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是下午进的城,他进城的时候,佟养真正在刮头。
听到属下禀告陈忠进城后,佟养真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大概五十人。”
佟养真闭上了眼睛,示意剃头匠继续,说道:“给他半个月粮草,打发他走吧。”
与其他投降女真的明军将领不同,佟养真在投降的第二天,就已经剃发易服了,他现在比一个女真人更像女真人。
每天都要刮头,后脑勺的那条鼠尾小辫也是天天都要打理一番。不仅如此,他还请了女真人教他学习满语,也真是难为他这一番孝心了。
就像后世的皇协军一样,比鬼子更招人恨的,就是这些二鬼子。
但佟养真是个聪明人,他与明朝的那些同僚仿佛格格不入一样。
就在那些同样投降的明军将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辫子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心底里鄙视他们。
每次在看到他们拼命的捞钱,想着法子捞钱的时候,他就会从心底里生出鄙夷的感觉来。
没有权位,捞再多的钱,也无非是为朝廷做嫁衣而已。
古往今来那些贪官墨吏,哪一个又逃脱了抄家的命运了?攒下来的那些银子,他们自己又享受了多少呢?
所以,他在抚顺的时候,没有学着那些其他的将官,死命的捞钱。而是把该发给士兵的,一分不少的发给他们。
同样,在努尔哈赤兵临抚顺时,他的投诚没有遇到半分的阻拦。
他也把宝押在了女真人的身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道理他们竟然不懂。
陈忠在仓库外仔细清点着要押运走的粮草,一边跟守仓库的女真将领拉着近乎。
他估算好了时间,等到粮草清点完毕之时,也应该快天黑了。
佟养真刮完了头,还美美的睡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已到了晚饭时分。
用罢晚饭后,他照例习惯在城内走个一圈,一来是巡视,二来嘛,则也随便消食。
可他刚走出府门,就看到了远处陈忠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这个方向。
看到陈忠和他身边的士兵,都是一身戎装,佟养真皱了皱眉,刚想要唤人过来呢。
这时,陈忠也看到了他,在陈忠一声令下,士兵们抽刀砍断了大车与马匹链接的绳索,齐齐翻身上马。
佟养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扭头就往府门内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起来。
可这毕竟以前是陈忠的府邸,仓库就在他家旁边,这也是陈忠为什么要以押运粮草的名义进城。
没等佟养真跑出去几步远,只听到身后响起了阵阵的马蹄声。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变轻了一样。
下一刻,黑暗就将他彻底吞噬。
陈忠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揪着那条小辫,就拴在了马上。
“快,进屋放火!府内除了夫人以外,鸡犬不留!”
南门外,马汗让底下的骑兵兄弟们给马蹄裹上了几层布,又栓住了马嘴,没有举火把,就这么摸黑着冲向南门。
陈良站在城墙上,他望着城内起火的地方,大喝道:“打开城门!”
厚实的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的开启,马汗率领两千骑兵堪堪杀到。
陈良让他手底下的弟兄,都在手臂上缠绕了一条红布以作识别。
见到马汗率领骑兵进城后,他又跟在了后面,径直冲向西门。
见到城内起火,坐镇中军的佟松年连忙带领着两千军士,前去救援。
可他在行进的途中,就遇到了马汗率领的骑兵队。
虽然大家都是穿的明军的铠甲,但城内有没有这么一支骑兵,佟松年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在见到马汗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过来了,立即下令道:“火铳手集合,前排射击!”
“分散,紧贴马背!”曹文诏一声令下,骑兵们都将身体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右手却拿着一块布,使劲的甩动着。
过了一两秒,他们手里的布条一松,上百个黑乎乎的东西,冒着火花就落在了佟松年火铳队伍当中。
这时,火铳手们也齐齐开火,伴随着一阵白烟弥散开来,曹文诏麾下的骑兵,瞬间就倒下去十几个,但更多的铅丸则是打在了马匹的身上,冒出一阵阵火星子。
曹文诏的骑兵队扔出了手里的雷之后,在火铳队伍的前方二十来步的距离拐了个弯,就绕进了旁边的街道上。
这时,猛烈的爆炸在火铳手队伍中响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四周“嗖嗖”的破片掠空声,让剩余的一千多士兵彻底胆寒。
前面的士兵仿佛割草一般倒了下去,他们有的捂着大腿,有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的打滚、嚎叫着。
这种投掷方式,还是杨延宜教给他们的,叫做投石索。
使用方法也很简单,用一条长布裹着手雷,在手里晃悠几圈,等到感觉到手雷向上转动的时候,松开手里布条的一端,那手雷就会以极快的速度被丢出去。
这种投掷方式,比用手投掷至少远了二十步。
但是,要想练成指哪打哪的准确性,是需要长时间的练习的。
但他们不用在乎准确性,只需要保证能够投掷得够远,也就是了。
后方的建奴汉军士兵已经开始溃逃了,曹文诏绕了个圈,率领骑兵又冲杀了回来。
这次,他没有再使用手雷。面对一群逃跑的步兵,手里的长刀足矣。
检验一支军队是不是强军,有一个检验指标,那就是阵亡比。
当阵亡比达到五分之一时,绝大部分军队都会出现溃逃的现象。
有一些是溃不成军,有一些是小规模的溃逃,或者被将领镇压、或者一败涂地,那就要看将领的水平和能力了。
古代冷兵器下的战场中,除非一方是被彻底包围了走不脱。不然,当战损比达到过半时,还能坚持而不出现溃逃的队伍,就算是顶级强悍的军队了。
马汗则率领本部八百重甲骑兵,直接冲向城主府邸。
陈忠在进城之前,已经跟他们详细介绍过镇江的地图,也表明了城主府邸的位置。
后金建奴士兵,在他们牛录额真的指挥下,正在攻击城主府邸,竹筒雷玩命的往里面招呼着。
马汗随后从他们身后杀了进来,在八百重骑兵的冲锋下,这最后一支抵抗力量也被团灭。
纵然城内各处还有小规模的战斗,但镇江已经拿下了!
曹文诏在杀光这群建奴汉军士兵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西门。
而马汗和陈忠,则带领各自的队伍,分别前往北门和东门。
由于战斗爆发的极其的突然,结束的时间也很短。
当他们到达其余几个门的时候,那几个门的守军几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建奴自然不会去做站岗这类苦差事,所以其余几个门的守军也都是汉人。
在得知明军进城的那一刻,他们也都放弃了抵抗。
城门上所有的防御措施,都是以城墙为依托来修建的,对来自城门后的攻击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防范能力。
不到一个时辰,马汗他们就拿下了镇江,等待着外出的佟丰年回城。
佟松年是佟养真的侄子,他死在了曹文诏的手雷中。
即便如此,陈忠依然将他残破的躯体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佟松年、佟养真的头颅用石灰封存,身躯几乎被陈忠砍为肉泥喂狗。
城内投降的守军约有三百多人,除去南门陈良的人以外,马汗一个都没有留,全部被斩首示众。
等到肃清这一切后,马汗又打开了镇江银库,尽取存银以发放给参战的士兵。
他有预感,皇台极留这一支部队守城,肯定还有后手的。
果不其然,皇台极在义州稍作休整,留下岳托守城,亲率两万多人直扑镇江,还有四五日的路程。
而杨延宜,则最少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到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