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后侍女们掩面的娇笑声中,涨红了脸的杨延宜落荒而逃。
一个女人在男人堆里的时候,她会表现得像一只鹌鹑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当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沦落到一群同样年轻的女人堆里时,那些女人就会瞬间由鹌鹑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杨延宜仰天长叹,不知道拿这群人怎么办才好。他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被他遗忘了好几天的人。
等他火急火燎的赶到那间客栈时,赵敏正坐在大堂里,无聊的看着桌上的两只飞虫。
那两只小飞虫你追我绕的,赵敏瞧得入了神。
杨延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姑娘一愣,抬起头来发现是杨延宜,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她被留在这里好几天了!杨延宜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一面都没露过。
又打听不到这个家伙的下落,一走了之吧,自己又身无分文。
可怜的小郡主,就像养在羊圈里的小羊一样,眼见的怒了。
她一拍桌子,呵斥道:”好你个杨延宜!你还知道来找本……本姑娘啊!“
杨延宜也被骂傻了,这不是他在铁岭收留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婢女吗?怎么一副大小姐的脾气了?
他愣神的功夫,小郡主倒是红了眼睛,抽泣道:”你个坏家伙!我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你扔下我就不管了吗?“
杨延宜也没了主意,只能连声的道歉,说自己最近这几天实在是忙忘记了,这不就来接她了吗?
”谁要跟你回家了?我要回辽东!“
杨延宜惊讶道:“回辽东?你还有家人在吗?”
“我……算了,我回不去了。”
“那走吧,正好我家女孩子太多了,你去了也不愁没伴了。”
等杨延宜带着赵敏,又在市场上买了许多厨具、碗筷和食材等物,着人用大车装了,拉回了他家。
那些莺莺燕燕们又迎了上来,见到赵敏后,却是一愣,没有那么放肆起来。
赵敏却看了看她们,脸上泛起狐疑的神色。
见到这些来自宫内的侍女有所收敛,杨延宜心中大喜,连忙吩咐她们将厨具搬回厨房,准备晚餐起来。
赵敏却自顾自的往里走,直到她看到放在大堂中间的那套官服以后,也是一楞。
因为这明显是文官的衣服,她好奇的问道:“朝廷封你个什么官儿?”
“兵部员外郎。”
赵敏突然绷紧了小脸,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没人,极其小声的说道:“不对吧!你是不是得罪皇帝了?”
杨延宜如遭雷击,他诧异之下呆在了原地。
虽然他对官职其实并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小姑娘一句话却点醒了他。
为什么呢?
自己那些功劳,哪一桩、哪一件拿出来,都是泼天的功劳。
可自己怎么就从正六品的锦衣卫百户,升任为从五品的兵部员外郎?
保住开原的马林,可是升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了的!
反常之下必有妖!
见到他脸色数变,小姑娘翘起了嘴角。
她虽然对这个杀害了自己父亲的男子仍然抱有恨意,但说实在的,那份恨意已经淡化了许多了。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她大金在铁岭和辽阳的所做所为后。
虽然淡化了很多,但不代表她就会就此原谅这人。
这几日,她在酒楼里,也没少听说杨延宜在开原做的那些保家卫国的事情。
直到两天前,关于杨延宜却有了新的话题。
似乎有人在散播着,明军在萨尔浒之所以大败于建奴,都是因为马林的部队延期,导致杜松部孤军深入,后来被建奴逐个击破。
而身为锦衣卫百户的杨延宜,不思忠于皇帝,却将此事一力掩盖了下来,罪在欺君!
此番论调现在是喧嚣尘上,是为倒杨派。他们与挺杨派整日在酒楼茶馆里争论不休。
赵敏也听说了不少这些事情,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大明的皇帝在敲打、甚至怀疑杨延宜了!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在稍微点拨了两句之后,却又后悔的闭上了嘴。
这个家伙如果被大明的皇帝弄死,也算间接的报仇了!
于是,赵敏在看到杨延宜脸色数变之后,笑得跟偷了一整只老母鸡的小狐狸一样。
可杨延宜包括他的天子亲军们,却对此完全不知情。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侍女送进来一封信,开口说道:“老爷,门外有人送过来一封信。问他是谁,他也不答。婢子接过信后,那人却转身便走了。”
杨延宜“老爷?”
“小爷我才二十出头啊!别叫什么老爷了,把我给叫老了!”
“是!婢子错了,请少爷责罚!”那侍女立马半曲膝行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杨延宜摇了摇头,正想好生安慰她呢。不知赵敏突然冷声道:“知道了,信拿过来,你们赶快去准备晚饭吧!”
说完,从那侍女手里夺过了信,又扔给了杨延宜。
那侍女也不清楚这个小女孩的来历,没敢跟她顶嘴,一脸委屈的走了。
杨延宜无奈,拆开信封一看,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将信往怀里一揣,拿起外衣转身便走。
赵敏愣住了,她在身后喊道:“你要去哪?”
“不是,你怎么不跟她们一样叫我少爷啊?“
赵敏脸上飞起一朵红晕,叱道:”少特么……少爷,你要去哪?“
杨延宜不由得好笑,说道:”少爷的事,也是你能问的吗?“
说完,扭头就走。
赵敏给气得,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猫一样,把脸扭了过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延宜走出府门之后,拐过了几个巷子,又从一间店铺穿了过去。
他自信没有人能再跟着他以后,闪身进了一处酒楼。
酒楼大堂烛火已经熄灭,门板都上了一大半,门口的酒旗也收了起来,挂出了”打烊“的牌子。
他闪身进入酒楼,就看到大堂里一张空荡荡的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一个男子坐在桌前,见到有人进来后,稍稍往后坐了些,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
杨延宜出声唤道:“沈兄!是你吗?”
那人听到杨延宜说话后,这才迎了上来,沉声说道:“杨兄!沈某找你找得好苦!”
此人正是沈诚!
之前在开原的时候,杨延宜托付他在京城替自己传名声,好让朝廷明白他自请为监军、死守开原的苦衷。
沈公子不但没辜负杨延宜的信任,反而做的比他预想的好了太多了!
沈公子与开原的生员举子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杨延宜一旦有了什么战功,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然后,他马上就找人将这些战功轶事编撰为说书人走街串巷的话本,并出钱让他们大力宣传。
可以说,杨延宜名满京师,他是第一功臣!
可他现在却是失魂落魄、一脸惊恐的站在那,对着一脸懵逼的杨延宜说道:
”杨兄!祸事了!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