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交换物资……他倒是可以理解，乱世出恶人，这种世道，贫穷并不可怕，怕的是一部分人极度“富有”，而另一部分人极度“贫穷”。

    一旦“恶”的闸门被放开，“富人”就是最早的受害者，他们的资源，会让自己成为饿狼中的羊羔，肥美……且弱小。

    不要出门……他也可以理解。这种天气，出了门那就是在找死，傻子才会出去。

    而且，顾家的小别墅安保很好，精装优质卷帘门一往下放，除非是有热武器，否则……就算是有人放低道德标准，拿刀砍，拿斧头劈，也绝对不能闯进顾家。

    如果用木歆眠的话来说，那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安全屋”。

    没有断网的时候，顾北川同样在默默的搜集信息，他是一步一步眼见着这些人变得焦躁、变得暴怒、变得疯狂的。

    公司内部的群，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最开始是员工之间的抱怨，到后面就变成了求助，最后……就是歇斯底里的怒骂。有人怒骂政府，有人怒骂老板，有人怒骂老天爷……

    顾北川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今天之前，他们都是自己的好员工。

    他们温和有礼，学历高，人品棒，是他引以为傲的员工。但现在……顾北川突然觉得，灾难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这场灾难中，人性在逐渐泯灭，而当事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最开始仅仅只是怒骂、发泄心中的不满，那……后面呢？他们会抢劫，会放火，会杀人吗？谁都不知道。

    人的底线，是一步步降低的。

    如果没有遇到木歆眠，他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吗？顾北川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但最令人害怕的是，顾北川并不肯定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也意味着，他不敢苟同人性中“善”的那一面。

    当灾难来临，他们是人……还是兽？

    大约在下午4点左右的时候，原本叫嚣着的四季城居民已然哑了声，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论他们再怎么叫嚣，再怎么拨打投诉热线，再怎么抱怨，政府都不会出面，或者说……他们想出面也无法出面。

    很多人都意识到了，现在，他们能靠的只有自己，以及手中的物资。

    渐渐沉寂下去的业主群，又迎来了新一波的物资交换，只不过这一次，大多数人都拒绝用钱交换物资，而是以物换物——用饮用水换取食物，又或者用粮食换取。

    不过，前者要比后者更受欢迎，因为要想让粮食变成一餐热饭，还需要煤气灶……或者是电锅。

    但在这种情况下，后者显然不切实际，毕竟全城都停电了，而前者嘛……温度如此之高，敢使用煤气灶的都是一些狠人！

    商铺老板倒还好，他们或多或少都自备着发电机，再扛上几天不成问题，可其他人……就惨兮兮了。

    四季城的居民第一次发现，电在生活中是如此重要，没了电，冰箱运转不了，原本储存着的新鲜菜叶在高温的条件下，在逼仄的空间中迅速腐烂，发出了一阵阵奇怪的味道。

    家里的几位主人们忍着恶心，把能吃的菜叶全部摘了出来，剩下的则赶紧扔到了垃圾袋里面，放在了楼道中。

    一层楼虽然只有两三户人家，听起来倒也是不多，可实际上，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放了四五个垃圾袋。

    这些垃圾袋中，有的装的是便捷食物的袋子，有的则是水果皮，又或者是菜叶子。

    前者倒还好，可后者在这样高温的情况下，发酵出来的味道属实恶心的很。恶臭味在楼道间蔓延开来，随着热浪的蒸腾，显得更令人恶心了。

    一天两天倒还好，可长久下来，谁能受得了？恐怕也只有蟑螂了！

    住户们突然发现，即使是这样的高温，蟑螂也依旧可以存活。住户们一边厌恶着蟑螂这个物种，一边又羡慕着他们顽强的生命力。

    它们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爬到了垃圾袋的附近，最后……又顺着门缝爬进了住户的家中。

    当一只蟑螂出现的时候，剩下的蟑螂也就不远了。从此之后，这栋楼便再也没有了宁静，时不时的，便会传来一声因突见蟑螂而发出的叫喊，此起彼伏。

    在这种情况下，道德的底线似乎被进一步放低了。有些住户开始不再往门口堆积垃圾袋了——他们把目标转向了窗户。

    一袋袋垃圾随手从窗户上扔下，最后，堆积到了原本整洁干净的草坪上。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用草坪来形容了，因为这些草大多数都已经被高温灼烧而死了。

    原本整齐的干净的小区，现在正在一步步的演化为垃圾场。期间，不是没有人抱怨，也不是没有人咒骂，而他们大多数都是低楼层的住户。

    “谁这么缺德，把垃圾扔到我们家门口了！”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多走两步，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面会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