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
一处搭建好的法坛上,有一位白发白须老者正在宣扬着白莲教的教义,底下百姓人头攒动,围拢了一圈。
古往今来宣扬这些玩意的,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几套,没有什么新鲜的路数。
无非就是灾祸即将来临,入教可保平安之类的话语。
杨延宜听了一会儿,不由得哑然失笑。诺亚方舟和大洪水好像跟这路数也大差不差的样子,只不过咱们创意比他们多一些。
那老者正说得口沫横飞之时,突然抬眼看到台下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开口说道:”无生老母庇佑!你是我教弟子吗?“
那拄拐的中年一愣,连忙将拐杖拄在腋下,双手摆了个莲花的造型,开口说道:“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那老者脸上淡淡一笑,说道:“上台来!既是我教弟子,那本尊者今天就给你重塑此身吧!”
那中年脸上浮现出狂喜的模样,连忙将拐杖扔掉,爬上台来。
那老者让人扶着他,露出了他那条残腿,口中念叨着咒语,双手犹如鸡爪般,在他腿前或按、或拍,连着操作了一会儿。
突然,那中年汉子腿上冒出来一滴滴红色的血液,很快那血液从水珠般大小汇聚成线,在他的残腿上汩汩的往下流淌着。
老者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黄纸,口里念念有词道:“无生老母、急急如律令!乾坤借法、重塑此身!”
说完之后,他手一抖,那黄纸凌空燃起一团火焰来。
底下围观的百姓都被震慑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老者将燃烧的黄纸投入一个碗中,略微搅拌了几下,将那碗带有符灰的水递给了那汉子,说道:“喝吧,喝下去你的腿就好了!”
当那汉子腿上流出血液来时,他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要不是两旁有人扶着他,他恐怕都站不稳了。
此刻这碗带着黑灰的水在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碗,便一饮而尽。
就在他将那碗符水喝下之后,扶着他的两人突然轻轻的将他一推。
他往前蹿出去几步之后,双腿竟然牢牢的站住了!他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那条残腿,在·台上又是蹦、又是跳的,显然是已经痊愈了。
周围的百姓刚才还看到他一直拄着拐呢,经过这位老神仙一番操作之后,竟然变成了健康人,也发出阵阵的惊呼声。
有个别年纪大的,甚至跪了下来,双手摆出莲花的动作,拜了起来。
赵敏在人群中,看得也是惊讶莫名。她扭头问杨延宜道:“真的有可以重塑身体的法术吗?“
杨延宜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都是假的!那汉子也是他们一伙的,本来就是个健全之人。至于那血,是因为他腿上先抹了碱水,那老者手中沾有姜黄水。而姜黄与碱会变成红色而已。“
有异样的感觉从耳朵传来,只觉得痒痒的,但又特别的舒服。
杨延宜说完后抬起了头,赵敏心底竟然泛起了一股不舍的感觉来。
这些戏法的法门,罗雨星早就全盘托出,并在顺天府尹那里做了备案的,所以杨延宜非常清楚里面的诀窍。
今天这场法会,也都是他和罗雨星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要骗取京城百姓的钱财,从而让白莲教再也没有适合生存的土壤。
那老者下去之后,又有人登台开始展现那些所谓的神迹,杨延宜不想再看,拉着赵敏就走出了人群。
台子外侧,有一个算命的小摊子,乔装过的罗雨星正坐在摊子前面,给人算命。
他抽签的方式也很奇特,不是由他或者算命的人抽,而是由桌上的一只小鸟抽。
赵敏看了一眼,觉得那小鸟甚是可爱,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略微带着些冰凉,拉着杨延宜就凑了上去。
罗雨星抬头望了一眼,嘴角泛起了笑容。
白莲教的末日就在不远,他已经可以肯定了。往后的几十年之内,京城将再也没有可供白莲教栖息的一砖一瓦。
杨延宜的野心却不止于此,在他的安排下,罗雨星他们已经组建了一支一百多人的班子。
今天就是第一场登台演出外加行骗。
结束后,他们将在礼部的安排下,在全大明展开巡回演出。不单单只是演出,还包含了手法的解密和宣传,让百姓们都知道,他们所目睹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而已。
罗雨星也对杨延宜充满了感激之情,若不是眼前这位青年,自己跟诏狱内等死的那两个尊者将没有区别。
行骗完成后,顺天府尹就负起了剿灭白莲教的职责,而那两个傻瓜,将成为最好的替罪羊。
杨延宜对罗雨星的组织能力也很是赞赏,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他就成功策反了一百多个白莲教的中下层信徒,搭起了这个草台班子。
赵敏用手抚摸着那只小鸟的羽毛,开口问道:” 你这算命,怎么个算法啊?“
”看你要算什么了,我这只神鸟会取出签文来。“
赵敏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给我的额……他,算前程。“
差点说漏嘴了,“额附”两个字几乎都到嘴边了,被赵敏险之又险的咽了回去,拿手一指杨延宜。
罗雨星心里哑然失笑,在心里想道“这位爷的前程还需要算吗?再进一步就只有谋朝篡位了!”
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那小鸟一蹦一跳的就奔向了签筒。
这只鸟儿经过训练的,罗雨星想让它取哪只签文就取哪只,基本上不会有差错的。
那小鸟歪着脑袋,伸出嘴巴就去咬那支上上签。
可它都已经叼在嘴里了,却又将那签吐了出来,叼起了另外一支。
罗雨星刚想用暗语吩咐那小鸟再换一支,结果它一蹦一跳的,将竹签抽了出来,扔在了赵敏面前。
赵敏拾起竹签一看,竟然是下下签!
背面的签文写着: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南关马不前。诸事徒劳、犹如抱薪救火;黄粱一梦、总是幻事成空。”
犹如给这句签文做注解一般,远处一个声音大喝道“该死的白莲教,还我父亲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