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搜查工作已经结束三日有余,街面上也恢复了往日的场景。
再也不见巡街的兵马和搜查的兵丁四处走动。
杨延宜闭门不出也三日有余,除了写了一封奏折给朱常洛,奏请皇帝批准大批量生产徐光启所研制的“吴钩”枪和牛皮纸包装的颗粒化火药。
再就是内厂的番子过来了两趟,向杨延宜汇报从范永贵身上得到的消息。
虽然杨延宜已经被撤除了全部的官职,成了一名闲散人员,但魏公公却如何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爷在皇帝那里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所以,他本来不需要向杨延宜汇报的,但他却还是将所有的情报都汇报给了杨延宜,就像杨延宜是他的上官一样。
现在京城内活动的范家商号,已经全部被监视起来,他们的大掌柜范永贵是半夜被秘密逮捕的。
魏忠贤事办得很干净,内厂又是他新成立的,所以所有的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
商号的其他掌柜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掌柜去了哪里,还以为他们已经返回了山西。
等到他们与山西总部互通完消息后,相信事情已经早就尘埃落定。
所以,杨延宜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指示。
朱常洛有意把他从这些事情里面摘出来,他没有理由再一头扎进去。
接下来,朝廷也将迎来腥风血雨,这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他疑惑的是,书店王掌柜那边竟然没有传来一丝的消息,这让他很是疑惑。
因为,现在街上明面上的人都已经撤走了,除了书店里间还藏着一支精锐的小部队以外。
可那些白莲教徒,就像泥牛入了大海一般,再也没有显露任何的踪迹。
刘一针在宫里也没呆多久,除了每日进宫,为皇帝熬三副药、诊诊脉以外,日落时分宫门落锁之际,他便返回了杨延宜家里。
杨延宜家宅院很大,颇有几间空房子,刘一针也因此在这里住了几天。
除了为林云治病换药外,他就一直拉着杨延宜,向他询问那日缝合的事情。
杨延宜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说,到后来,刘一针那老头竟然说道:“我找了几只羊,剖开胸腹后又为它们进行了缝合,可不知为何,有些羊最后因为高热而死呢?那日,你是如何避免风邪进入林云体内的?烈酒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把杨延宜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竟然有这么超前的意识,已经开始在动物身上做起实验来了?
他想了想,说道:“在咱们呼吸的空气中,无处都存在着那些致命的小东西,它们会从人体身上的伤口进入体内,引发感染,也就是现在咱们说的风邪入体。”
他话音刚落,刘一针却是紧紧的皱起了眉,指着窗外照射下的阳光里面的那些灰尘微粒说道:“杨贤侄,你说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杨延宜伸手扇了扇,将灰尘拂散,说道:“也是也不是,那些小东西比这还要小,小得多。”
刘一针若有所思的捻了捻胡须,说道:“但是咱们无时无刻都在呼吸,那些东西早就进入体内了,为何不是人人都会感染风邪呢?”
杨延宜想了想,说道:“刘叔,您知道金汁是何物吗?”
“金汁?贤侄莫非指的是守城时,将那些五谷轮回之物加热后,用来浇灌进攻方的?”
刘一针做了大半辈子的医生,如何不知道那些被金汁烫伤的士兵,能够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是的,那些金汁本来就是人体的轮回之物,但被我们的血肉所包裹,那里面含有的致病菌就不会进入体内。反之,若皮肤被烫伤、或是有了伤口,那些病菌有可以趁虚而入了!”
“原来如此!”刘一针愤愤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在做实验,缝合那些小动物时,若针线未经过消毒的,那些动物基本上都死了。
可他用烈酒对针线消毒之后,小动物却活下来几只,后来还痊愈了。
刘一针想到兴起,须发皆张扬起来,朗声说道:“贤侄,若能将此发现着之成书,再推广至民间,该有多少无辜妇孺得以活命啊!”
杨延宜确实没有考虑得那么深,他发现自己带着领先了几百年的知识穿越过来后,却运用得很少。
别的不说,就拿妇女生孩子这一件事情来说,现在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要过好几道鬼门关。
有脐带绕颈的、胎位不正的,难产基本上就可能危及到女人和孩子的安危。
更别提后面接踵而至的就是感染关,那些接生的稳婆,没有一个有消毒的观念,那些接生的用具顶多过一下沸水,也就算完事了。
用于民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用于行军,又该拯救多少无辜的生命呢?
随军郎中若是掌握了清创和外科消毒手术,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就不会因为极其高的感染率而导致阵亡了。
杨延宜越想越觉得有必要马上做,他拉着刘一针的手,就准备进宫,向皇帝谏言。
刘一针却慌忙摆手道:“贤侄少安毋躁,凡事都要有章程,咱们现在既无奏章、又无书本,难道就凭一张嘴巴去说吗?“
杨延宜拍了拍脑袋,确实是太着急了。
刘一针捋着胡子说道:”老夫经过这几日的钻研,现与你长谈一番后,已颇有所得。现在准备着成一书,名为『外科术记要』,到时书成之后,还烦请贤侄推广至民间,造福苍生啊!“
杨延宜有点惊讶,要知道在这个年头,着书立传向来都是非常费钱的事情。
要编纂、校对、刻版、印刷、准备纸张,最后才得以付梓。
明朝已经有了版权保护的意识,但盗版却不是这个朝代所能禁止的。
尤其是活字印刷术的普及和推广,让盗版日益猖獗,也给了洋人串通白莲教修改我大明图书的机会。
传统的中医,就是在这样潜移默化的盗版中,被逐步修改了药量、药材种类,也使得那些珍贵的方子失去了作用。
所以,刘一针做这个事情,绝对是费力而不讨好的。
他八十多了,若说是为名,恐怕也活不了多少个年头了。
思虑及此,杨延宜慎重的对刘一针行礼,将更多他所能接受的外科知识,一并讲解给他听。
对于这些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刘一针也有过疑惑,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是如何掌握这些知识的?
但就像前文所说的,他已经八十多了,对这些事情,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杨延宜也没有丝毫隐藏,但保留了一部分,使得这本『外科术记要』具有更多可造作性。
一老一少、相差了有六十多岁,在这几日却是交谈甚欢。刘一针也很快的行动了起来,他出钱雇人准备编撰这本书。
让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本书将给这个世界带来多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