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三人回客栈,看到了董平留下的字条。
秦刚倒也不见外,直接打开字条念给两兄弟听,原来是董平为白天的事情表示感谢,说晚上会在房间里备下薄酒,特意请秦刚前去。
谈建却笑嘻嘻地说:“只请了大哥一人嘛!”
秦刚示意二人一起跟他回房间,关了门便说道:“这个董平兄妹有点蹊跷。现在你们再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巧合,但是再多想想,是不是也太巧合了?里面都是有着很多设计的痕迹。”
胡衍谈建听了想想,便是十分认同。
“不过,明人不怕暗事,待会儿我自然会一个人去赴约,你们俩就在房间里多留着心,但凡有事,及时赶过来就行。”
胡衍皱着眉头说:“大哥你既然看出他俩不是善人,何苦还要趟这浑水呢?直接编个理由回了便是。”
秦刚说:“不是我想去,只是我们既然已被他们盯上,恐怕今天把这件事回掉了,明天还会有新的后着。还不如索性先应了去探探虚实。因为我觉得今晚约在这客栈的地方,人多眼杂,也不怕他们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而且,今天我们都做好了准备,我在外面还有你们二人是后援,只要我去之后,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又怕他们玩出什么样的花招呢?”
谈建挑出大拇指说:“这是叫做艺高人胆大吧!”
胡衍哼哼道:“我倒是觉得大哥是色胆大,那董家小娘子长得不错,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你提醒的对,这事八成会在‘色’上出问题。”秦刚点点头一笑,说完便背着手出去了。
秦刚住的是一楼,他根据字条所留便上了二楼,找到了乙六号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正是董平,他一见秦刚过来,满脸的喜意,连忙让进屋来。
屋里正中摆了一张方桌,上面上些许简单但却精致的菜肴,边上置了三副杯盏。董平的妹妹却是换了身艳丽的装束,低头立在桌边。
“秦小官人能来,在下甚是高兴啊,快快请坐。”董平热情地拉着秦刚入座。
“奴奴见过秦官人。”董家小妹作了个揖礼。这中午在酒楼所见时,还觉得是个小女孩。但是此时在房间的这一身穿着,却是多了数分妖娆,加上现在的语气,更显柔媚。
任是秦刚,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董平看在眼里,便顺势说道:“我兄妹二人出门以来,多是见的冷漠路人,哪像今天如此幸运,不但得以小官人援手,更是没想到遇上的就是高邮故乡人。所以下午舍妹就一直催我邀请小官人过来,我想想也就应下她这请求了。”
“哥哥!你怎能和秦官人说这个!”董小妹一脸娇羞地埋怨道。
“哈哈,我说错了,是我请的小官人,我说错话了,我先自罚一杯。”董平坐下后,自已喝掉了手边的酒,再满上后,顺势便劝起了酒。
秦刚客气举杯,这酒一入口,便觉得有着一丝甜味。
其实他进屋之后,就立刻察觉出这里氛围的不对,而入口的酒味更是确认了他的猜测。
但说句实话,秦刚并不太担心这酒里掺的东西。
首先,基本判断这兄妹二人不像是为了谋命。所以酒里直接下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如果是类似蒙汗药这样的迷幻剂之类的,则更不用担心了。
所谓的那种让人一喝就会迷晕的麻醉药,哪怕是千年之后,都是一大难题。安眠药要是放到足以让人一喝就晕的量,那股子药味得要最浓的醋才有可能盖住。
原则上,在宋代,最厉害的蒙汗药,也不太可能会麻倒人。最多只是手脚发麻,再加上酒水本来的一些致晕效果罢了,传说中的效果都是人为夸张说的而已。
另外,如果是在酒里下春药的话,则更不用担心了。
古往今来,所谓春药的真相,无非是饮者起了色心,酒里多加了一些催动血脉舒张的效果而已。所以要从这个角度讲,所有春药的药效,基本与红酒差不多。
所以,秦刚尝到了酒里的甜味,便是大致摸到了这兄妹俩的底牌,差不多便是后世所说的仙人跳罢了。他也不作挑破,接上话题,喝酒、吃菜,神色自若。
席间虽只是董平与秦刚的闲聊,董小妹并不插话,但却是频频为秦刚添酒,动作间免不了一些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
酒方吃了四五盏后,突然窗外传来几声呼唤董平的声音。董平快步走过去,开窗回问后,便转头带有歉意地说:“秦官人请担待,在下有一急事要去处理,去去就来。”
因见秦刚起身欲说什么,又忙道:“小妹你招呼好秦官人,我稍后就回。”
董小妹身体前倾,几乎要挡在秦刚的身前前,一手又为他斟了一杯酒。这一来,秦刚便无法站起,只能应道:“那好,我便等董兄回来。”
董平出去,关上了房门后。董小妹的脸色似乎更红了一些,低声说道:“秦官人莫拘束,奴奴不懂哥哥聊的那些诗书,只能多为官人斟酒夹菜。”
秦刚暗自好笑,心想若不是自己来之前便生警惕,如此暧昧之景,再加上董小妹此时的言语动作,寻常人等怕是已经中招。不过,他也好奇,这北宋之时的仙人跳会是如何地一种收局之法。便不动声色,看其如何表演下去。
只是董小妹各种撩拨话语说上,身体所坐位置也开始不断往前靠近,却看秦刚行为举止谨然有礼,并无半点为之所动,不由地有点迟疑地问道:
“秦官人可是嫌弃奴奴姿色平平,入不得尊贵之眼?”
“哪里。”秦刚脸色不变地说道:“小娘子容貌端丽,可以说是秀色可餐,秦刚有小娘子作陪,此酒喝得甚为畅意。”
见秦刚说话似乎有点露骨,但手脚却绝对规矩,这董小妹也拿不准了,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奴奴看官人的确是个正人君子,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回去呢?”
“哦?”秦刚看着董小妹道,“小娘子是对我在下逐客令么?”
董小妹哪曾料到秦刚如此回话,一时愣住,低头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说道:“你心肠好,人也好,对我也无邪心。何苦继续留在这里,你赶紧回去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秦刚听了,倒也是正眼瞧了她几眼,回道:“在下倒也听不明白了。什么人好?什么来得及?我还要等你兄长回来,方可告辞,否则便是失礼了!”
就在此时,窗外传出一声尖哨之声。董小妹听得脸色大变,转首再看秦刚时,脸上便多了几分怨气:“你这等傻人,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你再不快走,休怪我没有三番两次提醒于你!”
秦刚却哈哈一笑:“你骂我傻人,却是骂错。我可从来不傻,放着这些美酒佳肴不吃完,我才是傻人做傻事呢!”
说完,自顾自地吃将起来。
稍顷,窗外再次传来两声尖哨之声。董小妹便迅速站起来,走近秦刚身边,冷冷地说道:“话都说尽,这可是你自找的。”
秦刚愕然道:“小娘子你是何意……”
话音未落,董小妹便一手拉扯下自己胸前衣襟,一手推倒桌上酒菜,整个人一下子就扑进了秦刚的怀里。
秦刚猝不及防,顿时体验到了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就只有一瞬间,随着桌上的杯盏盘筷被带落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就听到董小妹尖声地呼救起来:
“啊!秦官人!不要啊!你别这样……来人呐!非礼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秦刚只觉自己的胳膊被她抓得紧紧的,整个人的身子也全压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几乎没法动弹,而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她尖厉的叫声。
稍顷便听得屋外“噔噔噔”地一阵脚步之声,然后房门便“呯”地一声被踢开,几个人影立即冲了进来,领头一人焦急地大叫:
“小妹,小妹,你怎么了?”
领头之人正是董平,当他和身后几人都看清正被秦刚抱在怀里的董小妹后,立刻怒不可遏地吼道:“秦刚,你这个禽兽!你要对我小妹做什么!”
此时董小妹才松开手,一脸惊恐与委屈地“逃离”秦刚,躲在董平身后,大声哭道:“哥哥你可回来了,他,他,他欺辱于我……呜呜呜……”
这边一阵闹腾,早就惊动了客栈里的人,尤其是一直关注于这里的胡衍与谈建,早就比店家伙计早两步赶了进来,正好前去拦住了作势要打秦刚的董平。
“怎么回事?莫要动手,莫要动手,有事说事啊!”
董平此时却是气红了整个脸庞,其脖子的青筋甚至都暴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秦刚对众人说道:“大家给我评个理。这人中午曾借我银钱帮了小忙,晚上我便有心摆酒答谢。谁知此子狼子野心,趁我出门之际,竟然对舍妹图谋不轨。真是衣冠禽兽,丢尽我等读书人的脸面。”
他话说到这里,那董小妹更是放声大哭。
众人再一看她身上的衣衫已被扯破,秦刚的手头还正捏着一块被扯下的布片,便是基本明白了这里的大致情况,便都开始对着秦刚指指点点起来。
胡衍与谈建听了后大急,正待跳出来驳斥,却见秦刚抬手示意别出声,便硬生生地站在一边没有开口,但还是拦住了想要动手的几个人。
秦刚却是面色无惧地对着董平一拱手道:“董兄,事已至此,欲有何见教啊!”
“呸!好个无耻之徒!舍妹乃一正经人家之女,尚未出阁,便被你这奸人所辱。我要拿你去见官!判你淫辱之罪!更要传你乡梓,以揭露你这个禽兽的面目。除非,你要赔……”
“好!那就一起去见官吧!”听到这里,秦刚倒也完全放下了心,淡淡地应道。这,不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嘛!现在开口便是索要钱财想私了而已。
“……秦刚,你要是不想去见官,除非你能赔我家……”
“我说了,可以去见官!”秦刚更是直接打断。
董平这时才听清,有点不相信地反问道:“你想去见官?秦刚,你可得想好了,我们要是把你抓去官府,你的名声可就一辈子都完了!你可得想清楚,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想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去见官吧!”秦刚说完,竟顺手将桌上的酒壶拿上,自语道,“好酒可不能浪费了。”
周围也有围观之人也顺势鼓噪起来:“抓他去见官!让官老爷去惩治他。”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抓进官府后看他还神气不!”
“哎哟!没想到这个读书人竟会耍这种流氓啊!”
董平也没想到剧情会这样发展,不过,他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又与董小妹交换了一下眼色,立刻胸有成竹地对周围人拱手道:“清平之世,容不得此等狂徒肆虐。在下恳请各位能够给舍妹作个见证,一同去见官府,定要将此衣冠禽兽绳之以法。”
“你可放心,我们同去!”
于是,与董平一起进来的两人早就守在秦刚身边,便揪住他的衣服,拉扯着要出房间。
在大家一起从房间涌出、再下楼走出客栈的路上,秦刚悄悄对着挤到身边的胡衍说了几句话。胡衍听了后,瞪大了眼睛,似有怀疑之色。
秦刚坚持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去。胡衍想了想,便挤出人群,独自出去了。
剩下谈建,不放心地跟着众人,一起前往官衙。
扬州这座城有点特别,淮南东路、扬州府、还有江都县,三级官府衙门的治所都是在同一座城里,而其管理职责多有交叉。
而东关街这带倒是离江都县衙最近,一行数十人,吵吵闹闹地便去了江都县衙。
到了县衙,便由董平出告,状告秦刚酒后乱性,非礼其妹。有其本人与同伴现场抓住现行,之后更有客栈伙计与同住客人可作人证。
因为天色已晚,值班的衙吏便依例将原告、被告一并收监,现场愿作证之人,俱记下了姓名,约其次日上午再来县衙一起听审。
于是,其余之人便都散去。谈建看看现场的情况似乎也无甚大碍,问了秦刚的意思,就随其他人回到了客栈。
谈建在客栈里等了很久之后,才看到胡衍回来。不过,在听了胡衍出去打听的事情有了很好的结果之后,谈建不由松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