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飞喵流星锤
一人冲上前来,正要一把抓住马克的衣领质问,耳边却听见一声清脆的鼓响,伸出的手忽然中途拐弯,一声响亮,竟然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同伴的脸上。
聂音笑吟吟地拿出了荡魂鼓,这是游戏时间啊。自从上次在雾隐谷吃了柏鉴带来的定魂丹,聂音觉得自己对荡魂鼓的抗性增加了不知凡几,这个玩具更是令人喜欢不已了。
阿渔也是吃了定魂丹,对于荡魂鼓的溢出范围攻击也是几乎无视,马克和白柒柒自不用说,陈千变乃是修仙界,对这种微弱的魂魄扰动也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服部正成和飞鸟梓则都是来自幽冥界,对魂魄攻击的法宝最是敏感,闻声神魂一震,不由暗自凝神静气。
被抽嘴巴的那人懵了,为啥自己的同伴要抽自己嘴巴?难道自己和他老婆有苟且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可这也不是寻私仇泄愤的时候吧?
挨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反手又是一个嘴巴,抽了个有来有回。
被抽的汉子顿时急了,也顾不得眼前的情势,下意识抬手就回了一巴掌,一声响亮,不偏不倚。
“我不是故意的。”男一捂着脸委屈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男二双手捂着脸委屈道。
进门时的气势汹汹顿时变成了一对痴男。聂音觉得摄魂草加荡魂鼓的组合简直就是挑拨利器,是恶作剧爱好者的不二选择。前一阵雾隐谷内寒狱门和雪山派的互掐大战至今想来意犹未尽。
“先不要打架,我问你们,是竹内多香子让你们来找我们的?她架子未免有点大啊,烦请前去告诉她,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如果她在四十楼,不妨纡尊降贵一下,挪步前来和我们说话。”马克强忍着笑,严肃地说道。
服部正成笑着将马克的话翻译了一遍,两人觉得目前形势有异,不太可控,也不及多想,慌忙转身出门而去。
听离去的脚步只有两人,刚才来的杂乱的多人脚步声并未出现,想来那些打手们还是在会议室门口守着。
马克等人也不以为意,等两人出去将门带上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做到的?”飞鸟梓饶有兴趣地问。
马克轻声将摄魂草和魂魄系法器的作用给二人解释了一遍,控制魂器之人可以用意念选择定点控制和范围攻击,定点控制一般针对服食过摄魂草的对象,控制之余会有少许魂魄扰动溢出,不过对旁人影响不大,但是范围攻击就是那种无差别覆盖,声音所到之处都会涉及。
二人闻言大致明白,好笑之余心下也自觉得有些骇然。
“你为啥要把那个下流酒吧的小广告放在盒子里?”聂音忽然问道。
“小马哥的意思,就是让对方知道那个夕舞酒馆已经暴露了呀,这样对方就会沉不住气了。”白柒柒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可是你别再夸柒柒聪明了啊,耳朵听出茧子了。”聂音对马克说。
马克刚想顺嘴夸奖一下白柒柒,闻言立即住嘴。
便在此时,会议室的玻璃窗外出现了几只黑纸隼,盘旋着正要往里冲入,忽然传来一声鹤唳,阿鹤出现在窗外,双翅连拍带打,长喙利爪到处,那几只黑纸隼眨眼间就被撕扯得粉碎,黑色的纸片纷纷扬扬,从高楼飘下。
事罢,阿鹤长唳一声,依然冲天而起,又飞回到了大楼屋顶。
“阿鹤真厉害。”阿渔夸奖道。
“想进来使毒?”飞鸟梓冷笑一声。
随即将手一挥,刚才和服部正成所折的几十只纸鹤纷纷离开桌子飞起,从玻璃窗透气的缝隙处钻了出去。
“飞鸟姐,你这是?”马克问道。
“还以颜色,华夏有句话叫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是,只是我纸鹤上并没有毒,而是加了噬魂咒,被纸鹤的鸟喙啄中,便可伤其魂魄。可惜我的纸鹤都在飞鸟谷,身边只有这些,将就着用用吧。”
飞鸟梓边说边在桌上画出圆圈,圈中显现出画面,正是看着众鹤沿着大楼外墙扶摇直上,直奔四十楼而去。
马克闻言也是凛然,这十五万只纸鹤如果每一个都附带噬魂攻击,试问还有谁能抵挡?纸鹤本身根本没有攻击力,但是通过施加不同符咒后附带的各种属性攻击,就足以令任何人生畏了。
只见那些纸鹤从窗户窜入屋内,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女子,正是马克当时用转轮眼窥视夕舞酒馆的那个女人,而那六个送盒子的黑衣人都在身边站立。
黑衣人见窗外忽然飞进几十只纸鹤,猝不及防,身边并无利刃傍身,只得纷纷用拳脚相迎。纸鹤却不畏拳脚,见对方袭来,也不管不顾,直接用鸟喙迎上,拳来啄拳,脚来啄脚。
纸鹤凭风飞翔,在空中没什么着力点,被拳脚击中,最多歪斜着飞几下,调整之后又可再次攻击。而那六个黑衣人则没那么乐观,被纸鹤接连啄中,不一会就纷纷软瘫在地,神魂受损,四肢失去自控,无力站起。
那中年女人大惊,刚刚派出几只黑纸隼想查探楼下会议室的情况,还没等看清楚便已被毁,正想对策时,对方的纸鹤却已经循迹攻击到来,双方还没谋面,交锋已然隔着好几个楼层展开。
难道对方也是有和自己一样的阴阳师?那天在酒馆门口通过黑纸隼看见三个可疑的人,而且那天也遇见过一只纸鹤并将其毁掉,可见这个阴阳师必定就是三人中的一个,可究竟是谁呢?
而且对方是可以在纸鹤上附加噬魂咒的,这比起自己所学的道法就更为正宗,应该是源出折纸飞鸟道的正脉,不像自己,跟师父斋藤昌吉所学,乃是飞鸟道的旁枝。
说好听点叫做旁枝,其实就是门户的败类,飞鸟道没有用折纸飞鸟使毒的法门,而且此法被门户所鄙夷,根本不能列入门墙。
纸鹤已将六人干趴,只损失了七八只,那是不慎被黑衣人抓住扯碎的,其余的那些调整好身形,朝着中年女人飞袭而去。
只见那中年女人将手一挥,口中念诀。
天花板上吊灯忽然活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那吊灯竟然是由几十只黑纸隼组合成的群鸟齐飞的造型,如果不是知情者,还会觉得其造型颇有艺术感,是个错落有致的装置艺术灯。
那些黑纸隼本就是此屋的一道防线,它的折法和纸鹤不同。
纸鹤只有喙和双翼,却无脚爪,而黑纸隼却是喙爪俱全,而且这些黑纸隼的喙尖安有尖针,翅尖和爪尖都安上了薄薄的刀片,体型也比普通的纸隼大上一倍有余,空中攻击力要远大于纸鹤。
空中的黑白交锋进行了没多久,黑纸隼便将那些白纸鹤尽数消灭切碎。
马克等人在飞鸟梓的遥控画面中看见,也是颇为惊讶。
“这个竹内多香子有点手段啊。”白柒柒说道。
“果然是斋藤一流,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飞鸟梓冷笑一声。
马克却是丝毫不以为然,这些纸隼看似厉害,在自己的万羽刀甲面前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形不成半点威胁。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法门作为暗杀技术,再加上用毒,还是很有效的。
隔着五层楼,双方还没照面,却已经开始斗法了,这倒是有趣。
阿鹤正站在屋顶守候,忽然头顶一阵鸣叫,一个巨大的黑影展翅扑下,竟然是一头黑鹰,双翼展开,竟达三四米样子,浑身黑羽,目光如金色的宝石一般闪闪发亮。而这个黑鹰连喙和爪都是乌黑的,发出暗淡的光芒,就像是黑色的弯刀。
阿鹤长喙一仰,便是如剑一般,刺向鹰腹。
“阿鹤在屋顶遇敌,应该是竹内多香子的式神到了。”飞鸟梓眉头一皱,忽然说道。
“我去帮它。”阿渔连忙应声说道,随即身体一扭,瞬移消失不见。
“我也去助阵。”服部正成和飞鸟梓对看一眼,朝她点了点头,也是瞬间原地消失。
有条件围殴,干嘛要一对一?马克心里从来没有这种信条,出道以来被围殴的次数还少了?围殴别人又怎样?
“小马哥,我们打上去吗?”白柒柒问。
“好。”马克答应一声,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门一开,门口顿时被二三十个黑衣人围堵住,一见马克等人要离开会议室,立即同时吼一声,冲上前来。
……
阿渔和服部正成来到屋顶的时候,阿鹤和黑鹰已经飞到半空之中缠斗。
“大叔,你把我扔上去吧。”阿渔说道。
这两只鸟怎么打着打着就飞那么高了?团队里会飞的两位都不上来,偏偏上来两个不会飞的,这安排有问题。
“好。”服部正成答应一声,说着便托起阿渔,猛力朝着阿鹤和黑鹰抛去。
阿渔在半空中四肢钢爪齐出,大声叫道:“阿鹤,我来啦。”身体如炮弹一般砸向了黑鹰。
黑鹰正和阿鹤腾挪相斗,爪喙交加,忽然见下面飞上来一团毛球,毛球边上还闪着瘆人的寒光,大概是只滚刀毛球。
心里也不敢怠慢,连忙举爪挡了一下,爪尖与猫爪相碰,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阿渔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它的两只前爪和鹰爪一接触,立即一扣,和两只鹰爪握在了一起。你有爪子老子也有,你有两只老子有四只。
两只前爪拉住黑鹰的爪子,阿渔顺势一借力,身体便蜷了起来,同时两只后足弹出匕首般的利爪,向上使劲蹬出。
黑鹰惨叫一声,鹰腹被利刃般的猫爪狠狠刺中,饶是皮糙肉厚,也是受伤不轻。连忙双翅连拍,鹰爪猛地用力一甩,竟然将阿渔甩了出去。
阿鹤见势不好,正要飞去相救,却不料黑鹰的巨翼横扫过来,一翅膀将它拍飞了十几米远。眼见得阿渔要坠落在屋顶之上。
阿渔正要使用瞬移术来缓解下坠之势,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不知道哪里飞来一根绳索,卷住了自己的身体。
凝神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服部正成,手里握着一条长索,甩手一抖。
正在下落的阿渔忽然觉得坠落之势消失,而反之又变成了一股上飞的势头。服部正成手里这根长索长得出奇,竟然不下一两百米,他远远站在屋顶,控制如此奇长的绳索,如臂使指,操控自如。这绳索竟然就像他身上的一部分,在半空之中想卷就卷,想绕就绕。
夫为忍者,绳索之技乃是必修,无论攀援,无论潜行,或者绑缚或者制敌,都必不可少。服部正成作为忍者之神,这门技术更是出神入化,甚至类似民间传说中的通天索之技,亦是拿手绝活。
阿渔这下可嗨了,世间没有一个游乐园有这么刺激的项目啊,这叫啥?这叫飞喵流星锤!无论黑鹰怎么腾挪,服部正成总有办法挥动绳索将阿渔送到它边上,阿渔则立即发动近身进攻,机会掌握得妙到毫巅。
论打架,这只黑鹰除了有空中优势,肉搏还真不是阿渔的对手。一时间空中黑羽片片纷飞,伴随着滴滴鲜血洒落。见事不谐,黑鹰只好忍着伤痛高高飞起,远离绳索所及范围,在高空盘旋不敢落下。
阿鹤在一旁扑棱着翅膀,一时间被排除在战场之外,看得呆了。还能这样打架?阿鹤觉得自己鱼的三观跟鹤的三观同时都被颠覆了。
顶楼屋内的中年女人,因为式神受伤,己身有所感应,正想将屋内的黑纸隼召去助战,却听一声大响,房门铰链崩碎,两扇门页飞了起来,伴随着落地的声音,屋外走进几个人来。
女人不敢稍慢,连忙将几十只黑纸隼绕身盘旋,护住自己。
“竹内多香子?我们见面了。”马克笑着说道。
“我们认识?”
“我和你是没见过,不过我和你大哥竹内大藏可是交情颇深啊。”
“你是马克?”竹内多香子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哦,也对,你不认识我这个样子。”马克说着将自己的脸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身边的白柒柒聂音陈千变和飞鸟梓也恢复了原貌。
“现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马克笑道。
“没必要。”竹内多香子见众人容颜发生变化,不由愣了片刻。
她当然听过竹内大藏说起这个人,乃是平生大敌,照片资料无一不是研究了个透彻,怎么会不认得?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竹内多香子还是没想明白。
“折纸飞鸟道竟然出了你们这样的败类,斋藤昌吉呢?他在哪里?”飞鸟梓忽然问道。
“你又是谁?”竹内多香子问道,她却是不认识飞鸟。
“我叫飞鸟梓,折纸飞鸟道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凡是传人,皆以飞鸟为姓氏,你师父没跟你说过?”
竹内多香子脸色不太好看了,师父斋藤昌吉是飞鸟道的弃徒,自己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从师父嘴里却不是那么说,他管这个叫做黑隼道,说是自己创立的门派,和别的阴阳师派系完全不同。
自己拜师学了这个黑隼道,也因此将竹内家的地下势力命名为黑隼会。没想到今天来了个飞鸟道的正主儿,这就有点讽刺了,难道还要认祖归宗不成?什么时候飞鸟道的传人又问世了?
不过刚才附有噬魂咒的纸鹤就很说明问题,这可作不了假。感觉就是盗版遇见正版,要打官司了。
“咳咳,我当然没和她说过。”里屋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随着话音,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老人,留着白须,目光如隼,一身黑色和风长袍,上面用黑色丝线绣了一只黑隼,发出暗暗的光泽。
“师父。”竹内多香子见了此人,忽然变得恭敬。
“哦,斋藤昌吉?原来你果然在这里。隐世那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飞鸟梓说道。
“你不也是?从世间消失了多久?”斋藤昌吉瞥了一眼飞鸟梓。
“师父,是仇人?”竹内多香子问道。
“当然是仇人,难道还是朋友。”斋藤昌吉冷冷一笑。
竹内多香子闻言呼喝一声,身边的黑纸隼尽数飞起,喙爪翼上都闪着微微蓝色的锋锐光芒。几十只黑纸隼呼啸着扑向了众人。
马克眉头一皱,觉得这些黑纸隼飞行带起的气流之中有一股异味。也不多想,身上万羽刀甲现出,空中出现无数的银色羽毛,大小不一,纵横飞舞。那几十只黑纸隼在羽刃快速切削之下,还没飞到马克等人面前,就已经变成了一地纸屑。
“有毒?”马克冷冷看着竹内多香子。
竹内多香子忽然脸如死灰,平时还算保养得不错的脸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狰狞,变得极为难看。斋藤昌吉也是瞳孔收缩,双眉紧锁。
眼前的情景有点出乎意料,这手段似乎正是黑纸隼的克星啊,这可如何是好?其实竹内多香子是听竹内大藏说起过,这个马克有一个羽刃飞袭的手段,但是描述得不够透彻,因为当时竹内大藏只是被万羽刀甲震慑了一下,而没有见过实战。
此时一见,立即对上了号,而自己的黑隼道,对付这个密不透风的刀刃阵,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一点机会也看不到。有毒又怎样?能扎到对手吗?
窗户玻璃忽然发出一阵迸裂的巨响,碎了一地玻璃,一阵大风从户外卷入,吹起了一地黑色纸屑。
从窗外飞进一只仙鹤,背上驮着一只橘猫,落在了马克等人的身边,服部正成也随即从破窗处跃入室内。
片刻之后,一头巨大的黑鹰也从窗外跌跌撞撞飞了进来,颤巍巍地收起翅膀,扑通一声躺在了竹内多香子的脚边,浑身的黑色羽毛已经变得斑驳不齐,还有几处伤口流淌着鲜血,显然已经受伤不轻。
“在折纸道上用毒,飞鸟道什么时候可以这么歹毒卑鄙了?”飞鸟梓问道。
“你错了,歹毒卑鄙的不是手段,而是人心。”斋藤昌吉缓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使用歹毒手段的人,人心会是善良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即便不用这种手段,人心也未见得就是善良的。”
“狡辩。”
“是不是狡辩无所谓了,我和飞鸟道早已经分道扬镳,你们又何必前来多管闲事,赶尽杀绝?当初我被大批阴阳师追杀,不得不隐世躲避,难道你们所谓的善良就是这么恃强凌弱?”
“你怎么不说说为什么这么多阴阳师都会来追杀你?”
“呵呵,无非是因为我毒死了飞鸟隼,我现在将我的道门命名为黑隼道,也算对得起他了。”
马克等人知道现在两人对话的是一段故往秘辛,是斋藤昌吉因何反出飞鸟道的往事,这些事自己等人完全插不上嘴,便静静站在一边听着飞鸟梓和斋藤昌吉的对话。
“飞鸟隼是你师父,你却直呼其名,可见忘恩负义,无耻之尤。”
“师父?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师父,若我认这个师父的话,我现在的名字便叫做飞鸟昌吉。”斋藤昌吉仰天大笑道。
竹内多香子上前扶住了斋藤昌吉,斋藤昌吉拍了拍多香子的手背,苦笑道:“多香,你是好样的,师父收你这个徒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