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渔骑着马领着众人前行。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正三品官员。
兵部左侍郎同样是正三品官员。
两人虽是平级,但秋渔手中的实权可比符泰宁要大得多。
五城兵马司上下都听秋渔一人的,说一不二。可整个兵部是兵部尚书说了算,就算是兵部左侍郎也做不了太大的主。
秋渔可比符泰宁要强势得多。
符泰宁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去往刑部的路,也不是去往顺天府的路。
秋渔带着一行人早就过了刑部和顺天府的大牢。
符泰宁思前想后,开口道:“秋大人,你是要将虞知押往何处?”
秋渔不答,眼中闪着冷厉的光芒,若是兵部尚书与他相谈,他还有心情回复几句,可符泰宁算老几,兵部老二,便不需秋渔以礼相待。
符泰宁知趣地没有再问,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他的任务也只是将虞知押入京都,至于是哪个大牢,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随着秋渔的领路,虞知越发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感觉。
这种阴冷不是冬天的那种冰寒,而是深入骨髓,仿佛是无数年阳光都未曾照到的阴冷。
大理寺。
这是藏在京都最深处的一处府邸,说是府邸,更确切地说是一座人间炼狱。
为何说是“藏在京都”呢?
大理寺的位置在北城的深处,算不得太好,更是无人问津。起初,还有些人家住在大理寺附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家也逐渐搬离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那些传言,又或许是寂静的空气中时常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总之,这地方只剩下一座大理寺。
大理寺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关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凶徒,日日混杂着鲜血与惨叫。就算是在此处值守的官员,也有许多不愿意常来。
大楚开朝时,有许多官员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风气盛行。那位始皇帝知晓后,便是将数十位官员齐齐关进大理寺的牢狱之中,没有审讯,没有刑罚,而这些人那一辈子也没有再出现过。据说,这些人进大理寺之后,便是被砍掉了头颅,简单利落。
千年的时光流逝,这座大理寺的故事远不止这点。
就算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年,朝局动荡,大楚天下贼寇猖獗,作奸犯科者数不胜数。朝中大臣亦是与盗匪勾结,为祸郡府。那一年,大理寺日日都在流血,日日都会燃起烈火将数不清的尸体焚烧。也不知到底杀了多少人,总之整个京都都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
越是靠近大理寺,那股阴冷越发令人心悸,而空气中也飘荡出些许血腥味。
并不浓重的血腥味,像是被特意掩盖过,但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是十分容易觉察到的。
秋若若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在炎热的夏季,却依旧会感到一些冷意。
这个方向.....秋若若已经知道了要去往何处。
虽然这地方阴冷了些,却是当下虞知最好的去处。
很快,大理寺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张红底金字的牌匾。
那些红色极为鲜红,像极了鲜血成河。
秋渔策马来到门口,径直对着衙役说道:“我乃兵马司指挥使,给寺卿大人送来一人,说是犯了杀人的罪过。不过此人是都察院官员,又身负皇命。想来陛下会亲自过问。此人便是先交给你们。”
衙役朝着囚车望了一眼,平日送来大理寺的犯人不少,却没见过今日这般特殊的。他立刻便说道:“大人稍等,我这边去请寺卿大人。”
说话,衙役一路小跑去向大理寺卿禀报。
秋若若对虞知说道:“小鱼哥哥,刑部和顺天府的大狱都可能被有心人安插了人手。大理寺虽然阴冷邪性,但于你而言是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听说这位寺卿大人脾气古怪,你不要得罪他,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事。”
虞知也紧了紧衣襟,不用秋若若多说,这大理寺看着便是邪性十足。
“不必担心我。你替我安顿好余蓝和婆婆,还有桐儿.......”
“桐儿...你说的可是我那未曾蒙面的嫂子?”秋若若打趣地说道。
虞知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是她。记住不要让他接触相府的人,更不能住在相府中。”
秋若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这样做就是了。”
“我若是拦不住呢?”
“我相信你可以的。”
对于虞知这种莫名的信心,秋若若心中无语,却也记在了心里。
过了不久,衙役走了出来,不过未曾见到那位大理寺卿。
衙役抱拳说道:“诸位大人,寺卿大人说了,人留下,诸位请回吧。在陛下召见之时,寺卿大人会将其押送到殿前。”
一些衙役很快将虞知从囚车中带出,然后送入了大理寺中。
“这赵杰的尸体还是送回给赵家,早日入土为安。”符泰宁说道。
衙役又是抱拳说道:“这位大人,寺卿大人说了,除了犯人之外,一切罪证都需留在大理寺。否则,来日大理寺主审之时,只认今日上交的罪证,不认其他。”
罪证自然指的是赵杰的尸体。
大理寺若是不认这尸体,岂不是虞知也从未杀人?
符泰宁知道大理寺霸道,却不知大理寺竟是如此霸道。
他怒道:“这是刑部尚书府的公子,若是尚书大人来讨,你们寺卿大人也不见得担待得起!”
衙役露出诡异地笑容,仿佛早已经猜到了这番话,继续说道:“寺卿大人还说了,若是有人执意带走,大理寺不会阻止。若是谁敢来大理寺讨什么公道,这人也不见得能走出大理寺。”
符泰宁一愣,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预料到了。
大理寺卿,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见着符泰宁急赤白脸的模样,秋若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位寺卿大人可真有意思。
......
......
大理寺处理过许多大案要案,也关过许多大臣重臣,每一人都是位高权重,却有身犯重罪。虞知的官位也比不上这些人,却是惊动的各方人马是最多的。
小小的都察院司务,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
兵部、五城兵马司亲自押送,杀的又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这样的官员不关进大理寺,又能够关进哪里?
倒是太瞧得上虞知了。
可如今呢,虞知在大理寺的牢狱中有了一等一的“豪华”牢房。
虞知倒是诧异。
大理寺的牢房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也没有横行的蛇虫鼠蚁,除了空气中飘荡的一些血腥味,简直没有可挑剔之处。
一路走进大狱中,但值守的衙役却是很少,在大阵的角落边缘刻画着一道道阵纹,将这一阵座大狱都笼罩在其中。
恐怕就是开碑九品的大修行者来此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牢房的陈设简单,该有的都有。虞知盘腿坐在床上,好奇地朝着牢房外的各处牢房,大多牢房是空着的,但在不远处也关着一些人。
看着那些牢房中生活的痕迹,想来这些人也在这儿住了有些日子。
等到入夜,有人就端来了一些食物。
一盘青菜,一盘萝卜,一碗米饭。
青菜萝卜倒是清淡,但倒是显得极为干净,连米饭也是粒粒分明,没有黏腻的感觉。
虞知又看向另一杯水,干净清澈,不像是下了毒。不过,就算是下了毒,以虞知对于毒道的理解,普通的毒也毒不到虞知。
虞知端起饭碗,就这么些吃食很快就被虞知吃进肚子里。
虞知揉了揉肚子,一日滴水未沾,也让虞知有些疲倦。
“公子,是否还要一些吃食?”衙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碗筷,说道。
虞知一愣,又是诧异地问道:“都说你们这座大狱,进来便是出不去了。日日都会有人在此丢了性命。严刑拷打,砍头流血都是常事。为何吃饭还可以加餐?”
这服务远远超出了虞知的理解范围。
衙役笑了笑,拱手道:“公子所言不假,砍头是真的,流血是真的。这一座大理寺的大狱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昨日还砍了几个江洋大盗,今日午时也斩了都察院的一个监事,叫白子实。想来公子应该知道此人。”
白子实,这正是与苍水勾结,贪赃枉法之人。北境的那一桩案件也是白子实庇护才让苍水等人作恶多年。
衙役说话时一直都是带着微笑,这砍头流血都是大狱中的寻常事,没什么值得惊奇。
衙役继续说道:“像是公子这样的人,该是知书达理。我也想着好生善待公子,待到正要审讯之时,公子能好生配合,该认罪的认罪,该伸冤的伸冤,省得胡搅蛮缠,害我等费一番力气。”
虞知听清了衙役的话,笑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衙役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不过,仵作已经验过赵杰的尸首,他身上的剑伤很特别,应该是独有的武技剑招。想来也不难查出。而尸首又出现在公子的马车上,这对公子可是大大的不利。”
虞知朝着床上一躺,平静地说道:“真是糟糕的事情呐。”
糟糕?
衙役听着虞知的口气却也没有觉得多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