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漂了几天,又走了十几天的陆路,朝鲜李氏国王一群人,总算抵达了京师。
袁可立没有惯着这些朝鲜人,而是按照规矩签发了火牌,由驿站负责这一百多号人的出行和吃住。
虽然说,一路上的各个驿站也的确给予了他们最高规格的接待,但驿站的伙食毕竟比不得在他们自己国内那么精致。
所以,等到朝鲜群臣一行人到达京师时,他们已经跟难民没什么两样了。
朱由校也同样没有惯着他们,外国人在国内超人一等的待遇,让后世的他已经非常不爽了。
现在这帮难民不思守土,而是在短短半个月之间就丢失了朝鲜全境,更是让朱由校鄙夷不已。
本来朝鲜国王按照规制,应该是属于亲王一等的,照例应该由礼部尚书负责接待。
但时任礼部尚书的吴道南刚一开口,就被朱由校断然否决,改由礼部郎中负责接待和安置工作。
没有出城迎接,也没有任何的礼仪活动,就把这一百多号人随便找了个驿馆住下了。
关于朝鲜,朝堂上也争吵了有一段时间了。
有一派认为,朝鲜一直是大明属国,太祖曾经亲口言朝鲜乃“不征之国。”
既然如此,那大明就有义务帮助收复朝鲜,再还政给李氏。
至于回报,那是没有的。泱泱大国,自有大国的气度嘛!
另一派则认为,既然皇台极已经占据了朝鲜,那建奴的兵力势必会被分散。
为今之计,应该集中兵力拿下辽东的沈阳、辽阳,安抚辽民,巩固边防。
至于朝鲜嘛,等到辽东形势稳定之后,自然也是要拿回来的。
毕竟皇台极在朝鲜,他是有水军的。
一旦皇台极在朝鲜成了气候,其水军随时可以抵达大明腹地,祸患无穷。
可是杨延宜,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入朝鲜作战,朝廷现在还不知道。
他也没有只言片语传递回来。
朱由校跟内阁和军机处商议了许久,他有一个想法,但现在还不好说。
那就是辽东我也要,朝鲜我也要!
辽东本来就是大明的国土,寸土不可流出,这是没有任何商议的。
但是朝鲜,未必要还政给李氏。
我大明是从建奴手里抢来的,又为什么要还给别人呢?
别跟我说什么泱泱大国的气度,大国之侧,不容其他人酣睡,这才是大国气度!
因为在后世的历史上,皇台极也确实是征服了朝鲜的,后期更是有不少朝鲜士兵,跟随建奴进入中原作战。
内阁的阁臣们在领略了小皇帝的心思后,惊诧者有之、疑惑者亦有之。
朱由校没有管那么多,朝鲜后世分裂为两个国家,其中南朝鲜,也就是那群韩国棒子,给他没有留下半分的好印象。
现在既然皇台极送了这个大礼,正好乘势而为将朝鲜纳入大明国土,何乐而不为?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杨延宜在前线作战效果如何。
他如果能拿下沈阳、辽阳,那将建奴赶到朝鲜暂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如果拿不下沈阳、辽阳,而是让建奴在朝鲜站稳了脚,又有辽东这两颗钉子。
那大明将提早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中,尤其是皇台极以水军直达大明腹地这一招,实在是想起来都会觉得疼。
朝廷商量了几日,终于等回了辽东的来信。
开原副总兵高贞,写了一封军报给朝廷,言明开原无恙,而铁岭亦重由熊廷弼所占据。
熊廷弼本来是要押送回京师的,但杨督师大手一挥,阵前许他戴罪立功,让他重新回了铁岭。
而杨延宜本部两万多人,已于十数日前出兵赫图阿拉,直捣建奴老巢。
高贞还不知道,杨延宜在抚顺改变了行军方向,所以他的消息是滞后的。
而杨延宜本来就兵少,一路上若是有任何决定都要派人回京城报信,怎么听也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既然朱由校许他便宜专断,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派遣信使回京。
熊廷弼也上了一道奏疏,在里面情真意切的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请朝廷允许他戴罪立功。
王化贞已经被押回了京师,跟杨缟、李如柏几人正在牢里抓虱子。
可熊廷弼是朝廷要押解回京的,杨延宜一言而决,许他在前线戴罪立功,也让群臣再次吵了起来。
有人甚至上了一本,言及杨延宜有冢虎之资,朝廷不可不察。
很难说这是不是文官的反攻倒算,因为上这奏疏的,乃是一名御史。
御史嘛,风言奏事,是太祖亲许的。
当初太祖朝的御史,下到地方办案,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骑驴而往,民间有言,“御史骑驴,天下再无舞弊。”
可后来,这帮人慢慢的就变质了,风闻奏事也变成了互相攻讦的手段。
内阁收到这份奏折,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给朱由校过目。
得益于司马懿实在是干得太“出色”了,后世所有的臣子,只要有人将自己与司马懿挂上钩,那基本上不死也残,政治生涯绝对会立马结束,再无起复可能。
这御史将杨延宜与司马懿并列,不可谓不毒辣。
阁臣们不是不知道这个厉害之处,方阁老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将奏折退了回去,把那个御史叫到了内阁,打了四十板子,让他滚蛋回家。
这个奏折本来被内阁掩盖了下来,可架不住有心人的撺掇,尤其是当中有一个军方的大佬,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因此,这名御史被打板子被革职的消息,在京师传递开来,而杨延宜“冢虎”的外号,也渐渐人尽皆知。
魏忠贤在凤阳待了几天,尝遍了人情冷暖。他入宫二十多年,才等到了一个机会,在光宗那里一飞冲天。
但同样,正是因为处理通奴案时,手伸得太长,而被朱由校一撸到底,发配去了凤阳。
虽然最近圣上将他召回了宫,并许他东厂厂督之职,还让他办理查抄福王家产的事情。
但他心里非常明白,他失势并不是因为贪污,而是构陷杨延宜的小动作而惹得今上不满。
他在京师重组东厂,准备出发至洛阳之时,也听到了民间的这个小传闻。
在听到这个传闻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将手下的番子都派遣出去,查询这个说法的源头是来自哪里。
魏忠贤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很快就让他查到了源头。
可是,那人的来头,同样也是他所不能得罪的。
那人是英国公张维贤府里的管家,李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