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前脚离开天静宫,焦兰芝后脚回奏宫主。
傅清明漫不经心道:“玉成呢?”
“少主……”焦兰芝迟疑道,“少主说要闭关参修。”
“闭关?”傅清明笑道,“他闭什么关?是不是出宫了?”
“似乎是,”焦兰芝笑道,“宫主,少主应该是动了真心。”
“真心?”傅清明慢悠悠道,“世间哪有多少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宫主……”焦兰芝一惊,皱眉道,“这话可不对哟!”
“哈哈……”傅清明笑道,“本主失言了!随他去吧,我相信他有分寸,不会陷圣宫于绝境!”
焦兰芝迟疑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傅清明铿锵道。
“是,”焦兰芝神色凝重道,“她们来找过属下……”
“终于来了!”傅清明幽幽道,“她们想让你做什么?”
“背叛圣宫!”焦兰芝咬唇道。
傅清明端坐帘后,若有所思道:“你选择相信本主,本主不会亏待你。只要本主活着一日,就没人能动你一根手指。”
“多谢宫主!”焦兰芝眼眶湿润道,“妾身生是圣宫的人,死是圣宫的鬼,今生绝不背叛宫主!”
“难道来生你要背叛本主?”傅清明笑道。
焦兰芝噗嗤一笑,娇嗔道:“宫主……”
这时冰儿策马扬鞭,直奔逍遥阁而去。路过九宫山时,只见前面早有一人拄剑等候多时。她抬掌遮阳,定睛望去,不禁又惊又喜,忙飞马奔去。
逍遥阁内,楼主史宝钗跪在地上,面露哀伤道:“小主,请准我离教!”
婉莹捻发细思,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替萧楚睿报仇,对不对?不过,宋轶峰武功盖世,不是你能对付的。与其以卵击石,不如留下来帮我们,我答应你迟早会让宋轶峰付出代价!”
“不,”史宝钗意志坚定道,“报仇不一定非要杀宋轶峰,属下有办法让他痛不欲生!”
婉莹急问,史宝钗却一言不发。见她不愿明说,婉莹只好叹气道:“罢了,既然你想离开,我也不便强留。退教之事我会替你求情,阁主定会答应。若你想重回天魔教,可以出卖姜梦雪;若你想前往玄女教,可以出卖宋轶峰。二人貌合神离,积怨太深,对你十分有利!”
“多谢小主指点!”史宝钗眼眸湿润道。
史宝钗离开后,天赐也前来辞行,准备前往神龙教支援。
婉莹依依不舍,嘱咐道:“这会神龙教战事应该结束了,你执意去瞧瞧,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路上千万当心!”
“不会有事的,”天赐笑道,“名门已经夺回祖母绿珠,又拿回了卷宗,他们不敢对我下手。”
“未必啊,”婉莹愁眉道,“你别忘了,名门一直不承认你归还了卷宗,反倒一口咬定你用假卷宗糊弄她们。这次她们怂恿邪教来袭,说不定就与卷宗有关。若不能夺回卷宗,他们还会故技重施,甚至变本加厉。”
“那是他们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天赐忿忿道,“名门已经拿回卷宗,却故意销毁卷宗,血口喷人,无非想打压八公山。”
见他忿忿不平,婉莹也不便多说,只是叹气道:“确有其事也好,含血喷人也好,总之咧,你要当心,千万不能大意。”
两人执手道别,依依难舍。
天赐飞身上马,直奔神龙教而去。
神龙教龙山,自从神龙教与幽冥教和解,盘旋在神龙教头上的乌云终于消散。担心逍遥阁出事,晴儿早早收拾行囊,准备折返逍遥阁。天佑亲自到山下送行,忧伤道:“原本我想跟你一起去的,只是……韩圣相说圣教元气大伤,黑衣人虎视眈眈,我必须留下坐镇指挥。唉,我不能送你,你路上要小心。”
“放心哦,没事的。”晴儿笑道,又嘱咐几句,这才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刚要回山,迎面碰上玉玲珑和圣尉汪道圣。得知二人是来送晴儿的,天佑心生感激,无奈道:“她走得匆忙,我替她谢谢你们好意。”
玉玲珑幽幽道:“圣尊是怎么认识晴小主的?又喜欢她什么?”
天佑边走边道:“当初我们一起亡命天涯,我跟师兄整日提心吊胆的,好几次险些丧命。每到危险时刻都是她出手相救,也是她帮我们渡过难关。那时我就觉得她很特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是个丫鬟,却总是快乐得像个傻子,生活得无忧无虑。别人是文文静静的,她是活泼洒脱的,从来不矫揉造作,也不刻意束缚自己的感情。她时而机灵聪慧,时而笨笨的,让人哭笑不得。”
听着他细细描述,玉玲珑恍然大悟,心下暗道:“难怪他会喜欢晴儿,原来……原来我和雪海姐姐都太……唉!”回忆神龙教众女子,聪慧机敏的不在少数,但像晴儿这般活泼洒脱,敢爱敢恨的却几乎没有。想到这,她暗暗感慨,怅然若失。
此时香雪海端坐一间破庙里,玉指一弹,手腕金丝飞袭而去,死死缠住了常五郎胸膛,慢慢运气,只见金丝发出夺目的金光,绚烂无垠。随着金丝震动,常五郎的身躯也跟着震动,起起伏伏,宛如波浪般。香雪海又伸出玉掌,掌上现出七枚药丸,陡然运气,药丸立时碎为粉末。一边催动金丝,令常五郎嘴巴张开,一边顺势泻入药粉。随着金丝、药粉上下催动,常五郎逐渐恢复了呼吸。
夜幕逐渐降临,歇息大半日后,常五郎逐渐恢复了知觉。见香雪海端坐旁边练功,他慌忙爬起,本能摸了摸胸膛,见自己伤势痊愈,不禁又惊又喜道:“是毒尊?”
“是,”香雪海漫不经心道,“你被天尊一掌震死了,是我救了你。”
“死……了?”常五郎震惊道,“毒尊有起死回生的医术?多谢毒尊出手相救!”
香雪海缓缓睁开凤目,面无神情道:“不用谢我,之所以救你是不想我师兄成为众矢之的。你伤势已经痊愈,该回去向你的主人报信了。外面有马,你可以随时上路。”刚回身迈去,又幽幽道:“你的命是我救得,若你敢陷害师兄,我会亲手了结你!”
“在下不敢!”常五郎惊惧道。
待香雪海走远,常五郎才飞奔出庙,却被门槛绊倒,跌趴地上,栽了个狗啃泥。察觉武功尽失,他目瞪口呆,一时惊慌失措。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他料定自己武功是被天赐废的,不禁咬牙暗恨。本想回玄女教,又担心被姜梦雪嫌弃,反倒断了退路。思来想去,只好先回灵山,待武功恢复,再折返玄女教。
自从逍遥阁会战大败,宋轶峰、姜梦雪等人一路南逃,到玄女教雾柳林才分道扬镳。临行前,姜梦雪冷嘲道:“魔君自诩神功大成,没想到连个狗贼都打不过,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宋轶峰咬牙暗恨,阴声道:“你自称练成神功,不也败在小主手里?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意思?”
“哼,”姜梦雪不屑道,“我败给她的是毒阵,而不是武功。论武功,我们俩在伯仲之间,她根本无法赢我一招半式。”
“哈哈……”宋轶峰大笑道,“真是狂言欺世!你的内力、轻功、毒术、阵法,哪一样在小主之上?若有一样,你也不会败得这么狼狈!”
姜梦雪面色冰寒道:“我再狼狈也比你强,不知道是谁被狗贼打得像猪头一样,丢人现眼!”
“姜梦雪!”宋轶峰阴厉道,“你别以为在玄女教地界,本君就奈何不了你!”
“怎么?”姜梦雪挑衅道,“打不过狗贼就想拿我撒气?宋轶峰,你是男人吗?有本事你报个仇我看看,没本事就滚回你的雪峰山,做你的缩头乌龟好了!”
听到“缩头乌龟”四个字,宋轶峰怒火中烧,双目如炬道:“姜梦雪,你找死!”话音刚落,陡然御火偷袭,道道火焰如柱。姜梦雪早有防备,迅速抬掌御冰,生生挡住了火焰,撞得火花四溅,碎冰乱射。两人鏖战一处,宛如天雷战地火。
不远处幽袭、幽灵端坐马上,阴目相望,谁也没有插手。二人心里清楚,此刻插手必会陷灵山于不利局面,只好坐山观虎斗。
宋轶峰御火飞袭,烈焰道道;姜梦雪御冰急攻,玄冰如雨。两人在林中厮杀,只见四周密林一半火烧连营,一边冰封千里。两人苦战半日,始终难分胜负,直累得精疲力尽,这才罢休。
姜梦雪灰头土脸,破口大骂道:“阉狗,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宋轶峰也蓬头垢面,怒骂道:“贱人,我早晚必将你挫骨扬灰!”
“你们父子俩坏事做尽,早晚必有报应!你等着!”姜梦雪气急而泣道。
“好,我等着!”宋轶峰咬牙道,“老子快有后了,你连个狗杂种都怀不上,我看是你断子绝孙,还是我先得报应!”
二人在雾柳林分道扬镳,各归各府。每每想起旧事,姜梦雪都忍不住怒骂。
不久裘莫言、常五郎被杀的消息传来,姜梦雪气得怒火三丈,誓要报仇。正准备擢拔高手,不料侍女心湖来报,史宝钗求见。姜梦雪正有气无处撒,听闻史宝钗送上门来,立刻吩咐心湖准备十大刑具,又命侍女云梦引她入殿。
武德殿内,姜梦雪正襟危坐,面露狠厉;史宝钗单膝跪地,低眉顺目。
“本君最恨叛徒,”姜梦雪阴厉道,“你背叛圣教,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史宝钗缓缓抬头,目光坚毅道:“属下自知罪孽深重,只想在临死之前完成御魔天的心愿。”
“什么心愿?”姜梦雪暗暗攥拳。她原本不想问,但想起外姥对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终究忍不住发问。
“御魔天一直希望女帝完成魔婴大业,重振天魔教!”史宝钗娓娓道,“当初华夫人清醒,魔天老担心东窗事发,于是痛下杀手,决心与魔婴分庭抗礼。魔婴大怒,下令诛杀,关键时刻天魔王赶到,联手将其焚杀。御魔天之所以没敢告诉女帝,又下令封口,就是担心女帝会冲动行事,丢了性命。当时御魔天曾跟属下说,天派元气大伤,只剩宋轶峰独木难支,若圣女能忍辱负重,将来必能承继魔婴大业,重振天魔教。”
姜梦雪暗暗咬牙,阴声道:“你说完了?当时魔婴下令诛杀魔天老,御魔天难道不是帮凶?你们当日也在场,你们难道不是鹰犬?萧楚睿死不足惜,你也死有余辜!等本君宰了你,再找宋轶峰算账!”没等史宝钗起身,她陡然出手,两招封了她穴道。又一掌将其震趴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渗出。
“女帝且慢!”史宝钗急道,“当日魔婴亲自出手,一人就能压制魔天老,何须我们助战?当日御魔天看在女帝的面子上,并没有出手,只是率领我们守护华夫人,直到魔天老被天魔王偷袭,我们才匆忙赶到。这件事天魔教众人皆知,女帝若不信,可以召人对质。”
“狗贼宋轶峰!”姜梦雪心下暗骂道,“我与你势不两立!”又怒视着史宝钗,冷笑道:“好一招挑拨离间之计,是不是夏婉莹那个贱人让你来的?”
“不是,”史宝钗哀伤道,“是萧楚睿指引我来的。我与他情投意合,如今他被人杀害了,就算赴汤蹈火,我也要为他复仇。”
“就凭你?”姜梦雪轻蔑道,“你也想杀宋轶峰?你凭什么觉得本君会帮你?本君早就说过最痛恨叛徒,尤其是背叛我的人!”
史宝钗娇躯一颤,想起当初婉莹临别赠言,小心翼翼道:“属下背叛了圣教,但魔君背叛了女帝。属下听闻魔后已有身孕,且已经有四五个月了。如果魔后顺利生下孩子,最高兴的是魔君,最难堪的是女帝。求女帝让属下多活几日,属下愿意前往天魔教为女帝除了这个祸害!”
姜梦雪沉思许久,默然不语。眼前史宝钗会不会是夏婉莹派来的奸细?她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对宋轶峰下手,只愿替自己除害,会不会只是栽赃嫁祸的烟雾弹?想到这些,姜梦雪面色阴沉道:“你想栽赃陷害本君,挑起天魔教和玄女教争斗?哼,本君岂会上当?来人,将这个叛徒押入死囚牢,等候处死!”
待侍女心湖带人将史宝钗押走,姜梦雪又召来侍女云梦,若有所思道:“上次被常五郎派去巡视五指山的二人,是怎么死在钱塘江的?去把卷宗取来!”
望着卷宗上“溺水而死”的结论,姜梦雪逐渐猜出几分,陡然撕碎了卷宗,面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