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他该相信自个的梦境不是空穴来风,自个怎会赶来这儿了呢?莫非都是天注定,莫非都是甘坤道故意为之?
山泉已取回,端着瓷碗,他一路小心翼翼就送到了甘坤道手中,但,他的面色却无一丝的笑容。
甘坤道依然慈和含笑,接过,眸光稍扫了扫,瞧见了他的不妥之处。
“路上没遇上什么不顺吧?”
石任意摇摇头,不语,若有所思。
“有甚话想对我说?”
他点首,仍未启口。
“说呀!还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吗?”
既然她已让他说出,他就壮着胆子再试一次。“是!愚弟就开诚布公了。”抬眸偷瞧了眼没看他的甘坤道,之后,石任意便道:“愚弟方才去取水,只见那儿水草丰茂,我又好似在哪见过,待一番思量,才想起原来是梦境来过的地方。”
“嗯?”甘坤道秀眉一蹙,侧颜对他,仍未正眼看他。
从甘坤道的面上可鉴,自个或许又错解了,甘坤道定然不知他梦中的境遇,自个的梦始终是自个的梦,与眼前的真人---甘坤道并非一回事。
“罢了,罢了,不提了。”
“好好的为什么不提,我倒要听听你的话,你究竟看见什么了。说!”
甘坤道令下,且如对娘娘庙那些小道姑示下时候才有的威严令石任意说,他怎能不说?“这......那......我......我就是觉着自个的梦太奇怪,总不能许久以来只做同一个梦啊?”
“哦?你是否觉着我对你施了道法?”
对他梦境施道法?石任意可没这般想过,他只觉着,这梦就是天意,就是他们日后的真实结局。
“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你我到底是不是有前世?”
甘坤道慢慢放下瓷碗,那清澈的甘泉之水还未饮完,她的面色却凝重的不能再凝重。
“求姐姐不吝告知真相,愚弟不想蒙在鼓里。”他朝她抱拳躬腰施礼。
她未接话,也不动怒,静静地,不知她在思忖什么。
“万求......”
“不用万求了,你真想知道?”
“愚弟想知道!”
“好,既如此,我就告知你真相。”于是乎,甘坤道一气道来。
原来,甘坤道所说的话乃是他石任意与她甘坤道的确有前世姻缘,可惜,所谓的前世到底是哪个前世,甘坤道没说个明白,直说前世错过了大好姻缘,可惜,可恨,到头来才知真正能为她舍命的只有他---石任意的前世。
“姐姐,照你这么说,我与姐姐你前世也不是一家人?”
“你我既是一家人也不是一家人。你我转世投胎各有各的去处。”
“姐姐,前世的前世,你我可认得?”
“难道我们每回投胎转世都要在一处,或是都能见上面吗?”
他听之点首。“姐姐说的有道理,总不能生死在同一个时期,也有相隔年岁的时候,各自投胎。”
见他这般仔细的思忖着,甘坤道“噗嗤”一笑道:“姐姐不过与你逗趣玩,你还真信有前世,你我前世有缘分?”
顿时,石任意神情不解,盯着她这个绝美妇人,毫无避讳的眼神,想听她说个清楚。
甘坤道便再说:“修道之人成了仙还有什么前世的?成仙之后都去了太虚之境了。”
这话从甘坤道口中说出,总让石任意摸不着头脑,自个分明十成相信她所说前世的姻缘,也相信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周而复始,只不过二人年龄相仿又身处相近的机会稀少,但,甘坤道却说她方才的话不过逗趣的,真的如此吗?还是甘坤道故意扰乱他的心思,不愿承认真相?
“我不信,姐姐一定是故意隐瞒。”
当即变了脸,甘坤道冷语道:“你那什么狗屁梦,我做了你老婆,还给你生儿育女了?你我是两辈的人,你父亲都没我年纪大,你竟然生出这样下作的念想?”
一席话,石任意顿觉脸面无光,歪着头,羞红着脸,根本不敢再多瞧一眼她。
见他如此,甘坤道也稍缓了缓。“算了,你怎么做美梦我也无法阻止你,任意,你该想想日后娶谁为妻,什么样的女子才合你的意。”
“嗯!愚弟明白了。”他沉沉的垂下了头。
正是他垂首之际,甘坤道眼眸生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温柔,贝齿咬了咬自个依然红润的下唇。犹如闪电一般迅疾便不见。
“走吧!姐姐还要让你见识见识人间的疾苦,让你知道活在世上的不容易,到了京城,姐姐还要让你知道更多的真相。你切莫焦急,一切都有姐姐替你做主。”
“遵命!”
甘坤道抗首抬步已前走,那瓷碗她是不会收拾的,反正有个扈从的年轻男子,就让他收拾瓷碗,背上褡裢吧!
石任意自然将那瓷碗捡起,藏于褡裢之中,追随甘坤道而去。
......
郑杏娘和晋婶子说及村中闲事,各自笑得合不拢嘴。也别说,晋婶子年岁七十,却擅于说些趣闻,郑杏娘自然欢喜,两个妇人在家中都能说个半天不觉着累的话。
石顶富归来,满脸不悦,连走路都没了力道,轻飘飘的,已来至庖房。
郑杏娘早已瞧见,知道他定然是输了银子,这会可别招惹他,以免他无名火会朝她身上发来。
晋婶子赶紧就去沏茶,石顶富则迫不及待的先个从碗橱之中找来锅巴“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他本就是个讨饭的花子起家,什么苦没尝过,这锅巴他还特喜爱呢!
“石乡绅,今个有位驿使送来一封信函,夫人吩咐待你晚膳归来就交给你。”说罢,晋婶子从袖中便取出递给石顶富。
驿使送来信函?石顶富不解,他也不知会是谁给他写来信函,他当然该打开瞧瞧究竟。
话说,自个掘人祖坟,偷盗了些银子回家后,过上富庶日子,也为任意请来了私塾先生,趁机,他也跟着学了几个字,信函送来,估摸着可看个明白。
自是,他摊开纸张,聚目细细阅看,一席看罢,面色陡然生出令人惧怕的狠戾。
吞了口涎水,郑杏娘小声问道:“信上说些什么?”
“不将此贼人千刀万剐,我石顶富枉为人。”他说完,那手中的信函已被他撕个粉碎。
他额头青筋暴突,双眸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庖房门外,有股杀人的狠毒之气氛在屋中盘桓。
近来,郑杏娘与石顶富常常为了琐事拌嘴,石顶富可不似曾经总谦让孙桂花一般谦让郑杏娘,他们二人若争执的厉害,石顶富必然摔门而出,或是去了旁个厢房独卧,或是三更半夜也要去赌坊玩耍。根源便是石顶富执意说要将郑杏娘在县城的旧宅相赠姚彩莲,而郑杏娘说什么也不答应。
“你别着气了,坐下吃杯酒解解气。”一壁对石顶富说话,郑杏娘一壁催促道:“晋婶子,快快备晚膳。”
晋婶子和郑杏娘一样,都不知石顶富为何着气,信中之人到底是谁,她们都不敢多问。
那酒杯已斟满,晋婶子识趣,去了锅灶旁,留了些菜,自个独用。至于郑杏娘则察言观色,时不时给石顶富夹菜。
“夫君,别气恼,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此事不关郑杏娘,石顶富阴沉沉的脸总不太妥,他也知道,只为了县城旧宅生她闷气,也要道明缘由才合适。
于是乎,石顶富叹了口气道:“唉!杏娘有所不知,此信是为夫我托人打听消息的,不想这消息就来了。”
郑杏娘微眯着眼睛,含着一丝温柔相问。“夫君,有甚大不了的消息?奴家也有个消息打算对你说呢!”
“哦?”石顶富不知她有什么消息,虽然不耐烦,仍旧问了一句。“什么消息?”
既然他问了,郑杏娘则更加温柔说话。“夫君,奴家昨个就打算跟你说,奴家去娘娘庙了。在那儿,见上了住持冯道长,求他帮衬,他告诉奴家,说是想求子可往金陵,一位许郎中最懂得妇人之疾。奴家觉着自个年岁尚可,将来呀,为你石家再留个后......”
本是欢喜的说辞,石顶富也曾陪孙桂花拜见甘坤道时也提及了金陵许郎中,他是知道这个郎中的,只不过后来琐事耽搁,与孙桂花始终无法成行,无法见上许郎中。
目下,石顶富心中恼怒,只想逮到常生钱,非要替孙桂花报仇不可,故,一脸肃然。“为夫知道了,改日再说。”
言罢,石顶富接着用菜,大口吃着喝着,一气就用了些。
而,郑杏娘经他这般说话,早已气不打一处来,自个的消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他好似不在乎啊?
直到石顶富几口用过,去了他们的房中,郑杏娘才怒掷筷子。呜呜咽咽淌起泪儿来。
实则,她心中明白,石顶富与她置气的缘故,就是为了县城旧宅,虽然,自个改嫁了石顶富,但旧宅是前夫的,自个将前夫祖宅赠给姚彩莲,岂不是要与前夫一族为敌了吗?
晋婶子见郑杏娘伤心模样,上前便宽言。“夫人,别伤心了呀!您想去金陵,改明就让老婆子我陪您去好了。”
是啊!自个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敢呢!若有个晋婶子作陪,自个也胆儿大些,真的可为石家再留后,自个功劳就不同了,到那时,她在石家的地位巩固,或许,她会斟酌能不能让石顶富将姚彩莲纳为妾。
主意打定,郑杏娘则泪眼朦胧看着晋婶子。“好,过几日就对他说,劳烦晋婶子陪我一道去金陵。”
如此,两位妇人家就定下了。
而此刻,石顶富从屋中走出,郑杏娘和晋婶子都齐齐朝他看去,瞧那模样,猜测是取了些银子去赌坊捞本去了。
然,郑杏娘岂知,石顶富取了银子并非为了去赌坊玩耍,他对郑杏娘和晋婶子还有交代的话。“为夫这就出门了,不知明日还是后天归来。晋婶子要好生照看夫人。”他又对郑杏娘道:“杏娘,为夫有件要紧的事,等办完归来和你再说去金陵的事吧!”
原来他并非不闻不问,郑杏娘当然心里好过了些。“夫君,方才到底什么人来信,让你如此焦虑,你这会出门,天就要全黑了,怎么赶路,又去往何处?”
深深叹了口气,石顶富便实言相告。“去找一个该杀千刀的,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忘恩负义?郑杏娘柳眉锁起。“什么忘恩负义,夫君所说的是谁人?”
他又深深长叹了声,未再接话。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只顾自个,将何重越的父亲留在荒野。
但,事关自己,他---石顶富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匆忙外出,就是怕那常生钱难说居无定所,迟了赶去,常生钱已去了他处。
“夫君,你说呀!”
石顶富这才全然告知。“那个害了孙桂花的罪魁祸首,昔日村中一个烂赌鬼---常生钱。为夫托人打探来了消息,常生钱正在县城,我连夜赶去,打算堵住他去路,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啊?杀人?郑杏娘可谓柳眉倒竖,惊吓的一身冷汗。“夫......夫君,你怎可?人命关天......”
想来一时气恼,什么真话都说了,这儿两个妇人家都只猜测他杀了人的,但他从未承认过,他仍然不想让她们知道自个的真实面目。
“傻子,为夫一时气话,我去堵住他,将他送去官府治罪,让他在大牢里活活受罪,以解我心头之恨。”
这话说出,两妇人家好赖心中也没那么惊怕了。郑杏娘听石顶富提及过,故而,她不好阻拦,遂道:“既如此,夫君还是小心些,夜路难行,要不再雇人随你一道前往。”
“也对,为夫都气糊涂了,这就去赌坊寻几个兄弟一道骑马赶去。”
晋婶子心中晃悠悠,她在村中见识过石顶富的偷鸡摸狗,还着仗势欺人,说及杀人,她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也对他是不是真的杀了杨伯、殷五娘,心里真不好剖断。
无奈自个家贫,为了那个穷家,晋婶子这么大的岁数,就咬咬牙,登门求请石顶富雇她,自此,她有了银子顾家,也能在石家吃好喝好,两全其美,其他的事儿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