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且放白鹿青崖间
“等等,我怎么控制我的梦啊?”阿渔忽然从画上跳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我昨天不是给你服用过定魂丹了么?此丹便能让你安定神魂,不会被扰,在梦里也会知道自己是在梦中。那魇在白天没有攻击性,放心吧。”柏鉴说道。
“原来如此。”同样服了定魂丹的聂音点头说道,她在梦境之中分明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
“你做梦别尿炕。”柏鉴担心宝物被尿渍浸到,王母那里不好交代。
“我成年了。”阿渔没好气翻了个身。
“还有哦,阿渔,你千万别梦见我们。”白柒柒微笑着嘱咐道。
“这我知道,放心吧,我梦见秋刀鱼也不会梦见你们。”阿渔扭头便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便开始做起白日梦来。
马克等人围观趴着一只橘猫的云梦西山图,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渔身下那画轴中的情景。
只见画中的山路上出现了一只贱嗖嗖的猫,一蹦一跳地朝着那只白鹿而去。
......
“秋刀鱼的滋味,猫和你都想了解......”阿渔哼着歌,一路看着风景,见啥都充满了新鲜,看到蝴蝶还忍不住上前扑一下。
忽然,路边出现一个穿着淡黄衣衫的女人身影,身形婀娜,眉目如画,看着阿渔,笑着呼唤道:“小橘子。”
阿渔闻言一怔,看向那个女子,忽然眼泪流了出来。
阿渔这个名字是白柒柒起的,小橘子却是陈薇芜在紫禁城里对阿渔的称呼。
“薇芜,你在这里?”阿渔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
“我只是路过啊,小橘子你来这里做甚?”陈薇芜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撸着阿渔的身子。
阿渔浑身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似乎极为享受被撸的感觉。梦里相见,都是恍若昨日,毫无疏离感。
“我好想你啊?”阿渔含着泪看着陈薇芜。
“小橘子,世界上有很多烦恼的,薇芜姐只是远离了这些烦恼罢了。”陈薇芜笑着说道。
“可是世界上还有很多会牵挂你的人啊。比如我,比如你师父,比如你师弟。”
“我师弟?我哪里来的师弟?”
“嗯,你和那个死太监平德山在紫禁城大战之后就消失了,三界中再也寻不到你了。我就一直趴在紫禁城里,想着有一天你会回来陪我玩,可是等了两百多年,你都没回来。”
“有一天,我在睡觉,一个家伙带着几个人竟然发现我了,就过来和我说话。原来那个人是你的师弟,是黄龙真人的徒弟,还是广成子赤精子和太乙真人的徒弟。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我知道我在梦里,提及他的名字,就是梦到他了,他的神魂就会受到损伤。”
“我也不能告诉你他长啥样,反正不是很帅的那种。还有太乙真人的女弟子也在外面,他俩现在在谈恋爱,谈恋爱就是磕cp,哎呀,磕cp你也不懂,就是一对道侣啊。那女孩子倒是很好看,比薇芜姐还要好看,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看着我。”阿渔打开了话匣子,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也不管陈薇芜能不能听明白。
“比我还好看?她是太乙师伯的徒弟啊?还有我的师弟,嗯,都想见见呢。你说他们在外面?什么外面?”陈薇芜很好奇。
“唉,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不能多说,反正你知道你现在有了一个师弟就是了。他们对我很好的,给我鱼吃,很多很多鱼罐头,还陪我玩。”
“啥是鱼罐头啊?”
“就是把鱼放在罐头里,打开就能吃的。”
“这倒好玩,小橘子是不是有鱼罐头吃了就忘记薇芜姐了?”陈薇芜笑着说。
“胡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好啦,我知道你不会,那你说说,你来云梦山干嘛啊?”
“咦,原来这里叫云梦山?”
“你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的啊?”
“我是来给你报仇的,你看见那头白鹿了吗?它就是平德山那个死太监养的魂兽,专门跑到人家梦里为非作歹,我要把它推下悬崖摔死,薇芜姐你帮我。”阿渔举起爪子指了指远处的那头魇。
“平德山!”陈薇芜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一张俏脸开始凛然生威。
“就是他,你当时用阵法自爆,结果他没死,受了重伤逃走了。现在又出来祸害了,他在联合各处势力,想把九黎大神蚩尤解救出来,再次颠覆三界。”
“那可不行,必须除掉他。”陈薇芜紧握拳头。
“可不是嘛,你还记得他长相吗?”阿渔忽然灵机一动。
“没齿难忘。”陈薇芜咬了咬牙。
“那你赶紧想一下他长啥样,赶紧赶紧。我也依稀有点记得,咱一起想。”阿渔催促道。
陈薇芜心里好奇,依言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路边忽然出现了一个老头子,面白无须,身子佝偻,奇瘦无比,就像一个站立的骷髅,见了陈薇芜不由一愣,咳嗽了一下,转身便逃。
“啊,死太监!”阿渔大叫一声,四只脚爪分别长出尺许长的利爪,锋利如刃。只见阿渔腾身而上,追上老头子,四肢挥舞,将那个老头子瞬间斩成了碎片,身体化作了粉屑飘散在空气里。
陈薇芜眼现讶异,不知道阿渔在干嘛,对着空气乱挥爪子。
“好了,薇芜姐,你和我一起把那只白鹿推下悬崖去。”阿渔收起了爪子,得意洋洋。
“好。”
一人一猫,朝着那只白鹿走了过去。
那只魇看见陈薇芜和阿渔走近,也不逃避,只是睁着血红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好,马鹿,我能骑你吗?”阿渔挥着爪子打招呼。
魇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阿渔不由分说窜上了魇的背脊,利爪如钩,紧紧勾住了魇的鹿角,随即大声叫道:“薇芜姐,把我们推下悬崖去。”
“啊?你怎么办?”陈薇芜大惊。
那只魇突然受惊,高鸣一声,叫声不像马也不像鹿。四蹄展开,身体纵跃,想把阿渔从背上颠下来。
“别管我,薇芜姐你照做,记得我会给你报仇的。”阿渔像附骨之蛆一般,牢牢吸附在魇的脖颈上。
陈薇芜还在犹豫,只听阿渔又叫道:“抓紧时间,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陈薇芜闻言一咬牙,双手忽然取出两面黄色的小旗,挥了几下,平地里蓦然升起一堵土墙,高达十几米,朝着魇和阿渔平推过去。
魇的身后不远就是悬崖,见土墙推来,顾不得甩开背上的猫,开始左冲右突,妄图冲出土墙的包围。
无奈那片土墙越来越近,空间也不断收拢,越来越小,魇用鹿角几次三番撞上土墙,却毫无效果。终于,土墙围住了魇,把它逼到了悬崖边上,三面包围得严严实实,背后空出来的一面就是悬崖,再也没有逃脱的余地。
陈薇芜停下了手中的黄旗,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杀死平德山,为你报仇。”阿渔笑了笑,露出了尖尖的牙齿,隔着高墙,陈薇芜却看不见。
“小橘子,还能见到你吗?”陈薇芜高声问道。
“当然能见到,薇芜姐,你推吧。”阿渔说道,眼泪又流了下来,陈薇芜却依然看不见。
陈薇芜咬了咬牙,挥动了手里的黄旗,那土墙往前一拱,便将惨嘶着的魇连同阿渔一起推下了悬崖。
......
云梦西山图忽然一阵抖动,一头白色的鹿从图画之中蓦然跃出,趴在画轴上的阿渔瞬间醒来,纵身跃起,攀上了白鹿的脖子,依然用爪子勾住鹿角,身体隐形消失不见,鹿背上只传来一个声音:“等我回来,我要吃鱼。”
那魇踢碎了窗户,纵跃到了院子里,长嘶一声,奋蹄跃起,竟然越过了院墙,倏忽远去。
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画中的景象众人都在画外看着,不由感叹。
“那个黄衣女子应该是陈薇芜师姐吧?”马克叹气道。画外能看见画中的情景,却听不见阿渔梦里和陈薇芜对话的声音,几个人就像看了一部默片。
“应该是,阿渔能梦见的,当然就是薇芜师姐。”白柒柒点了点头,上前挽住了马克的胳膊。
“阿渔真聪明,它知道云梦图里出现之人,神魂会受损伤,所以竟然想办法把平德山招了出来,这下那老家伙应该吃了暗亏了。”马克称赞道。
“啊?那个会走路的骨架就是平德山?”聂音惊讶道。
“百分之一百是他,这是阿渔和薇芜师姐的共同仇敌,在梦中凭空出现,而且阿渔发动攻击,必然是他。”
“嗯,这猫不错。”柏鉴也赞道。
“这云梦西山图可真是厉害,柏大哥,我问你啊,如果这魇在画中自行跳下悬崖,会不会从画里逃出来啊?”聂音好奇地问道。
“画轴展开时可以,卷起时就被困在里面了。”柏鉴答道,说着将画轴卷了起来,放进了乾坤袋。
“就死在里面了?”聂音歪着脑袋。
“大概是吧。”柏鉴对聂音的耐心要比对马克好太多了,虽然还是寡言寡语,但语气要和善许多。
白柒柒担忧地看着窗外:“阿渔会不会遇见危险?”
“应该不会,这家伙鬼着呢。”马克搂住了白柒柒的腰,柔声说道。
众人等了一会,因为估不准阿渔那里需要多少时间,轻易不敢使用金蚨,却不曾想阿渔忽然自己从破窗之外跳进了屋子。
“这么快?”马克惊讶道。
“很近很近,就在昆仑宫里,这个魇果然就是王道灵养着的。”阿渔接茬说道。
“啊?那么等于就在边上不远啊?”白柒柒也说道。
昆岗茶馆就位于昆仑宫门外不远的商业街上,这里周围多是贩卖两界商品的店铺。
“我跟着那只魇,没几分钟这家伙就越过高墙进入了昆仑宫,然后自行回到了一个花园里,那个花园里有一个法阵,这只魇可以进去,进去了就看不见了。我却被法阵弹了出来,进不去那里。”阿渔摇摇头。
“阿渔辛苦了,你还很聪明,在梦里把平德山招了出来,这下子他的魂魄肯定有一定程度的受损。”白柒柒撸着阿渔,温声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阿渔禁不住得意,尾巴翘了起来。
“唔,这样的话,是不是还要破阵?”马克在边上琢磨着说道。
“不用,既然已经确定知道魇主是谁,直接找王道灵算账即可。至于这只魇,今天晚上如法炮制,将它收入画中。明天我便需回昊苍,将云梦图还给瑶池仙宫。”
“啊?柏大哥你要走?”聂音颇为留恋。
“是啊,幽冥界诸事未了,我这次回昊苍也是过来请求一些帮助,正好得知你们遇见了事情,所以广成仙长借来云梦西山图,委托我到雾隐谷来帮忙。事情完成我便要回去,此图乃是昆仑重宝,不能在这里多用,否则广成仙长这里不好行事。”
“嗯,明白了,柏先生匆匆碰面又要离开,都没好好相聚。”马克也有点不舍。
“幽冥界有点空闲,我便会来凡人界找你们,有机会的。”柏鉴难得微笑了一下。
“那好吧。”马克也是没办法挽留,毕竟这么重要的宝物,想必是大师父偷偷让柏鉴携带过来,一旦出了纰漏,还不乱套?大师父这里肯定也不好做。更何况柏鉴自己手里还有一堆事情。
“我们不能白天去抓那只魇吗?”阿渔忽然问。
“白天鹿形的时候无法进入梦境的,只有晚上变成马的时候才行,你怎么不好好听课?”马克对阿渔笑着说道。
“切。”阿渔白了白眼,不理马克。
“是啊,这个魇在幽冥界有一个别称,叫食梦兽,只会在夜间进入人的梦魂。”柏鉴说。
“那我们晚上再把它抓来,白天干嘛呢?找王道灵算账去?”聂音问道。
“我觉得不着急,这两天老狐狸肯定在整合雾隐谷的事情,无暇顾及我们,他虽然出手对付了我们,但是肯定想不到我们已经知道是他所为。”
“他对我们的防范应该有,但是现在不一定会很严,还是先别惊动本人,我们暗地行事。今天晚上先把这只魇捉回来,然后再去一点点对付他。”马克建议。
“小马哥,我觉得那个雪罗刹虽然心狠手辣,妒心极重,但是似乎并不想和王道灵联盟,是不是可以在她身上做做文章?”白柒柒说道。
“是哦,柒柒你说得对,昨天沈雪君看见裴寒峰死了,也没有半点伤心,但是看见昆仑宫势力扩张,也没有刻意靠拢,看来是可以突破一下,我们去找她试试吧。”马克说道。
众人商量了一下,皆无意见,柏鉴左右无事,也打算一起去雪山派看看情况。
眼下雾隐谷局势混乱,中小型门派开始纷纷站队。按照对王道灵行事调性的判断,他绝不会允许这里存在中立,要么投靠昆仑宫的势力,要么就和昆仑宫对着干。
雪山派是玉山盟的盟主之一,依沈雪君这种目空一切的性子,绝不会那么快就向昆仑宫妥协,那么现在是争取这一股势力的最好时机。
昆仑宫大势所归基本已成定性,但是王道灵现在应该还不会那么快就开始动作。目前还是党同阶段,接下来才会开始伐异。
所以要趁着现在,拉拢沈雪君,包括还有一些和雪山派关系比较好的门派。这些门派应该还保持着和昆仑宫的距离,为数虽然不多,但是如能拉拢,聊胜于无。
马克其实根本不关心雾隐谷的局势走向,他的目的只是要毁掉平德山的谋划,粉碎他经营起来的势力。如果昆仑宫真的是如判断的那样,那么根本不用顾虑太多,干就是了。
一行人离开昆岗茶馆,疾行穿越密林后来到了雪山派这里。
雪山派和寒狱门虽然离得近,又都是冰雪系的门派,但是风格截然不同。寒狱门都是以山岩巨木建造的房屋,风格粗犷凌厉。
而雪山派则精致许多,门派之内亭台楼阁,池塘假山,屋宇都是雕梁画栋,回廊曲折。还有几块颇为宽阔的草坪,供门人们习练。背后是雪山高耸,但是雪山派之内倒是像个大型的江南园林。
雾隐谷的规矩蛮有趣,门禁都比较松,门派间自由往来问题不大。毕竟只是一方小世界,虽然空间内地域不小,但门派位置分散,谷内常驻人口充其量几万个人,总体人数还不如申城一个大型小区。
马克一行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走进了雪山派,立即有人去通报了沈雪君。
不一会儿,沈雪君便率领几个手下,走了出来,一张好看的脸蛋上布满了寒霜。
“你们来干什么?”沈雪君冷冷问道,手中已经拔出了长剑。
“冰雪仙子,不要这么轻易就干戈相向,我们前来自然有事相商,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马克微笑道。
“改称呼了?好像本来不是这么叫我的。”沈雪君冷笑一声。
马克暗暗无语,这女人心眼也太小了,这仇记得。
“身处危地而不自知,你这个女人怎么当一派之主的?要气量没气量,要见识没见识。”柏鉴忽然说道。
老柏同志纵横几千年,可以说是三界使中资历最深的一位了,虽然不能说有无上神通,但是也不会把一个小小的修仙界掌门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沈雪君手中长剑寒气陡盛,周围空气都像是要凝结了起来。
“你一个小小的修仙门派掌门,不会审时度势也就罢了,还如此盛气凌人,谁给你的气焰?现在雾隐谷什么局势看不清吗?你觉得我们前来是恶意寻衅?”柏鉴也是冷冷说道。
马克觉得这两个人对话的语气简直可以把整个世界冰冻起来。
沈雪君脸色阴晴不定,却鲜见地没有怒色。她这两天不是没有盘算过,自从裴寒峰意外身亡,寒狱门两个护法马上倒戈投向昆仑宫之后,这个玉山盟立即土崩瓦解。
她掌握的雪山派绝对是不甘心依存在昆仑宫之下的,但是现在自己存余的势力小得可怜,等昆仑宫阵营巩固之后,如果要来对付自己,不过就是弹指之力。
而眼下几位明显是来挑事端的,自从他们莫名其妙出现在雾隐谷之后,局势立即发生了巨大的转折,这其中是不是这几个人在捣鬼?说不清。
从这两天的态度来看,这几个人似乎和王道灵更亲近,那么现在出现在雪山派,来意是什么?是来说服自己的?如果是王道灵的说客,那么反而不能动手,毕竟一旦扯破脸,最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沈雪君合计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昆仑宫自顾自做大,雪山派不参与,反正也处在雾隐谷边隅。
如果昆仑宫好比是市中心的人民广场,那么雪山派就是郊区的农家乐,互不干涉各自为政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只要雪山派不成为昆仑宫的从属门派,那么彼此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的联盟也是可以接受的。
她最担心的就是昆仑宫用武力来收服雪山派,从而把雪山派变成一个昆仑宫集团下面的分部,自己的头衔就会变成昆仑宫集团公司附属雪山派分公司的负责人,弄不好连负责人都当不上,从此失势。那么这个雾隐谷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眼前这几个讨厌的家伙现在前来应该不是为了诉诸武力,哪怕是前期的说客,沈雪君觉得也应该先听听昆仑宫方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