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带血的舌头掉在了地上,鲜血很快就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杨延宜收回了手,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叹了一口气,一刀就插在了那士兵的左胸上。
士兵眼里浮现出感激的神色,在杨延宜复杂的目光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是前来刺杀自己的,但这十二人却的的确确算得上是汉子。
尽管杨延宜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却依旧给了那士兵最后的解脱。
这时,洞穴外却再次响起了马蹄声!
还有人?!
杨延宜左手受了伤,加上昨夜一晚未睡,到现在为止又滴水未进,已经是疲倦欲死。
赵敏此刻却没有在闪躲,她费力的双手提着一把钢刀,护在杨延宜身前。
“大人!大人!您在里面吗?”
听到这声呼喊后,杨延宜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
“二狗子,我们在这里!”
赵敏的热泪汹涌而出,生怕杨延宜受了什么暗伤。
李二虎和马汗,带领着十几个亲军们冲了进来。
洞穴里惨烈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十来具尸体东一个、西一个遍布洞穴深处。
杨延宜浑身浴血,仿佛战神一样站在那里。
李二狗和马汗两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大人,您怎么样了?”
“收拾一下现场,将尸体都带回去,这些袭击者应该有从军的经验,找人仔细辨认身份信息!”
在杨延宜的吩咐下,亲军们很快动了起来。
赵敏看了看他的胳膊,说道:“回去吧,找大夫处理一下。”
马汗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大人,让二狗子护送您回府吧,属下来收拾现场。”
杨延宜想了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有预感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昨夜沈大人肯定找了许多人调查赵敏的下落,而这个消息也就这么被泄露了出去。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是跟在自己的身后,尾随到景山之上的。
徐二没有这个人脉,毕竟他也死在了这些人手里,说明他们大概率不是一伙的。
可是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准确的消息呢?
是沈应文那边出了差错?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应该不会。
沈应文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这么具体的消息,他不可能满大街的嚷嚷,必然会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顺天府尹,没有军队的势力,如果说他能驱使这样的死士,有点不现实。
是了!
“马汗,留几个兄弟在这里,先别收拾了!你马上带人跟我走!二狗送夫人回府。”
赵敏却突然开口道:“不行!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让马汗大哥去办也就是了!”
杨延宜无奈,将马汗拉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你找人分往京城九门,寻找跟他们装扮相似的骑兵,不问缘由先抓起来再说!”
马汗点了点头,吩咐几人留守在这里,带着其他人骑着马风一般的去了。
他们不可能会知道如此具体的消息,那么要怎么才能跟上自己呢?
要么就是在杨府的门外等候,要么就是在城门外!
说不定,两个地方他们都派了人手。
李二狗带着十几个骑兵,护送杨延宜回到了府里。
“刘神医呢?已经进宫了吗?”
“属下亲自护送刘神医到达午门,又亲眼看见他入宫的。”
在他们对话之时,赵敏解开了杨延宜胳膊上包扎的衣服,又取出来一个大药箱子。
她在里面找出针、线、瓶装的烈酒,还有一小包灰白色的粉末。
将那粉末用小碗装了,用烈酒化开,稍微搅拌了一下,便递到了杨延宜面前。
“喝了,我给你缝一下。”
杨延宜接过之后一饮而尽,入口极度的苦涩麻痒。
“这是什么?”
赵敏手里的动作飞快,她先是用烈酒给杨延宜的伤口消了毒,又拿起消毒过的针线,开始缝合了起来。
杨延宜肌肉一绷紧,就咬紧了牙关。
可那针线在皮肤上穿刺的感觉,却明显没有那么的痛了。虽然还不至于说毫无感觉,也与后世的局部麻醉无法相提并论,但确确实实减少了他的痛苦。
赵敏手里的活不停,一边缝合着一边说道:“这时刘叔教我的,那包粉末是麻沸散。”
由于要给林云诊治的关系,刘一针来杨府的次数非常的频繁。
只是没想到的是,赵敏竟然也学会了这些。
想起这位李时珍的高徒,杨延宜觉得有一些好笑。
他现在对人体解剖完全入了迷,一座崭新而深远的知识宫殿,在他的面前缓缓开启。
由于自己的到来,这位当世最好的中医提前接触到了西方的医学成果,这是否会成为最早期的中西医结合呢?
很快,赵敏就完成了缝合,再次用烈酒消毒之后,在伤口上敷敷上金创药,最后包扎起来。
杨延宜知道她也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有点过意不去,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缓缓说道:“你也累坏了,去梳洗一下吧。”
赵敏却是害羞的抽回了手,李二狗他们都还在这里呢!
小翠此刻也红着眼睛,端上来一桌子的吃食。赵敏平安无事的回了家,她不知道有多高兴。
就在他们用餐之时,有侍女过来禀报道:“少爷,宫里来人了!王公公有话要跟您说呢!”
杨延宜连忙放下碗筷,迎出了府门。
王安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内侍,见到杨延宜后,两人立马上前见礼。
杨延宜慌忙还礼,开口问道:“陛下龙体如何了?”
王安一愣,他也并不是太清楚。他此次前来,也不是说这件事情的。
“刘神医在为陛下诊治,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事要拜托侯爷。”
“王公公,切莫如此生分,您有话不妨直言。”
王安听闻后,望向他身后的那位小内侍,眉目间充满了柔情。
“淳儿,还不拜见侯爷?在这朝廷之中啊,有不懂的事情,多多请教侯爷,知道了吗?”
那内侍踏出一步,口中喊道:“奴婢曹化醇参见武安侯!”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行大礼。
王安却是笑盈盈的望着杨延宜,开口说道:“醇儿是奴婢的干儿子,今天是有事情要请侯爷指教。”
杨延宜哪肯受他这番大礼,连忙伸手将他扶起,皱眉说道:“王公公,您这是?”
“太子已经奏请圣上,罢免了魏忠贤秉笔太监、内厂厂公之职位,将他发配到凤阳给太祖守灵去了。”
王安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魏忠贤在民间大肆散播上次您拒接圣旨的事情,让太子非常不满,因此请旨罢免了他。”
“内厂现在正在查的通奴案,也交给了袁可立袁大人主审。我这个干儿子啊,做了内厂厂公,协助办理此案。今天前来,是要向侯爷请教,这个案子要怎么个办理法。”
后世的魏忠贤有多得宠,杨延宜是知道的。尤其是朱由校,对他的宠爱和信任,可以说是无与伦比。
毕竟日后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可不是盖的!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王安说的很隐晦,但杨延宜却听出来了。
通奴案本来是朱常洛跟他一起唱的一出戏,借着韩旷通奴的由头,将反对朝廷推行考成法和一条鞭法的大臣关押起来。
现在,魏忠贤借着办案的由头,将事情无限的扩大化了,被收拾是很正常的。
毕竟现在圣旨已经颁布下去了,那些大臣也到了沉冤得雪的时候。
可是,朱由校又怎么会对魏忠贤这个态度呢?
他在思考这些问题,而有点愣神。
曹化醇此刻却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头也不曾抬一下。
杨延宜想了想,说道:“好生配合袁大人,以事实为依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那些已经定罪的大臣,全部都要重新审查他们的口供。好好管教那些内厂的档头番子们,跟魏忠贤走得太近的,该处理也就处理了。锦衣卫那边,我会找人去说和一下,他们应该有一些内厂的情报可以提供给你。”
曹化醇闻言大喜,又连忙拜了下去。
杨延宜一边将他扶起,一边觉得有一些啼笑皆非。
这就是流芳千古,身怀盖世武功的曹化醇吗?跟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内侍可完全不搭啊!
想到朱由校,杨延宜也觉得有一些古怪。
这位历史上以昏聩闻名的木匠天子,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啊!
就在杨延宜要请王安进府一叙时,一辆马车飞快的驶了过来,在杨府门前停下。
刘一针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看到杨延宜之后,眉头一皱,说道:“贤侄,祸事了!今上的病情,怕是药石难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