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论刀
    蓝光消逝的时候，马克、聂音和服部半藏三人站在了法阵中间。
    白柒柒嘤咛一声，冲上前去，不管不顾抱住了马克。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马克任由白柒柒抱着，问道。
    白柒柒闻言一惊，看着马克的眼睛，只见他眼里满是笑意和柔情，还带着一些戏谑逗弄。
    “小马哥，你吓我。”白柒柒嗔怪着在马克背后轻轻掐了一下。
    “柒柒，我们离开了多久？”马克摸着白柒柒的秀发问道。
    “五个小时左右。”白柒柒回答。
    “才五个小时，就等不及了？”聂音看着白柒柒似笑非笑。
    “她怕你和马克私奔了。”阿渔忽然插嘴。
    “你......”白柒柒作势要打，阿渔嗖地窜了开去。
    “这就是在等你的女朋友？”服部正成问道。
    “正是。”马克笑着给大家做了介绍。
    “当真美丽得很，世所罕见。”服部正成微微一笑，他的内心也被白柒柒的容颜震惊到。
    “飞鸟呢？比她如何？”聂音在一边笑着问。
    “飞鸟的容颜比起这位姑娘是远远不如，但是飞鸟世上只有一个。”
    陈千变和阿渔看到服部半藏倒是没怎么激动，毕竟华夏和东瀛文化上有所差异，东瀛的大神引发不了内心太多波澜。
    丸山博文和健平田次则不淡定了。他们感觉像做梦一样，这个平平无奇衣着寒酸皓首苍苍的中年人真的就是东瀛历史上的传说，忍者大神鬼半藏服部正成大人啊。
    “哦，你是伊贺的？”服部半藏看着健平田次说道。
    健平田次忽然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服部殿下，我是伊贺流传人健平田次，特率半藏忍团前来参见大人。”
    马克听了气不打一出来，你特么是来率团参见的么？你是来组团打架的好不好？我揍你揍成那样也没见你磕头，见了服部半藏就跪舔成这样？看来武力收服还是不如精神统治来得有效。
    要不我告诉服部半藏，你刚才还阻止我们打开法阵呢！算了算了，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服部正成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起来吧。”
    健平田次战战兢兢，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众人前后登阶，离开了石窟。
    服部正成看着同心阁里自己的塑像，愣了一会儿，不由笑道：“这就有点过头了。”
    “大叔，你有所不知，你可是东瀛忍者界的偶像啊。”聂音笑道。
    果然，走出同心阁，只见健平田次一声令下：“半藏忍众听令，参见服部半藏大人阁下。”
    门口忍者顿时黑压压跪了一片。忍者们今天身体里像装了马达，刚才和马克打架时是吓得浑身发抖，现在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同心为忍，戮力杀敌。”众忍齐刷刷地高喊。
    这句话是服部半藏当时组结同心忍众队的口号，如今几百年过去，却听到从这些忍者的口中喊出，服部正成也是不由动容。
    大家浩浩荡荡离开了西念寺，到山下的时候，忍者团簇拥着服部半藏上了一辆大巴，健平田次不由分说也跟了过去。
    这下可好，回去的商务车司机没了，马克路不熟，又不是很习惯右舵车，丸山博文无奈之下只好勉为其难，穿着累赘的武士服，撤下了长刀和胁差，当了一把史上最年迈的一百八十岁的老司机。
    服部半藏在大巴上被众忍围绕，他觉得这驾没有马拉的超级大轿子行驶得很快，要是当初本能寺事变之时，家康殿下也有这么一辆大轿子的话，一路返回三河就不用那么累人了。
    众人前后回到了丸山宅院，丸山博文做东，早已吩咐仆人在院子里设了家宴，院子里围坐的都是黑衣忍者，堪称世上最黑宴席，非洲的不算。
    马克等人和服部正成以及健平田次，陪着丸山博文坐在室内。
    健平田次激动得要哭了，有幸能和服部大神同桌吃饭，根本就不想给大哥报仇了。何况自己的这个大哥的确死有余辜。
    “健平君，你的部众们平时都以忍者为业吗？”马克问道。
    “不是，现在忍界式微，专职忍者团队基本都进入了地下组织，从事一些非法勾当，受雇于一些黑势力，暗杀行刺走私等等，无所不为。其中多以甲贺流及其分支为主。”
    “我的这些伊贺部众平时都有正常职业，公司职员，做生意的，医生，律师，等等，各个行当都有渗透。秉承先人精神，不敢胡作非为。”
    “如此甚好。”服部正成在边上闻言，点头赞许。
    虽然他还不知道公司职员和律师都是些什么鬼行当，想来也应该是白非黑。
    “那么甲贺流是不是也会像我们一样，找到他们的忍者大神？”马克又问道。
    “这个不好说，猿飞佐助大神下落不知，不知道是不是能寻到。”
    “嘿嘿，猿飞佐助，倒是好久不见了。”服部正成忽然双眼一亮，本就精光四射的双目更是寒气逼人。
    “大叔，万一和猿飞佐助招呼上，有把握对付吗？”马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样子。
    他担心甲贺流也有类似的模式可以召唤三界使，而且健平田次说甲贺部众基本都是地下势力，一旦找到猿飞佐助，恐怕也会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何况自己还想对付那个丰川忍社，虽然规模极小，但毕竟也是甲贺流的传承。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引出更大的势力，就乱套了。
    “他当时是真田幸村的部下，和我之间冲突过多次。不过时过境迁，彼此即便有仇恨，也消解得差不多了。”服部正成说道。
    “不想打就是打不过咯？”聂音嘻嘻笑道。
    “少来这一套。”服部正成笑了笑。
    他和聂音似乎还挺投缘，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幽冥界三界使，而且都有情殇在身的缘故。
    饭后，健平田次还算识趣，知道马克等人有事要说，便自行带领半藏忍团先行告辞离去，众忍尽欢而散。
    丸山集团莫名其妙平地里多了一股势力，丸山博文心情不错，他知道只要拍好服部半藏的马屁，恐怕日后伊贺流的部众会越聚越多。
    “马克老弟，你说需要三件事解咒，请问是哪三件事？”服部正成见无关人等离去，知道余下的都是核心人物，便直接开口问道。
    丸山博文内心咯噔一下，竟然管马克叫老弟？这法阵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大叔，说来话长。”
    马克于是将东瀛这摊子事情，从华夏的寒极公司说起，砸毁实验室，竹内幸之自尽，逼退竹内大藏，夺得钥匙，后又远赴金三角致使竹内照之毙命，后又导致竹内家雇佣拙劣的甲贺忍者，前去华夏刺杀自己的家人朋友，以及竹内家和九黎一族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其中有些事情丸山博文都不知情，现在一起听下来不禁咋舌，因为其中很多事情牵扯到康平郎，也就是健平一郎，所以才透彻明白马克和健平田次结仇的主要原因。
    马克顺便也把健平一郎和山下德平的事也说了一下，因为很多事情都是环环相扣，总逃不出烈阳一系的影子。
    “现在的世界真乱。”服部正成总结了一句话。
    “大叔，你离开这个世界几百年，恐怕已经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样子了。对于东瀛的忍者来说，存在于历史上的你更多的是代表了他们的精神偶像。”
    “至于我想让你帮忙的三件事，一是用您的威望，发动伊贺的力量，彻底挖出竹内大藏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势力。”
    “二是替我灭了丰川忍社，顺便在东瀛的地下社会中树立起您自己的势力。”
    “三是为您自己找到飞鸟梓。”
    他知道服部正成不会被现代社会的体制和法制所约束，以他自己为主来树立起一股地下势力最合适不过。
    服部正成闻言忽然动容道：“寻找飞鸟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算在你要求的三件事里？”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替我完成的，也好早点给你解咒，这样你就可以在两界之间来去自由了。”马克笑道。
    “不过，我想说的是，德川殿下家族的血脉正是你所说的九黎一脉，竹内完造曾经和我也是一殿之臣，有同僚之谊。如果查到竹内大藏背后的势力是德川家后裔，恕我无法相助，马克老弟还需要理解。”服部半藏虽然大为感动，但仍正色道。
    “我明白，如果查到，只需告诉我结果就好，不用大叔亲自动手，不让你难做，你看如何？”
    “好，但愿不是。”
    “嗯，先人丸山高雄也是和竹内完造同殿称臣，相交莫逆，到现在丸山竹内两家还不是反目成仇？”丸山博文叹了一口气。
    “大叔，其实你可以放心去查，我判断下来，竹内家背后的那股势力不一定是德川家族，反而更可能是源氏一族。”
    “哦，这是为何？”
    “老爷子，你把亡刃拿出来给服部大叔看看。”马克对丸山博文说道。
    丸山博文顿时醒悟，连忙去内室将从竹内大藏手中夺来的亡刃取了出来，递给了服部半藏。
    服部半藏接刀一看，脸色立即沉重起来。
    “这是源家的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正是九黎铸器的手笔。”
    “服部阁下没看错，此刀正是九黎前人所铸，为源氏一族所有。”丸山博文回答道。
    “源氏一族早在平安时代就鼎盛非常，远远早于幕府时期，只是缘何这刀会在你的手上？”
    “此刀大凶，本是一对，称为灭亡之刃，灭刃已经被马先生毁掉了，这把亡刃便是从竹内家手里得来的。”
    “你是说竹内大藏手里的双刃得自源氏一族？所以他背后的靠山很可能是源家？”
    “大有可能。”
    “这源氏一脉在幕府时期中期便几乎已经绝迹，隐世不出，当时就极少有他们的消息。难道一直蛰伏着，等待机会？”
    “据悉，源氏一族是纯正的九黎血脉。这灭亡双刃乃是当时源义经所配戴，后来于源平之战大败之后，源义经自尽所用之刀也是这两把，灭刃切腹，亡刃介错，可以说源义经就是死在这两把刀下。因为九黎血脉，寻常刀剑无法杀死他，所以才使用了这灭亡双刃。”
    “源氏后人因为家主死于这两把刀，所以视为不祥，于是一直将刀置于外戚手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到了竹内家的手里。”丸山博文继续说道。
    “所以马克老弟你刚才所说那个竹内家的小儿子竹内幸之也是用灭刃剖腹的？”服部正成问马克道。
    “是啊，就在我面前了断的。”
    “那么说来，此双刀的确不祥，乃是妨主之物，丸山君你留着恐怕不太妥当吧？”服部正成正色道。
    “不瞒大叔你说，此刀凶气已经被我抹去了，不碍事。”马克笑着说道。
    “还有这种事情？”服部正成很好奇。
    “马先生说的是，当时灭刃被毁之时，这把亡刃在竹内家中终日哀鸣。双刃一同经历千年，二失其一，所以凶性大发，没想到经过马先生的手之后，此刃变得无比顺从，再无半点暴戾之气。”丸山博文补充道。
    “奇怪。”
    服部正成拔出刀来仔细观看，果然刀身明亮，正大光明，竟然察觉不到半点凶杀的气息。
    “大叔，我的血脉有点特殊，正巧这把刀也是微具灵性，所以被我身上的血脉震慑，凶气也被肃清，现在它很乖的。”马克笑了笑。
    亡刃闻言刀身颤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嗡声，似乎在向马克表功，潜台词似乎是：“你说得对，我最近很乖，拜托你别来碰我，我很害怕。”
    “倒是有趣，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服部正成嘿嘿一笑，还刀入鞘，递还给了丸山博文。
    “此刀乃是马先生夺来赠予在下，未经马先生同意，我不敢擅自做主，否则就借花献佛，送给服部阁下使用了。”丸山博文接过刀，还看了马克一眼。
    你这个老头子，自己想拉拢服部半藏就直说，何必把我抬出来？你要送刀是你的事，和我没半毛钱关系。马克内心暗暗腹诽，微笑着喝了一口茶，不接丸山博文的话。
    “不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有用惯了的老家伙。”服部正成一口回绝。
    “菊舟？服部阁下的菊舟短刀还在身边？”丸山博文双眼放光，看神色不出意外一定也是个爱刀之人。
    “老朋友了，怎会舍弃？”服部正成说着，右手一翻，不知从何处出现一把短刀，握在手上，拔出鞘来。
    只见此刀刀身无镡，刀锷笔直，柄短黑鞘，连刀身都是哑光发黑，并无那种寒气森森的迫人光芒，而是透露出一阵肃杀的气息。刀柄两侧目钉处各镶有一朵金色的菊花。
    “亡刃乃是武士之刃，和我们忍者没啥关系。此刀身短刃黑，潜伏刺杀之时没有反光，不易暴露锋芒。他有个名字，叫做‘菊舟’。”服部正成继续说道。
    马克闻言深以为然，东瀛忍者和华夏的刺客有些异曲同工，聂音也是擅用短刃，幽阴剑也是黑漆漆的。
    “大叔，我看看。”聂音忽然笑着去拿服部手里的刀。
    “小丫头，看刀作甚？”服部正成嘴上如此说，还是任由聂音将刀取了过去。
    “这菊舟之刀，菊花是有了，舟在哪里啊？”聂音端详着短刀，问道。
    “刀即为舟。”
    “原来如此，形象得很。”
    “大叔，小音也是用的短剑，也是黑色的，不过她的剑有点特殊，寻常人无法拿捏。”白柒柒在边上笑着说道。
    “哦，岂有此理，刀剑焉有不能拿捏的道理？”服部正成不信。
    “大叔你别嘴硬。”聂音笑嘻嘻将菊舟递还给服部正成，随后翻手取出了幽阴剑来。
    室内顿时一阵寒气，温度都感觉下降了。
    上一次东瀛行动的时候，聂音却是去了落桐山暗探，没有一同前来，所以丸山博文对聂音也是初识，并不知道聂音的手段。此时一见此剑，顿时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个女孩用的剑可真够狰狞的，剑柄竟然是一个骷髅，连剑刃都是被一只鬼爪握着，整个短剑也是黑漆漆的。
    只有那只骷髅的一对眼窝中镶了两枚明珠，却是当时白柒柒嫌短剑黑黝黝不太好看，取了两颗鲛珠给嵌了上去。
    服部正成接过幽阴剑，顿时觉得入手极寒，几乎拿捏不住。不过他是幽冥鬼魂，和马克不同，还是能握在手里把玩一会儿，马克当时是拿起来便撒手不迭。
    “大叔，你是忍者，应该和我一样都是隐魂之术吧？这把叫做幽阴剑，是用幽冥界虚危山的幽铁打造，阴山下的阴冥之火煅烧，所以叫幽阴剑，是世上至寒之剑，如果被此剑刺伤，寒气锁魂，就无法隐身了。大叔你要试试吗？”
    “怎么试？跟我打一架吗？”
    “我不反对啊。”聂音笑着说道。
    马克看着聂音，有点奇怪，怎么感觉这个聂音和服部半藏很亲切的样子，没有了往常的高冷，倒是像一个被父亲宠溺着的孩子。
    服部正成将剑交还给了聂音，淡淡说道：“不用打了，算你赢好了。”
    “嘿嘿，怕了吧？”聂音有点得意，收起了剑。
    “小音，别闹，大叔是忍者之神，所谓忍者，襟怀和隐忍比起争强好胜来，更重要。”白柒柒拉着聂音说道。
    服部正成闻言，抬头看了看白柒柒，叹口气说道：“你一句话，就说中。写忍字的时候，先写刃字再写心字，刃在前而心在后，如果没心的话，只是一把刀而已。”
    聂音闻言也是点点头：“刺杀之道其实和忍术差不多，但是当时教我刺杀的那个人，却让我不要有心，她说我的人就是一把刀，人一有了心，就会心软，就违背了刺客道。我有了心，果然就杀不了那个人了。大叔，你有心，所以飞鸟会一直等着你的。”
    白柒柒闻言，轻轻搂住了聂音的肩膀。
    服部正成默默点了点头，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各自咀嚼两个人说的话。
    “马克老弟，你的这几个同伴都不简单啊。那位朋友看根骨非仙非鬼，也是个异人，这只猫便是你们所说的伤了魂根回不了幽冥的那只猫吗？”服部正成说的是陈千变和阿渔。
    “嗯，正是这个猫，它叫阿渔。这位名叫陈千变，他修炼的是一门奇术，可以变化成世上所有人的容貌模样。”马克说。
    “大叔，你有没有想见之人？心念所想，我就可以将变化成你想看到的样子。”陈千变笑着说道。
    服部正成闻言手一颤，筷子落在了桌上。
    “大叔，把我变成飞鸟姐姐的样子。”聂音忽然说道。
    服部正成忽然目光激动，怔怔发愣。
    “大叔，你将手伸出来，握住小音的手。”陈千变说着掏出了乌傀，塞进了聂音的左手。
    服部正成依言将手伸出，与聂音相握。
    “想着你所想见之人就可以了。”陈千变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乌傀的头上画了一个飞速画了一个符咒。
    只见聂音的容颜开始变化，娇俏美丽，明眸皓齿的相貌开始逐渐变成了另一个女子的模样，细眉窄目，唇若涂朱，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容貌甚美，却是另一种味道。聂音的一身黑衣也变成了白袍，点缀着一朵朵粉色的樱花。
    “阿梓。”服部正成轻声呼唤道，声音禁不住颤抖。
    “原来飞鸟长这个样子。”马克感慨道。
    “小马哥，这个飞鸟是服部大叔的爱人？”白柒柒问道。
    从三人返回凡人界到现在，并未过多提及飞鸟梓的故事，是以除了马克和聂音，余人还不知道。
    “嗯，她叫飞鸟梓，是一个阴阳师，也是大叔的爱人。两人阴阳相隔四百多年无法相见。”马克看着有点感动，握着白柒柒的手说道。
    “大叔，你看够了吗？我要变回去了，你的目光我很不习惯啊。”飞鸟梓版的聂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