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善变,无关对错。在乎其何时、何种境况。他一心想要助人,想要与张公子再叙朋侪之谊,奈何随同于瑶素一道开封月余查询,始终无法找到张公子半点下落。
于瑶素虽然与张公子相好在先,但人家小姐为今却不再念想张公子,独对他---石任意动了情。
眼前又显出他与瑶素越出雷池的一幕,虽然瑶素刻意引诱了他。
心中无限慨叹,男女之事如此飘然若仙,令他还想再从瑶素身上获得。
柔软的娇躯,如醉的明眸,鲜妍的粉唇,喷香的吐纳,还有她勾魂的细语在他耳畔轻轻的说辞。
不错,她把女子最为珍贵的身子交给了他,自然会细语和缓,要他对她爱护,不离不弃。
夜深深,然,瑶素却不见归来,他就怕她不辞而别,对她有了情念,怎会忍心她的离开。
晨间,瑶素说有琐事出门一趟,估摸着晚上归来,但此时此刻他多了些不安。放下书卷,来回踱步,就在此刻,书房门被推开,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父亲---石顶富。
因着黄宗吉一案尚无定论,新任知县马益辙未曾放出半点放人的话来。为了让儿子安心攻书,石顶富才应承进赴县城,见那白铁匠,托人探听马知县的心迹,若有放人的机会,石顶富也打算破费些银子玉成放人之事。
当下,已至亥时三刻,父亲从县城归来不去孙桂花那说上两句话,立即就奔来石任意屋中,可见事态紧急。
任意瞧见父亲满头大汗,这般寒冷时节竟这份模样,估摸着要出什么事来。
“父亲,这会……”他不好猜测,只能从父亲的脸色上端详。
石顶富扭曲着个脸,布满无奈,明知带来的消息对儿子石任意而言乃失望而无用的话,他却不得不说。
在儿子面前垂丧个脸,甚少。为今,他无法避之,总不至于为了一外人令儿子颓废。
“我儿,你……你听父亲的话,无论如何,想要搭救黄宗吉那是绝无希望了。他所犯的罪恶已到不入大牢已难平复民怨的地步。为父虽然……虽然花了银子,姚彩莲已经不再追究,但……”
“什么,姚彩莲……姚彩莲……”石任意若有所思,他想起来了,曾经搭救一位躲过山贼的女子也叫姚彩莲,莫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姚彩莲,她……怎地了?”石顶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无甚,姚彩莲这个女子,孩儿……孩儿兴许认得。”
“你认得姚彩莲?”石顶富越加难以置信。“她乃黄宗吉叔叔所害,告去官府,之后……”石顶富瞒着孙桂花和石任意在外金屋藏娇的事,赶紧圆话。“之后为父从城里托人打探出姚彩莲先个去县衙鸣冤告状,之后黄宗吉才牵涉其中。为父为了黄宗吉花了许多银子,才让姚彩莲应承不再状告黄宗吉,但被黄宗吉叔叔所害之人众多,为父哪有那许多钱财去收买人心?再者,就算无人状告黄宗吉了,他包庇其叔叔一事并非虚假,他已逃不脱官府重办,你再替他出力,为父最担心你会惹祸上身,到时候救人不成反受其害,我儿你该好好斟酌斟酌呀!”
父亲说的不无道理,石任意当然该听,遂朝父亲施礼。“孩儿……孩儿遵命,父亲用心了,孩儿……孩儿只是觉着该尽力而为,真个无能为力该罢休自当罢休。”
儿子比之先前乖顺了甚多,明理好学,整日里就在家中攻书,他也应承过石顶富会在明年效法黄宗吉考个秀才回来。
石顶富心中明了一切,他知道儿子因着于小姐而不同,但他也没忘记孙桂花的话,此于小姐并非吉人,身子不干净,绝不该让儿子被人蒙蔽双眼,遭人诓骗。
虽然,孙桂花用意并非替石任意着想,假使孙桂花真能觅得一富贵人家的千金,石顶富必当就范,用心替儿子操办。否则,他也要替意儿做主,轻易不理睬便是。
石任意仿似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石顶富宽心了许多,愁容渐渐散去,瞧着儿子,合意地点首。“这便对了,只读圣贤书,别过问人间琐事而耽搁了前程。意儿,往后那黄宗吉就由他去吧!”说话间石顶富双手后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说完这些话,石顶富如释重负,他反倒寻思起姚彩莲来,意儿如何认得姚彩莲?是在何处、何时?一时半会也不便急着逼问。
夜已深沉,石任意不敢耽搁父亲,遂让父亲早些回房歇息。而他则放心不下于瑶素。
父亲宽厚的后背消失在石任意的书房门口,随即,他便合上书卷,备上火石,提着灯笼便出了家门。
夜深且寒气袭来,他不知该往哪儿去找,因着瑶素只说出门一趟,并未提及去往哪里。
瑶素不会无缘无故就归去于家了吧?他心中左右思忖,断然不信。若未回于府,那她会去哪儿?山中茅屋?他曾带她去过。
容不得多想,他决定先去瞧瞧,若再无瑶素身影,他便回到家中,待明日出门探听她的下落。
已到山脚之下,远远望去,仿似瞧见茅屋之处明灭的灯火,怕是猜对了,瑶素真的就在茅屋之中!
加快脚程,唯盼是她,夜月皎白,如同为他照亮前路。
猝然,已提着灯笼赶来茅屋门外的石任意听到了欢笑之声。是女子家在茅屋里边说边笑,听音来辨,是彩云假不了。
如此,于瑶素理当也在茅屋之中了。
他不知因何于瑶素会和彩云留在茅屋,且夜深不肯归去石家,他留了个心思,瞧了眼手中的灯笼,吸了口气,鼓起腮帮子,用力吐出气来,吹熄了灯笼之中的膏烛。
立在门外,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他就将右耳贴在柴门之上。
隐约传来彩云的说话声。“小姐有所不知,那郑寡妇针黹还算能耐,去岁,奴婢就买过她的汗帨。”
“可她怎就认得石叔叔……”
“怎就不能认得?一回生二回熟,只需机缘巧合,谁人都能认得郑寡妇……嘿嘿嘿……反正郑寡妇也不图个名分,换作旁个男人也是一样,给她几两银子就跟谁,嘿嘿嘿……”
“你……你这话莫不是在暗指我?……”
“哎呀!小姐,就是老天借我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暗指小姐啊!打趣归打趣,奴婢只是觉着石大叔并非善人,但石公子却是重情重义的公子,我将听来的话告知小姐是要小姐往后留在石家需多个心眼而已。”
顷刻,他听来了秘辛,原来父亲背着继母---孙桂花在外金屋藏娇啊!
“此事万万不要走漏风声,免得是非传出,我在石家怎好存身?”
是于瑶素的说话,石任意听之,他心下估摸,难道因为彩云不知从哪得知了他父亲---石顶富在外的风流事,故此,这对主仆便留在茅屋之中,夜深都没归去,一直闲言碎语到此时?
彩云立时便得令道:“是,谨听小姐的吩咐,奴婢绝不泄露半句话,不令石公子知道了去。”
“嗯!……”顿时,二人不再言语。又过了一会,于瑶素说话。“孙桂花用心害我,不知彩云可有什么法子应付?”
“那婆娘不识好歹,等石公子娶了小姐你,奴婢包准用尽法子替小姐慢慢收拾她。”
“嗯!孙桂花为人阴鸷,可不好对付,彩云记得,你在她面前也不能随意表露什么来。”
“那自然,奴婢不傻。”
“好!”又顿了顿,瑶素再说。“哪有男人不好女色的,石叔叔在外藏娇,就是因着惧怕家中的母老虎。孙桂花机关算尽,可她始终已无法怀胎生子,石叔叔定然已有厌烦的心思,迟早会嚷闹起来,我说彩云,石家除了石公子,他的父亲可来历不明,往后你还需替我暗中多多打探消息,究竟石叔叔什么来路。”
“遵命,小姐怎么吩咐,奴婢怎么去打探总成了吧!”“哎呀!小姐,这般时候,你说石公子会不会放心不下你,会不会已四处找寻你了呢?”
“会!”“他一定会四处寻找,但我没告诉他我去哪,他定然是找了许久没找着我,这会应该……啊!彩云,你再去门前瞧瞧,瞧瞧是否有人来,若再没公子的踪影,你我今夜就留宿于此吧!明日一早你我去见石公子,而后我便跟你去那处暂且逗留些时日。”
“是!奴婢就再去一趟。”“唉!奴婢都瞧了十几回,可那石公子也真木讷,怎么就没想到小姐会待在此处呢!”……
倒是,石任意听言大惊失色,没承想,两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家竟然如此心思深深,还着自个到如今都蒙在鼓里,父亲在外与郑寡妇的事,另着,每回相问父亲在外从什么商,父亲都绝口不提。虽然,他也听来风言风语说是父亲在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行,他需赶紧避之,不为旁个,就为了方才听来的一席主仆对话,他也要避开。
转身,没入林木之中,夜色之下,月光难以照清,但凭彩云如何查看,门外一片黯淡,何况山林之中,彩云心中本就泛起嘀咕,开了柴门,没见着石公子踪影,立时阖上柴门。
茅屋之中的光火终于熄灭,主仆二人也宿下了。
……
心中忐忑,她不敢想到,于瑶素竟是这般缜密心思的女子。继母打算害她,怎么害她?她怎么知晓的?平日里,在他的眼中,瑶素是位不问世事的千金小姐,且兼备琴棋书画,可谓难得的才女。
然则,一会之前他听来了主仆二人的话令他不得不揣度,于瑶素会不会对孙桂花不利。
继母嫁给父亲已近八年,虽然不能怀胎生子,也与父亲一直吵吵闹闹,但父亲常常出门经商,家中庶务都是继母---孙桂花打理,而他---石任意则一门心思抚琴,家中大小事务从不过问。继母纵然对他也凶神恶煞,也该念在她八年来的苦劳,石任意心中便打算往后反倒该多多留心于瑶素。
一路摇摇晃晃,灯笼早已熄灭,他凭借熟识的路程,摸着黑,和着月色回到了家中,入了自个的屋里。
今夜接连出了两个变故,好朋侪---黄宗吉恐已无法搭救,才与自个相好了的女子---于瑶素乃至她身旁的丫鬟,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都心机极深。
多少他也听人说起过男女之事,头回女子都会落红,然,于瑶素却没有。他断定,张公子早已和于瑶素越过了雷池。
自个是不是太傻,捡了破鞋而已?……
辰时两刻,于瑶素在丫鬟---彩云的相陪之下仍旧男子装束归来,洗去尘埃,涂以脂粉,清丽之中又凭增了艳美,她的双眸依然文弱,多少令人动心。
他的双眸不敢避开,也不敢泛起太多变化,佯装昨夜没去过山林,对她近来举动一概不知,平静地瞧着与己有了肌肤之亲的美艳女子。
“公子,我昨个回了城里表姐家中,商讨如何回我于府一事,故而详叙了过久,留宿表姐家一夜,而那会时辰不早,来不及让彩云归来报信……”她柔柔的眸光细细地打量公子的俊颜。
石任意故作镇定,面上平淡无奇。“哦!我……我猜的差不离,想到你会不会去了县城呢!瑶素,你……你……你往后有甚事出门,记得早去早回,免得……免得我担心……”
听他眷注的话,她两个莲步就近他身旁,额头登时靠在他的胸襟上,柔荑轻轻抚触他的左脸。“公子放心,往后瑶素有事必然和你言明。”
气息在二人的耳畔传送,香气更是令他神魂飞跃。女子的温柔太令人眩晕了,他险些当场厥倒。
又是她温柔说话。“好公子,你好好攻书,我和你爹娘一样盼着你早日学有所成,光耀石家门楣。”说话间,那左手仍旧滑过他的左脸,抚触他的唇。
此时此刻,就他与她两人,彩云正在用早膳,她也不必忌讳,乘间就踮起双脚,赤红的唇就贴在他的唇上。
这股香气更浓,石任意无法辨别,不好,就快晕厥,难以自持,任由她吧!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他不过一介读书人。
美色当前,若非顾忌一会彩云赶来,他就怕会乱了心智将她的衣裳一件件褪去。
或许她感触到了他的双手越发在她后背乱抚,还着吐纳的急促,她魅惑一笑。“公子你……随我来吧……”……
彩云用过早膳,匆匆赶来石公子的屋里,然,小姐与石公子都不在其中,她又赶去于小姐留宿的厢房,仍不见二人踪影。
哎呀!小姐这是去了哪里?说好和公子道别的,怎地就找不着人了呢?
慌了神,只好四处乱找,反正石家就这么几间厢房。
不过,令彩云预料不到的是她就真个找不到两人在哪儿,好在,此刻,石顶富和孙桂花都各自出了门去,否则,单凭彩云跑来跑去的,孙桂花的脸色定然不会好看的。
奇了怪了,小姐作甚去了呢?
小跑了出石家大门,门前偶有村人走过,却无小姐的踪影,她又踅回。去了堂屋,绕去庖厨,哪有小姐的半点踪影哟!
思来想去,想着想着她紧皱的双眉缓缓舒展,她想到了什么!掩口一笑,悄悄就去了屋后的轩厕。
话说石家的轩厕旁建有一间柴房,琐碎物什就摆放其中,还着留了床榻,彩云猜来猜去,也没瞧见小姐出门,也唯有轩厕旁的柴房令她心中多少猜到几分。可小姐身孕的事还没让石公子知晓,她这般不顾,真担心石公子瞧出不妥就危险了。人家石公子虽一村人,可也是读书人,且家境优渥,想要寻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家娶入门不算难事。反倒,小姐失身张公子,如今这般境地,石公子再嫌弃,她还有脸面再嫁谁个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