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做周明瑞,这是我的故事。
我是一名代课老师,教书的地点在大山里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
县城里读书的孩子很少,没有高中,小学和初中加起来也只有两三个班,因此县里将小学和初中办在了一起。
我负责带初中班的语文、数学和英语,还当了班主任。
学校的师资力量很是薄弱,只有我和另一个庄老师。每年都会有一些来支教镀金的老师,然而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面。
在县城里读初中的孩子,有一大半都来自山里,他们没有办法在放学后回家,因此也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
有一天,我在给孩子们上完晚自习后,我回到了教师办公室,准备明天的课案。
说是教师办公室,其实也是我的宿舍,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再没有其他物件了。
就在我坐在床上埋头备案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我开始还以为,是初中的孩子们又闹了矛盾了,因此放下手里的笔,拖拉着鞋打开了房门。
敲门的是初中班的班长,叫做王春花。
她是一个来自大山里的姑娘,扎着两个粗大的辫子,脸上晒得黝黑中透露出些健康的红色。
她见到我打开了门,急得好像要哭出来了,说道:“周老师,张明丽她流血了!”
我听完后瞬间一愣,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不会是来了初潮了吧?
但是,在这个初中班是没有安排生理课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跟校长商量一下,为孩子们普及一下生理知识。
但这都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完目前的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问道:“她该不会是来了月事了吧?”
可能跟我这个男老师讨论这个话题,让她很不自在。她脸色一红,但她的脸本来就有些黝黑,灯光也不甚明亮,因此倒是看不出来。
“周老师,应该不是的!据我所知,她有几个月没来过月事了……”
听王春花这样说,我脑子里顿时就是“嗡”的一声,连忙开口问道:“她来过月事?你确定是来过了,但现在有好几个月没来了是吗?”
王春花低着头不敢看我,望着自己的鞋子,手在衣服角上饶来绕去,就是不说话。
我知道问不出什么情况来了,想了想又回到了宿舍里面,从枕头底下翻出来钱包,又抓起桌上的钥匙,锁好了门,跟着她去了女生宿舍。
因为只有一个班,男生、女生宿舍是分开的,就在我的宿舍两侧。
而我的宿舍与女生宿舍中间,还隔了一间水房。
等到我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时,王春华和另一个孩子已经把张明丽给搀扶了出来。
我抬头望去,张明丽裤子已经被鲜血整个儿浸透,就连鞋子上都流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她走出来的这几步,脚下都是满满的血印子。
看到我之后,她目光里充斥着乞求的神色,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双手捂着肚子,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也是煞白的吓人。
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出血量肯定不是月事来了,但现在人命关天,也耽误不得了。
于是,我将电动车推了过来,王春花搀扶着那个女孩,将她抱上了电动车。
“坐好了,我们去医院!”
王春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可以出发了。
我跟门口看门的老李打了声招呼,骑着电动车直奔县人民医院。
在车棚子里停好车后,我人还没下车呢,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出溜下去了。
等我回头一看,张明丽已经坐不稳,摔倒在地上。
而王春花一个人根本拉不住她,这时我也顾不上忌讳了,操起张明丽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就往急诊室赶去。
路上遇到一个护士,她只看了张明丽一眼,就在前面小跑着带着我进了抢救室。
“快!把她放在床上!”
小护士一指急救室里的担架床,焦急的说道。
等我将她放下后,护士也跑了出去,叫过来值班医生,开始忙活了起来。
我跟王春花对望了一眼,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王春花望着我,明显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看到这个情况,却是皱起了眉头。
等我在洗手间将手里干涸的血液清洗干净后,我知道应该打电话给校长了。
初中的孩子都是青春懵懂的年纪,性对于他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现在闹不好是出了丑闻了。
结果我还在思忖的时候,护士跑了出来在门口喊道:“你!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我正甩着手里的水渍,见到护士指着我喊,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问道:“怎么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你什么人?”
“喔,我是她的班主任,她现在怎么了?”
“宫外孕!现在大出血,情况很紧急!她的监护人,你能联系上吗?”
听到“宫外孕”三个字,我脑袋“嗡”的一声!
妈的!真的出事了!该不会是班里那个学生的吧?
护士见到我不说话,催促了两声,说道:“现在马上要给她做手术,要把子宫拿掉!监护人能联系上吗?”
我哆哆嗦嗦掏出了手机,笨拙的翻看着通讯录,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赶紧打给袁校长。
这些孩子都住在大山里面,她们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
我根本就没有他们父母的电话,爷爷奶奶的就更别提了。
袁校长听完我的汇报后,说马上会过来处理,还说医药费他会先垫付上,让我不要着急。
说实话,这个电话确实让我轻松了许多,因为我兜里现在就只有五六百块钱了,这些做手术肯定是不够的。
护士见我打完了电话,又催促道:“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是她的老师,她家里人现在联系不上。”
护士皱眉回到了抢救室,跟医生商量了一下,拿着几张单子走了出来,“啪”的拍到了我的面前。
“病危通知书、手术计划同意书。”
护士指着单子介绍着,但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只是看着计划书上,那血淋淋的几个大字。
“切除子宫。”
周明丽才多大?好像还没满十五岁?
对于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切除子宫就意味着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了,她长大后再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我拿起笔,照着护士手指的方向,就准备签字。
但我的名字,就这短短三个字,此刻却犹如山一般的重。
我喘着粗气放下笔,抬头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才十四岁啊!”
护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了一句。
“再拖,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