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情真情亦假(下)
作者:夕光朝云   夕光朝云最新章节     
    石顶富老奸巨猾,怎会看不出郑杏娘的心思?遂,赶紧再道:“杏娘,你知道,彩莲孤苦伶仃,已无父无母,我这个做姐夫的也是看着她可怜劲,更是是为了你,就把她看做小辈予以照拂,日后啊,你我也多留个心,遇上哪个男子为人忠厚,又年轻才华的,也该替彩莲说合说合,嫁个好男人,别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他话中有意提到年轻男子,怕的就是郑杏娘猜疑,惹恼了她而生出不悦来。
    果然,郑杏娘听他这一席话,面上才露笑容。“夫君言之有理。好吧,奴家就多多留心,机会来了,替彩莲张罗婚姻大事。”
    她已开颜,石顶富则当即提起县城郑杏娘旧居一事,只见他摇摇头,叹息不已。“杏娘,为夫的做派你也知道,见不得人可怜。彩莲无依无靠的,我今日见她将屋中洒扫的干干净净,突然就想着,如今她孤身一人,就......就不如将你的旧宅相赠与她,从此,她也真有个家了呀!”
    “啊?”郑杏娘大惊失色。“夫君,你......你这是什么话?”
    “怎么?杏娘不欢喜为夫替你做的好事,相赠旧宅的话由你亲口对彩莲说,也显得你这个姐姐真心厚待彩莲这个妹妹呀!”
    “这?”郑杏娘柳眉蹙起,面露难色。“那旧宅乃是她舅家的祖居,只因她外公、外婆早亡,没个做主之人,但我毕竟要念在先夫面上,迟早都会将旧宅归还他族人的,你相赠彩莲这......这算哪门子道理?”
    “什么族人不族人的,人家都不顾你,你又何苦在乎旁人。”
    郑杏娘愁眉不散,仍然高蹙。“不成,不成,彩莲命苦,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眼见着不闻不问,但让我将旧宅赠她也是万万不能的。夫君......”
    “哎呀!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为人。杏娘啊,昔时,你二人以舅母、外甥女相称的时候就显协睦,年岁又相差不多,十分交好,为夫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总觉着应为了杏娘你要善待彩莲。为今你二人姊妹相称,更显要好,那处旧宅你也用不上了,相赠彩莲有甚不可,至于,什么族人,那就是笑话。你都是我石家的人了,按说旧宅也跟着姓石才对,你只管将旧宅相赠彩莲,我石顶富绝无二话。”
    见他如此坚定,郑杏娘方才放下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她知道彩莲貌美,又比自个年轻些,大好的年华,石顶富这般脾性,难保不对她动了歪念。她不会忘记旧宅曾是他和她---郑杏娘偷偷摸摸的宝地,石顶富该不是又想将姚彩莲也来个金屋藏娇吧?
    “夫君,你别劝我了,那旧宅奴家万万不能相赠彩莲,至于......至于旧宅先让彩莲暂居,日后我替她张罗个好男子,嫁人了,她也就有家了呀!”
    “嗨!”石顶富说不动她,气恼的拂袖而去。
    倒是,郑杏娘心中更觉不宁,石顶富真的对姚彩莲动了心思?好端端的去县城见一什么朋侪,赶去彩莲那作甚么?彩莲毕竟是寡妇啊!石顶富这个姐夫去了一趟就要将她---郑杏娘的旧宅打算相赠给姚彩莲,这般想来,莫非......莫非他与彩莲已越过雷池?
    ......
    心动则情至,石任意围随左右,在甘坤道昂首稳步向前的时候,他更像是她的徒弟,但从他瞧她的神色来看,更像是个恋上她的痴情年轻人。
    奈何二人年岁相差太多,石任意心中总忌讳,若年岁相当的话,他能有心爱慕她,大抵知甘坤道会不会给他几分机会,那般,他便可与她神仙眷侣,再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了。
    心中所想可不敢对甘坤道提及,人家什么年岁,什么身份?自个什么年岁,什么身份?一个破秀才怎好对人家活神仙动那贼愿?
    二人今日闲步的山路,暖阳高照,初夏的时节,二人都已汗流浃背。甘坤道眸光扫去,远处就有林荫,他们便打算歇歇脚再走。
    放下了褡裢,恰巧就有两块白石相近,他们分别落座。石任意取出一干粮烧饼递给甘坤道,而后他便拿着瓷碗说去山中寻找甘泉来饮,再瞧瞧可有野果摘了来尝尝。
    甘坤道温和含笑。“去吧,路上小心。”
    石任意点首。“无妨,愚弟我常入山路,也无甚好担心的,等我归来。”
    “嗯!”她显出女人家的温顺应话。
    如此,石任意便朝去山路。而,山中确有一条小路,不消说定然是这儿的村人常打此行路的,他只要顺着小路向前,到底瞧瞧可有山泉,或是野果。
    林中清幽,凉风拂面,全身都舒爽了开来,石任意深嗅一口林中之气,就好似在自个桑梓那“松竹山”一般,诗意于胸襟,当即便打算野吟于山林。
    然,就在这当口,他的眸光已察觉不妥,原来,自个目光瞧见对面的是一条似犬非犬的野物正盯着他。
    不好,这可不是家犬,分明就是一条野狼。真是预料不到,自个会在外乡山林之中遇上野狼,而野狼惯于群居,也即是说,自个今日恐怕要命丧野狼之口,且惨死到尸骨无存。
    自个乃一读书人,如何应对?他与甘坤道出门时是带了防身的器物,可一把短剑如何对付野狼?
    是啊!短剑,该取出来了。也无多思忖的必要,短剑就从袖中取出,拔了剑鞘,全身抖颤,他想法子也得逃过一劫,否则,自个的死就太过悲惨,也太过不值了。
    那野狼瞧他的举动已獠牙显露,狼眼如铃铛,瞪得滴溜圆,只见,那野狼却并未着急朝他冲来,还在原地不动。
    看来,野狼狡诈,也怕他的手中兵器会伤了它呀!
    石任意不敢半点马虎,连喘气都好似停止,他已再无旁个杂念,只一心想着如何保命。
    后撤了一步,那野狼又龇牙咧嘴的更凶,石任意不敢再动。他担心的是野狼会不会成群,若就这么一只,小心应付尚有一丝生机,否则今日自个必死无疑。
    风越发有劲,吹来林叶沙沙作响。他惊怕的以为群狼四处围堵了他,故而四处扫视,待断定并无旁个野狼之后,心中也没减持丝毫的胆怯。仍旧死死和野狼眸光对峙。
    无法断定野狼甚时就朝他冲来,若自个稍有不慎,一只野狼也会活活将他咬死。
    再撤一步,脚下便是断了的枝杈“嘎吱”声响,那野狼怕是受了惊吓,顿时一个狂窜,已朝他冲了过来。
    大事不好,吾命休矣!在石任意的心中已是如此的生死一线,看来,一会就要成为野狼的腹中之物了呀!
    说时迟那时快,石任意越急越乱,竟个只晓得转身后跑,怎晓得自个聚精会神无法他顾之际,甘坤道跟了而来。
    他双眸圆睁,自个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野狼之口呢?又次转身,短剑举起就欲迎敌,无论自个生死,也要护着动了心的那个妇人。
    短剑就在手中乱刺乱划,恍惚之间,他的眸光一闪,只见那野狼未再前冲,已伏地若犬般歪头看着面前两人。
    不会无缘无故就停下,狼的本性就是要吃人,它怎会甘心快到嘴的食物呢?
    转身,还在全身抖颤的他就瞧见了她双眸如电,冷冷盯着野狼,而野狼真的就怕的伏地不敢动弹。
    寻常妇人有甚本事连野狼都惧她?还说她不是活神仙,谁信呢?
    甘坤道拍了拍石任意的右肩。“好了,别怕了,不过一只狼而已,姐姐我小时候经常遇见狼,知道它们的习性,方才略施驭狼之术,这狼就不敢咬你我了。”
    驭狼之术?真是笑话,石任意信她才怪!分明就是道术,偏生不承认。
    石任意将那短剑插入鞘中,极力平复心绪,吸了吸鼻子,手袖就揩了揩额头上的细汗,之后便道:“我去找水,去摘野果。”
    甘坤道双眸柔软,含笑盯着他,再颔首。
    果不出所望,这年轻人厚道天性,危急关头,他不顾自个性命都要护着她。
    心若春水幽幽晃晃,面若彩霞彤彤红红。望着他步伐不稳,故意绕开野狼的狼狈模样,甘坤道忍不住在他背后“噗嗤”一笑。
    此时,只见那野狼似乎真的惧怕甘坤道,瞧着她朝它行来,萎缩的爬起就后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
    话说,于瑶素自打和叶珩见上,被那叶珩挑逗之后,归来于府自个闺房之中总是偷偷暗笑。彩云转身的时候她便迅疾敛去笑容。
    虽然,叶珩纨绔子弟,可对她却无半点怠慢,好生管待,和风细雨的。
    今日,叶珩遣了叶府的小丫鬟和彩云接话,又次邀她去叶府论琴,让她传授他琴艺。于瑶素心中暗喜,却故意让彩云严拒,说是若想学琴,先需练好指法,之后她才去见他,传他更多琴艺,授他更多琴曲。
    瞧见小姐背地里偷笑,彩云佯装不见,但她心中已知,小姐或许只把叶珩当作可有可无的棋子,真到了石任意再不肯与她修得百年好,避之不及她时,她则将下嫁叶珩不失为最后的退路。
    女人啊女人,为何处处遭男人的禁锢,无法逃脱归宿某个男人的天命呢?
    彩云摇摇头,依然背对着于瑶素,正替于瑶素拾掇物什。
    于瑶素眼尖的紧,已窥见,知道彩云因她偷笑却佯装不见而摇头。是啊!自个的心思很难瞒得住彩云,现如今,自个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反正已和三个男人有个肌肤之亲,算是敝屣一个,破罐子破摔,谁贪念她的美色,那么她就跟谁好上,总不能嫁不出去,做老姑娘可没脸见人了。
    其实,父母都知道了她和张公子的丑事,也知道她和石任意勾勾搭搭的,毫无千金小姐家该有的矜持,已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再则夫人又不是于瑶素亲生母亲,在于老爷那撺掇些话,于老爷也听任,放纵于瑶素在外,大体已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于瑶素深知,就凭自个貌美,不怕没男人喜爱,也不怕嫁不出去。叶珩纨绔,可也生的几分俊俏,家境也不错,退一万步也有个安身的归处。
    既然石任意不见踪影,白铁匠也没最新的消息传回,说不定,石任意也如同孙桂花一般,看破了尘世,归隐了山林。先前,他便在“松竹山”建有茅屋,也算半隐的人,而且,他整日神神叨叨的要写什么“生死之道”的书籍,若真的归隐山林了,从此不见任何人,丝毫没甚惊奇的。
    暂且,无论他在哪儿,自个可不能耽搁不了。需尽快寻个男子嫁了为好。人世间,太多苦楚,她算是尝到了,若有来生,自个也不想再做什么千金小姐,还是做个男人吧!哪怕家境贫困也不要做女人了。再不成,也就别做人了,就算变成一把琴,让人看作心肝宝贝,纵使千年之后也不失贵质都比做人这么遭罪的好。
    “小姐,小姐......”
    于瑶素突兀被惊扰,她双眸盯着彩云。
    “小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都唤你好几声了,也不理奴婢,小姐的心思,彩云知道,但,小姐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切莫再出差错了。”
    “我能出什么差错?”
    “人有千差万别,小姐,什么是好,什么是赖您又不是不知道,别惦记不该惦记的,再到头来无法收场!”
    “死丫头,你这话是说本小姐我又像对待张郎一样会对待石公子?”
    彩云吐了吐舌头,侧对着她,小心翼翼说话。“奴婢就是这个说法,您也知道,石公子乃旷世奇才,并非张公子、叶公子可比的,您别因着张公子的缘故也对石公子不再指望,若万一将来......将来他回心转意了,小姐您......”
    仅有那么点怡悦在心,又经彩云提点,于瑶素神情顿时转为肃然,内心凄凉。
    手中是一块玉佩,乃是张公子曾相赠的宝贝,碧绿光滑,握在手中仿佛又握住了张公子的手。那些时日,二人即使越过雷池,于尘世之中违背礼数,但只要张公子家道未中落,她和张公子理应结为夫妻,且也该为张公子生儿育女了。可惜,张公子薄情,也或许张公子不想连累她---于瑶素,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