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父子各忙各(下)
作者:夕光朝云   夕光朝云最新章节     
    她是活神仙,自个就一秋闱不中的秀才,论道各有千秋,但谙达尘世种种来,自个就差强人意。
    甘坤道为人练达,心怀慈悲,替人出谋划策,消灾减疾,这样的妇人才是男人最该奢求的女人家,可惜,曾经那个放羊的年轻后生早殁,要不然,不知他可有福分求娶甘坤道为妻。
    唉!自个罪孽,得了于瑶素的身子,今日却想着抛却人家,而见上比于瑶素更貌美的妇人,哪怕甘坤道比自个父亲还年长,自个竟然时常梦中都有她的倩影。自个是不是昏了头,罪恶在心中却不自知?
    因着,每回同甘坤道言辞的时候丝毫未发见她对他有甚变化,就算曾经二人在茅屋床上面对面修道,这些都未令甘坤道对他有甚流露。恐怕,自个的梦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梦境而已,甘坤道未必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梦。
    想来更觉羞愧,自个还算什么读书人?真不知羞耻啊!
    “甘道长,晚辈自知罪孽,若有机会偿还她,还请前辈指点。”
    “贫道如何指点你,自个所犯的过错,自个去弥补,问旁人作甚?不过......”
    他依然恭恭敬敬,抱拳躬腰,听她说完。“不过什么,前辈但说无妨。”
    她冷眸瞧来,拂尘一甩,若有所思后才道:“过错是谁,贫道也难断。”
    这可是从甘坤道口中说出的呀!甘坤道对于瑶素亦有微词?觉着于瑶素城府太深?
    转念一想,也不对,无论谁是谁非,他同于瑶素之间的纠葛怎好说断就断,自个听从了父亲和姨母的规劝,已对于瑶素心生抛却的念头,说来,自个更加绝情。自个才是罪孽深重的人。
    “前辈能替晚辈着想,晚辈已感激不尽,晚辈也知罪孽在自个身上,不求她谅解,只求日后设法弥补她,晚辈才能安心。”
    “好,以后总有机会的,你不是要行商吗?去吧!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一些,你就放心的去,来时,这儿就是你的家。”
    甘坤道的话令人听来心中温暖,石任意遂抱拳拜别。
    临行之前,他再次回首,而她亦眸光如秋水般清澈的盯着他瞧来。
    ......
    坝沿村石家,石顶富正与一中年妇人眉开眼笑,说及东家长西家短的。原来,这妇人正是郑杏娘,他经不过石顶富软磨硬泡,已跟随石顶富赶来石家瞧上一眼,总之,她日后就是这个家的新女主。
    郑杏娘此来还带上了姚彩莲,因着,姚彩莲此回要践诺登门拜访,还带来些贵质物什,说要感激昔日石任意搭救之恩。
    石家高屋大瓦的,内里也算几分奢侈,比之县城的郑杏娘寻常民居来可华贵的多了。
    郑杏娘跟着石顶富在他家中院前院后来回走走瞧瞧,越发觉着此处虽在乡村,已初具大户人家的气派。还有个下人婆子---晋婶子忙前忙后的供人使唤,她若在这儿便是阔太太了,实乃美哉!
    既然带来姚彩莲,郑杏娘的用意已明白,她想让姚彩莲帮衬着出谋划策,到底该去县城还是留在石家。
    话说郑杏娘的姿色与孙桂花相差无几,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最懂石顶富为人,迫于自个已是嫠妇,没人疼惜则孤孤单单,这下好了,孙桂花出家为尼,她便名正言顺成了石家的新女主。与石顶富皆好说,就是那石顶富的儿子,她还需与之协睦,以免日后是是非非,故而,姚彩莲又能派上用场。
    可惜,她没料到,石任意已外出学那行商的本事去了,家中只有石顶富,这会儿,石顶富那是满面笑开了花,还时不时讨巧的眼神瞧去姚彩莲。
    石顶富拉着郑杏娘的手儿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春日的暖阳射来,浑身暖和,他们也好就此享用着糕点、茶水。
    姚彩莲并不知石顶富对她觊觎已久,这会还与石顶富闲话家长里短。
    “石公子好好的秀才,理该再度攻书,期待三年后一举高中,何苦外出学什么行商呢?”姚彩莲随口说出。
    郑杏娘心中暗笑,虽然从未见过石任意,但凭石顶富说他好端端不安分读书,就觉着石公子恐怕也是个纨绔子弟,毕竟不是自个所出,将来怎样她也不必太在意。
    “唉!我儿任意品学端良,就是......就是忽东到西的,说不准,他想学那行商本事,正好,他有个表弟带上他,我当然放心让他前去。”
    “石大叔,您不也在外行商吗?为甚不亲自传他行商的本事?”姚彩莲可不知道石顶富的为人。
    “这......”石顶富听了姚彩莲的话,心中咯噔,险些失态,好在自个久经世面,已学得那厚颜无耻。“嘿嘿!我做些小买卖,挣不来几个闲钱,而况心又软,不善于总在外奔波,我儿任意他想学行商的能耐,正好就让他尝尝行商之苦,等他明白了,安心在家攻书了,我就算拼了老命,累死累活也要挣那银子回来把他使用。”
    姚彩莲水润润的双眸跳动,扫了扫旁处,她还在查看石家的布设。只是这转动的双眸已被石顶富瞧见,石顶富心中莫名的一个激灵,忌讳郑杏娘在场,或许他已忍不住大赞姚彩莲明眸善睐,美色可人了。
    “好在石大叔善于置家,瞧这儿的气派,村中又有几家能比得上?再者......再者,石大叔更善于调教石公子,故而石公子品性端良,且文采出众,虽然去岁秋闱不中,想他只需好学,日后中举不在话下。”姚彩莲说话缓缓,犹如一阵阵香风从耳畔吹动。
    石顶富听之,微阖双目,频频点首。“多谢姚姑娘高赞,我儿他过于心善,不懂人情世故,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也替他着急呢!”
    郑杏娘从旁插话。“他勤勉好学,日后有的是机会,至于人情世故,你这个做父亲的别怕唠叨,多说他听,加上他在外行商,有了阅历,自然会那人情世故。”
    就这么一个儿子,孙桂花不孕,郑杏娘看来也不会替他石家再留后。因着,石顶富断定,这两妇人都年岁大了,不易怀胎生子,至于姚彩莲正直大好年岁,生儿育女才是最好的年华,若能将她收为己用,不愁石家不再添子孙,但这些都在他心中盘算,绝不会让郑杏娘知晓,否则,就怕郑杏娘真的会翻脸不认人。
    “这回他和他表弟一道行商,锤炼锤炼,我这个做父亲就没阻拦,并非为了让他挣到银子回来,就为了让他尝尝世间的艰难,不然的话,他总觉着这些个钱财挣来都不费吹灰之力。”石顶富眸光时不时扫去姚彩莲。“等着他明白了些不容易,我再让他用心攻书,求取功名有指望望。”
    “说的也是。”郑杏娘接话。“你儿我没见过,不知他归来见着我,会不会......”
    “杏娘想哪去了,任意不会对你不善,你和桂花不同,桂花昔日太过刻薄对他,故而,任意见着他继母便如见着仇人一般。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只要少管闲事,再者他也长大成人了,甚少在家中,理该不会跟你这个继母有啥不快的。”
    郑杏娘听来“继母”二字,嘴角之间多出弧形,微微含笑。但,姚彩莲则面上毫无表情,她知道,二舅母铁了心要嫁给石顶富,从此与自个也算不上亲戚了。
    三人闲话之际,晋婶子突兀面色大变朝他们跑来,见着石顶富便急急禀道:“不得了了,石老爷,那殷五娘家的带人来闹事了。”
    殷五娘男人来闹事?石顶富暗呼不好,但他在郑杏娘和姚彩莲面前绝不能表露半点,否则,郑杏娘若知道他真杀了人,未必就真心会嫁给他,再者,姚彩莲只怕从此对他的为人则充斥厌恶之情。
    “胡闹,我去瞧瞧。”石顶富起身,不忘朝身旁两位女人家好言道:“杏娘、彩莲姑娘,你们且歇着,不过村中一好吃懒做的痞子,我去打发他便回。”
    石顶富已心里思忖,这段时日那殷五娘家的都没敢来吵闹,为何今日前来,怕是殷五娘的尸身已被人寻出。
    三步并作两步,石顶富快步就出了自个家门,果然,殷五娘男人---朱坛气势汹汹,还着身旁三个村人一道朝石顶富家这儿走来,就快赶到石顶富家门前。
    石顶富含笑上前,但见那朱坛怒目圆睁。“你这恶毒的屠夫,杀了人还好意思留在村中,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朱坛,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跑来我家门前乱嚷嚷什么?我石顶富光明磊落,岂会任由你栽赃陷害?”石顶富嘴上狠话,但他知道,朱坛来者不善,不定有甚么证据,需小心应付。“素日你,觉着你夫妻二人艰难过活,因而雇了殷五娘来我家中作下人,那是看在我家桂花的面上接济你们,且没亏待过五娘,孰料,她失迹,使得我蒙受不白之冤,到现在,我没跟你们计较,你反倒跑来跟我没完没了,就不怕官府来人将你拿去问罪?”
    朱坛听之,一个踉跄,但他似乎胸有成竹,并未害怕。“石顶富,你还敢说这话,如今五娘的尸身已被挖出,你......你还不伏法,在我面前狡诈,看我......看我朱坛今个不打死你,替五娘报仇雪恨......”
    那朱坛说话间就上手对付石顶富,但石顶富生的高大健壮,除非会武艺的武林中人,而朱坛瘦弱,石顶富他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朱坛伸手之际,石顶富已察觉,赶紧避让,连推带吼道:“胡言乱语,殷五娘怕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你说挖出她的尸身,是不是她都难说,岂能赖到我身上。我石顶富蒙冤,马知县已查清了才会放我归家,你敢胡闹,别逼我去报官。”
    朱坛气到额头青筋暴突,双眸泛红,龇牙咧嘴。“尸身就停在我家中,你都抵赖,还报官?好,就报官将你罪恶揭发,关入死牢,日后千刀万剐你这歹毒的屠夫。”
    石顶富亦双眸睁的老大,他知道,朱坛如此恶狠狠,只怕有人背后挑拨,他一壁思忖一壁需应付朱坛。“且慢,朱坛,你说殷五娘尸身寻得,倒是报去官府请来仵作验尸啊!哪怕殷五娘真的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人所害,待仵作验明才好断定,事情尚未查明,你再错怪了我,我石顶富可不依你了。”
    一年岁稍长石顶富的村人从旁插话。“石乡绅,别仗着有几个钱财就欺人太甚,如今殷五娘的尸身已寻到,你再不认账,殷五娘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朱坛听之,狂跳了起来,上前就挥拳,狠砸来石顶富,这回,石顶富没躲过,被朱坛双拳砸在了后背。
    “哎呦呦!痛煞我也!”石顶富反踢一脚,亦正中朱坛的脚胫处,那朱坛亦痛的连忙后撤。“别再闹了,有甚话我们见过官府再说。”
    方才那年长的村人历来惧怕石顶富的财势,碍于同朱坛沾亲带故的,这会才跟来讨个说法,哪知道,殷五娘的尸身已寻出,石顶富还这般镇定,莫非其中真有错怪?
    “好了,朱坛,不可鲁莽行事,就依石乡绅的意思,我们报官,一切自有官府来定。”
    原来,朱坛也是听了村人的话,并不好断定就是石顶富杀了殷五娘,但有人真的寻到了一具女尸,虽然已腐烂,大体来断,好似就是殷五娘的尸身,这会正停在朱坛家中,为此,他们兴师问罪,打算赶到石顶富家中逼迫他认罪。
    然,石顶富都听来寻到殷五娘的尸身依然不见慌张,真不会错怪人了吧?朱坛不过农人,没见过世面,心中也怕惹错了有财势的人,于是乎,他真的听话,不敢动手了。
    “算了,我也不与你们理论了,今日家中有客来,看在殷五娘昔日在我家中一场辛劳,这儿有十两碎银,你们拿去,待官府来人验明真身,我们再计较。”石顶富说着就将碎银递给稍年长的村人手中。
    那村人见着白花花的银子,竟然就接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也没退还之意。
    “你们别闹了,回去吧!若真的是五娘的尸身,日后家里缺银子下葬,再来找我,我石顶富虽然被你们冤枉,但我不是那无情之人,一定会鼎力相助,帮你朱家度过难关。”
    一转身,石顶富双手后负,毫无惧色,他就朝自个家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