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何来惭愧?贫道一不偷、二不抢,村人遇着艰难,贫道设法帮衬,除非那些因果不可违逆的,贫道才不闻不问,知县大人你说说看,村人怎会不也爱戴贫道我呢?”
“哟!好个没羞耻之心的妖妇,你那替人消灾的本事是什么玩意儿?没事说东家闹鬼了,没事又说西家女人是扫把星了,需喝了花银子从你那买回去的符水才能消灾吧?哼哼!鬼把戏,本官可不会上你的当,只有那些无知的村人易受你的蒙骗而已。”
“知县大人果真不信贫道我有真本事?”
“信你,本官岂不是傻子了?”
“傻子?好!那我问你,旧爱如今埋骨在何处啊?”
一个惊颤,险些从椅子上弹起,好在,他强压内心,止住了慌乱的心思。双手开始抖颤,他要压制,全身已经开始觳觫,他要压制,不可显露半点。
不急着与她争口舌,需让自个冷静下来。
马益辙双拳紧握,而后缓缓松开,连连吐纳了几口。心境几分安定之后,他才想到坐姿需端正。
马益辙心中不停暗中告知自个,绝不能被眼前的甘坤道所蒙骗,她一定是江湖骗子,虽然对他的过往略有知晓,也必定是托人打探了些消息,自个昔时做过什么,原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可能已失算,自个的恶迹早被人偷瞧见过,而那人也没对任何人说及,直到遇上甘坤道。
该怎样应付?马益辙闭上了双眼,迅疾便睁开。“妖妇,旁个不提,你总喜爱无中生有,莫非你有什么障眼的本事糊弄本官,让本官好似何时有过的梦境也被你说成了真的一般?”
梦境?一旁的石任意近来都做相似的梦呢!真不知甘坤道是不是也使出了障眼的本事对他下手了,这才令自个分不清真实和玄幻?
“马知县真会说笑话!贫道都对你无耻的为人佩服的不能再说什么了。”正了正色,甘坤道瞧去石任意。“石秀才,你不是要信号吗?时机已到,你出门去唤一嗓子‘贼人在此,快快来抓’便可。”。
石任意听言,赶紧拔腿就跑,还未冲出院门,那马益辙一个警觉。“拦阻他!”
衙役们已阻拦石任意的去路。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个妖妇,胆大包天啊!该不会把了银子,勾结什么乌合之众,欲图和官府作对?”马益辙并不知甘坤道曾经同刑部尚书---于尚书有交集,不知这会埋伏在外头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大人怕了,干嘛阻止石秀才唤人来?”甘坤道轻蔑的冷笑瞧去马益辙。
“本官会怕你?妖妇,你也别装模作样,这儿审案你是不会如实招供的。来呀!将这妖妇押解回县衙,听候发落。”
话音方落,只见院门之外有人不消石任意发出信号便赶至,黑压压的一片皆手中执刀。而黑压压人群之中,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人身着官服。不错,正是刑部尚书---于尚书他身着官服亲自赶来。
“闪开,快快闪开!”是一领头黑衣人发号施令。
衙役们不知所措,更不知来人是谁,抽刀对峙了起来。
马益辙情知大事不好,赶紧赶来院门瞧去。可惜,于尚书受命微服私访,赶来椒城与马益辙并未打过照面,此时,马益辙浑然不知这位官服在身之人是谁。
从官服来看,竟是绯色,官阶比自个高啊!马益辙聚目细细去查看,但这群麾下都是黑衣着身,看不出官阶等级来。
真假莫辨,又着甘坤道装神弄鬼,马益辙突然想到,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兴许就是唱大戏的,如此,抗声呵斥道:“尔等什么人,胆敢冒充朝廷命官,挡我官府办案?”
只见领头黑衣人冷笑两声朝马益辙道:“好大的胆子,见了尚书大人竟然不去迎接,还命衙役们阻拦。”
尚书?朝中大员?马益辙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不敢轻视,若真的是朝中大员,自个可半点不能开罪了。
“什么尚书?”一衙役随口相问。
“刑部于尚书!”黑衣人接话。“你等还等什么,赶紧放下手中兵器,速来迎接尚书大人。”
“且慢!”另一衙役也疑惑,瞧见只一人官服在身,其他人皆黑衣,料必使人疑惑。“你说是刑部尚书就是刑部尚书了?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无端出现,为何不去衙门知照一声啊!偏生在这个小小山林里鬼鬼祟祟的冒出这么些人来,你们难不成都是甘道长的信众,随意穿了官服就敢冒充朝中官员?”
“混账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舆皂,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我等都是护送于尚书的护卫,怎好整日里官服随便穿在身?”
“啊!你还敢辱骂我,你......你如此放肆,更像是个唱戏的,大人,千万别上当,他们都是乌合之众,唱戏的而已。不如......”衙役一壁对峙面前黑衣人,一壁提点马益辙。
马益辙哪能断定,但他知道,若果真朝中大员可就了不得了。自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轻慢了朝中大员,何况是刑部尚书这等大员。
“休得无礼!”马益辙斥了句衙役,而后上前了两步。心中还在盘算,甘坤道装神弄鬼的吧?还把了银子给吕生福,这些人的确都是黑衣在身,只一个所谓的刑部尚书---于尚书穿了绯色官服,真不好辨别真伪呀!
“不知你们到我这小小椒城有何贵干?”马益辙不敢随意同绯色官服的于尚书说话,只与黑衣人对语。
那黑衣人睥睨了眼马益辙。“七品芝麻官而已,真真胆大妄为,都说是刑部尚书大人在此,你还故意刁难,难怪被人揭发。”
被人揭发?马益辙更是心中急速度量,谁会揭发他呢?自个又做了些什么被人揭发呢?
“为何不说话,赶紧的,让这些舆皂放下兵器,你,速速去恭迎尚书大人。”黑衣人气势凌人。
衙役们都不敢发话,因着不好辨别真伪。这份上,马益辙只好自个分辩。
“哈哈哈!”但见,马益辙大笑了起来。须臾,他道:“尔等狂徒,竟然冒充朝廷官员,你们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你......”黑衣人不曾想到,一个七品芝麻官如此放肆。
“不要装神弄鬼了,本官受朝廷俸禄,一心为朝廷干事,尔等口口声声说是朝廷的刑部尚书来此,说的好似真的一般。可尔等赶来椒城,一不去衙门知照,二来随意携带兵器还没穿官服在身,三者无故跑来穷乡僻壤的山林有所不轨,你们说说看,本官岂会信你等诓骗。若信了,日后还不被天下人笑话?”
“好一个刁官,难怪!难怪!”领头黑衣人再度发话。
“难怪什么?本官对朝廷忠心耿耿,若你等所言那位便是刑部于尚书,岂不是要闹出笑话来。他若真来不是假,好端端跑来这儿究竟所为何事?莫不是要赶来缉拿祸乱一方的江湖骗子?”
“胡言乱语什么?你真是没眼力,还狂妄。”黑衣人说道。
马益辙心中突兀有些不祥,他预感那刑部尚书不定就是真人,因他也听说过,椒城旺族于家有位朝廷大员,便是刑部于尚书。然,此刻不愿承认,因他大抵猜到,甘坤道可不能小觑了,本事了得,谁知她背地里施了什么妖法,若连朝中大员都能迷惑,也保不齐自个更需小心应付。
双手虽然后负,但马益辙那双手却抖个不停,心中发虚,极力压制。
“不用再说了,诸位,本官正在办案,若无事还请散去,若真的是于尚书,还请去衙门相见。”
黑衣人“嘿嘿”冷笑。“你怕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吧?明知于尚书微服察访民间,不好轻易官服现身,今个因你已着官服表明身份,你还不知好歹,故意刁难,且对于尚书如此大不敬,我看你是不想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吧?”
提及乌纱帽,马益辙心中一颤,一个踉跄,后撤了两步,险些跌倒。
“来呀!缴了这些舆皂的兵器。”黑衣人吩咐了一声。
只见,十余名黑衣人领命便上前。
但,未辨真伪之前,这些个衙役也不能随便就被缴了兵器,故而两方依然对峙之中。
马益辙冷汗直流,后背已浸湿了。
真假难料,还待马益辙最终下令,他可是本县的最大官员啊!
于尚书端坐在太师椅上,就如看戏般瞧着方才的一切。他亦受甘坤道托付,自然不易随便知照县衙,且,此次江南之行用意乃是受命皇上口谕微服私访。暗查地方官员可有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的,一经查实,可先斩后奏。
不怒不喜,雄姿渥发。但从面相,这面前的绯色官服在身之人便有那份朝中大员的气派。马益辙不敢怠慢,万一自个开罪了朝廷大员,自个乌纱帽说没就没了。
挥了挥手,马益辙吩咐道:“衙役们听令,不论真伪,先放下兵器,切莫动干戈。”
衙役们立时便收回了兵器,让开一条路来。
黑衣人亦吩咐一声。“诸位,收起兵器吧!”十数黑衣人皆收起兵器,而后,领头黑衣人踅回,面朝太师椅上的于尚书禀道:“请尚书大人随小的陈三来。”
于尚书这才缓缓起身,后负双手,两边护卫前方开道,一步步于尚书就朝这个小小七品芝麻官迎面赶来。
马益辙早已慌得不能明辨,不知是笑着相迎还是依然不知真假之前的刻意防备。可,于尚书已越发近了,他还防备个甚么?
只从官服来瞧,便是朝中大员,索性,一个折腰,马益辙见风使舵。“下官不知尚书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罪不可恕,还请大人念在下官公务繁忙,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了下官这一回。”
错便错吧!闹出笑话便让世人笑话吧!反正这会十余衙役们都见证了,他---马益辙的确不好辨别真伪呀!
“嗯!不知者不罪,尔不必为此牵记。本官微服私访,也不能让人知晓,你既然知道了,就随本官去院中一坐。”于尚书出言徐徐,但字句清晰,沉稳而泰然的举止更具朝中大员的气派。
马益辙连忙躬着身子要称“是!下官能在此穷乡僻壤佳遇尚书大人,实乃下官三生有幸也!”
于尚书不言,但身旁的黑衣护卫可凶神恶煞着呢!不待马益辙说那许多话,一个推搡,就把马益辙给推去一边,免得马益辙同于尚书相距太近。
再无官威,犹如自个也是个舆皂,任由朝中来人轻蔑着他。马益辙赔个笑脸就跟在于尚书身后。
入了院来,于尚书已瞧见了被两个衙役左右押着的甘坤道。怒目只瞪了瞪,并不说话。
两名衙役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行事,只好求援的双眸皆瞧去马益辙。
马益辙已然扫了眼于尚书的举动,他亦扫到了两名衙役的求援眼色。一个挥手,示意那衙役们退后。
果不其然,押着甘坤道的两名衙役立时就后撤了几步,只在一旁等候差遣。
方才,于尚书还怒目瞪人,这会见着甘坤道当即换了副神色。“甘道长,你受委屈了。”
“不敢,惊动于尚书,贫道罪该万死。”
“哈哈哈!”于尚书爽声大笑。“看坐!”
自然,不用衙役们动手,一名黑衣人瞧见先前马益辙坐的椅子,端起就送去甘坤道的边旁。另一名黑衣人则端来一把竹椅送至于尚书身旁。
于尚书和甘坤道皆落座,马益辙才使了个眼色,登时,一衙役也端来椅子欲放置于尚书身旁,岂料,黑衣人怒目而视,一扬手示意拿开。
那衙役不便着怒,只能将椅子端去一边。
马益辙哪还顾得了那些个,匆匆落座,同于尚书相距了些距离。
“尚书大人,您怎会认得甘道长?”马益辙警觉起来。
于尚书未搭理他。“陈三,你过来。”
但见,那陈三领命近旁。“大人!”
于尚书道:“吩咐下去,无干之人暂且回避。”
“是!”陈三瞧了眼马益辙。“你还不速速让你那些个舆皂退到院外。”转身,陈三便吩咐两名护卫及旁个已入院中的黑人退到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