶,曾是春风楼花魁。小主如果没有印象,我可以提醒小主,她曾……”
“不用提醒,”婉莹目光透着寒意道,“我早有耳闻。落凤镇春风楼,当初姑娘还出手救过天赐,对不对?”
“小主好记性,”裘莫言笑道,“只不过有些事小主不清楚,天赐心里一清二楚:他是如何眠花宿柳,又是如何骗财骗色。昨夜我见到他,刚提起落凤镇之事,他便恼羞成怒,警告我不要挑拨离间。后来我把话挑明,他吓得落荒而逃。”
婉莹柳眉倒竖,娇躯颤抖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主可以不信我,”裘莫言摊手道,“但是你应该相信她。这次我花重金替她赎身,就是请她来戳穿天赐的虚伪假面!”
婉莹缓缓起身,步步逼向蝴蝶,双目如炬,气势如雷。突然一把揪住蝴蝶衣襟,目光逼视,语气冰寒道:“他是如何骗财骗色的?”
蝴蝶语气平淡道:“每次身无分文,他都会来春风楼求救;每到空虚寂寞,他都会来找我寻求安慰。为了养他,我什么客都接;为了留住他,我什么药都吃。可是,他还是走了,去攀了高枝。为了他,我欠了一屁股债,又得了一身的病,求小主把他还给我!”
婉莹凤目圆睁,不禁倒退两步。望着蝴蝶哀怨的眼神,她第一次感觉阵阵背脊发凉。回想当初落凤镇的事,她凤目紧闭,眉心抖动,玉手暗暗紧攥。
裘莫言趁机道:“小主应该早就清楚,不是吗?紫琉璃多次奋不顾身,千里相救,难道二人没有私情?香雪海对他死心塌地,危难之时总是出手相救,难道二人真的清清白白?天赐暗中圈养冰儿,形影不离,亦步亦趋,难道二人没有苟且?姜梦雪对他恨之入骨,却几次故意放水,纵虎归山,为什么?这么多绝色佳人甘愿跪在他身前,俯首称臣,难道小主就不曾觉得蹊跷吗?”
“住口!”婉莹气得浑身颤抖,拂袖而去。
待婉莹离去,裘莫言奸笑道:“你做得很好,事成之后咱们各取所需,你接你的情郎走,我抱我的美人归,一举双赢。”
蝴蝶黯然神伤,幽幽道:“我只希望裘盟主信守承诺!”
“姑娘放心,”裘莫言得意道,“我裘莫言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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