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圣方济各堂里的神父
    清晨，城市里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了。路上往来的车多了起来，教堂前的广场上陆续来了一些晨练的人们，有跑步，有打拳，有几个早饭摊儿，卖着热气腾腾的豆浆，面条，肉夹馍。
    路边不时有自行车的叮铃声擦肩而过，现在骑自行车的人日渐少了，只有在清晨时分，才多有一些赶去奔忙的人们。
    衬着欧洲风格的罗马式教堂，做着接地气的本土早餐生意，这种情景颇为生动，就像是一幅特别的都市画卷。
    白柒柒极为迷恋这样的场景，每每看到这种，就像从一个清冷姿绝的姑射仙子落入了滚滚俗世一样。
    马克知道，这种烟火气息其实是白柒柒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也是想象不到的生活，自从来了凡人界，她变得贪恋红尘，反而对昊苍界有些乐不思蜀起来。
    早饭摊儿的中年女人很好奇地看着二人，大凡这样气质的男女，极少会在大清早出现，尤其是这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坐在低矮的板凳上喝豆腐脑儿，简直就是前无古人的景象，若是她再也不来光顾，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圣方济各教堂敲了一下钟，马克忽然醒悟，今天是周日，要做礼拜了。虽然在华夏，基督教不算兴盛，但是因为历史沿袭，民间还是有不少信徒，每逢周日，依然会执着地去教堂做礼拜。
    马克饶有兴致地用手搭起望远镜状，四处观望。摊主阿姨看到他这个样子，笑着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看起来真幼稚。”
    一个穿着黑袍，神父打扮的高大中年老外，坐在边上的桌子上，一碗豆浆，一手拿着一个咬过几口的肉夹馍，一手拿着筷子吃咸菜，一脸津津有味。想来外来的神职人员，也入了乡随了俗，筷子用得圆转如意，十分纯熟。
    马克拿纸抹了抹嘴，忽然笑了出来。
    “小马哥，怎么了？”白柒柒鼓着腮帮子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趣。传统的天主教神职人员是不能吃猪肉的，可是这位神父先生吃着肉夹馍，好像很香啊。”
    摊主阿姨走过来给白柒柒的碗里添加了一勺豆腐脑儿，笑嘻嘻地说道：“豆花儿美容的，小姑娘越吃越好看，这是阿姨送的。哎，这姑娘，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的儿媳妇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天天给菩萨烧高香。”
    “啊唷老板娘，这里是教堂门口，人家神父还在边上，你却说给菩萨烧香。”马克笑道。
    “这又没啥，耶稣么就是外国菩萨呀，烧香磕头嘛总不会错的，再说这个黄神父天天来我这里吃早饭的，熟悉得很。”
    马克被逗笑了，敢情外国菩萨在华夏也要一样入乡随俗，也要接受香火的礼遇。看来这个老板娘心诚则灵，确实受到了上帝保佑，早饭生意还不错，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哦，那位神父先生原来姓黄啊？”马克说着看了一眼黄神父，向他点了点头。
    ”是啊，他给自己起的华夏名字好像。”老板娘回答。
    黄神父也看到了马克和白柒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早餐，走了过来。
    “愿神的慈祥、主耶稣基督的恩惠、圣灵的感动，常与你们和世人同在，愿上帝保佑你们，阿门。”黄神父用非常流利标准的华夏语问候道。
    “谢谢神父，坐下聊聊？”马克也是一笑。
    “黄慎吾。”神父伸出了手。
    “戴超。”马克伸出手和黄慎吾握了握，没有说真名，而是直接报了不怎么露面的死宅男名字。
    戴超在遥远的申城打了个喷嚏，觉得自己因为睡眠不足，抵抗力也差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东方女性，愿主与你永远同在。”黄慎吾又朝着白柒柒鞠了一个躬。
    白柒柒来自昊苍，本身就是仙子，又怎会拘泥于基督徒的礼节？只是矜持地报以礼节性的微笑。
    黄慎吾一屁股坐在了两人身边的一张空凳子上，把手里的圣经放在了油叽叽的小桌子边。
    “神父的华夏名字可真不错，慎吾，君子慎独，三省吾身。想必黄神父还是个华夏通吧？”马克笑道。
    “戴先生真有学问，没想到一下子就能说出我这个华夏名字的来历，我来自英国，本名叫sherwood wilson，这个sherwood和华夏语慎吾的读音比较像，所以就用了这个来做我的华夏名字。”
    “那为啥姓黄呢？”
    “华夏都是黄皮肤，又是炎黄子孙，我尊重和喜欢华夏文化，所以就姓黄了。”
    “倒是有意思，只是慎独和三省吾身，都是属于华夏的儒家思想，黄神父是基督的仆人，用作名字是不是不太贴切啊？”
    “戴先生，你错了。基督有十诫，正是对自己与世人的约束，这和华夏儒家的慎独省吾的说法不谋而合，耶和华的圣光普照世人，同时也照耀自己，他可以包容世上一切的善，包括你们华夏的思想。”
    “得了吧，华夏文化可不需要耶和华的圣光来照耀。哎，说到十诫，据我所知，第一条就是不可信仰耶和华以外的神，儒家的孔子也是我们华夏的神只之一，被世人尊为文圣人，神父用慎吾作名字算不算离经叛道啊？”马克喝了一口豆浆。
    “不算不算，我们爱一切世人，爱那些爱我们的人，也爱那些不爱我们的人，爱一切众生，爱一切众生的思想。”
    “原来如此，看来黄神父是新约教徒。”
    “嗯，新约的智慧超凡脱俗，也教会我们去包容那些旧约之人，上帝与所有人同在。”
    “异教徒呢？上帝也与他们同在吗？”
    黄慎吾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转而微笑道：“自然是同在的。”
    “受教了，多谢神父解惑，要一个您的手机号吧，我呢，虽然不是基督徒，但是对您们的教义颇感兴趣，宗教文化是一个有趣的课题，我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还要向您多多请教。”
    “完全可以，上帝垂怜世上所有迷途的羔羊，他会引导你们走向正确的方向。”黄慎吾说着取出了手机，和马克交换了一下电话号码。
    圣方济各堂的钟声又敲了一下，黄慎吾站起身来，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挂坠，微微躬身，说道：“今日有礼拜，我先告辞了，欢迎两位一会儿前来观礼，教堂的大门向您们打开。愿上帝保佑你们，阿门。”说着，便匆匆离开了。
    白柒柒看着黄慎吾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笑着问道：“小马哥，你和黄神父聊这些，是不是就是为了骗他的手机号啊？”
    “嘿嘿，谁说不是呢？柒柒你可真聪明。”
    “我就知道，可是，这个神父有啥不对吗？”
    “他是新约教徒，吃猪肉馅的肉夹馍也就算了，毕竟不像旧约教徒那么严格。可是，他的手腕上有纹身，这就有问题了。基督教严格禁止教徒纹身，尤其是这些服侍上帝的神职人员。”
    ”原来小马哥刚才转轮眼是在看他，还看到啥啊？”
    “还看到一身毛。”
    “没正经。”白柒柒笑着捶了一下马克。
    “他的袍子外面挂的十字架是银色的，可是贴身还挂了一个黑色的。手臂上的纹身是一个倒五芒星，五星中央是一个山羊的头骨。嘿嘿。”
    “啊？这意味着啥？”
    “黑色十字架和罗兰他们不谋而合，很可能是一个组织的。而山羊在基督教里是代表着恶魔，这意味着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真的神父。嘿嘿，还说什么十诫，不可信仰别的神，巴拉巴拉。孟云强既然死了，这个黄慎吾神父也许就是新的突破口咯。”
    白柒柒眼里放着光，看着马克，笑着说道：“马百科先生，知识就是力量啊。”
    “咦，柒柒，哪里看来的这句名人名言？知道是谁说的吗？”
    “培根，网上看到的。”
    “老板娘，加个鸡蛋灌饼，饼里加两条培根。”马克朝着摊主阿姨叫道。
    白柒柒一边笑一边挽住了马克的胳膊，把脸依在了他的肩上。吃早饭的人们和路边的行人们见到此情此景，不由都想吟诗一首。
    马克拿起手机，直接给戴超打了个电话。
    “我说老大，这才几点？你就打电话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神仙啊，我要睡觉的啊。”戴超在电话里咕哝。
    “没事儿，我就打电话来叫醒你一下，该起床锻炼身体了。”
    “不带这样的，老大你越来越变态了，是不是我柒柒嫂子满足不了你啊？”
    “滚蛋。”
    “那我滚咯？我还继续睡呢。”
    “滚回来，让你监听一个电话，看这家伙会和谁联系。昨天我们这里的事情小音和你说过吗？”
    “说了，那两个洋鬼子基佬的电话我也都监听了。”
    “臭宅男做事倒是靠谱，我把电话号码发给你哦，你继续睡会吧。”
    “得嘞。哦，还有啊，老大我跟你说一下，千变这狗东西的女朋友来找他了。”
    “呃……”
    “就是那个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东瀛妞儿，这狗东西还真有福气，美香还真好看啊。”
    “好吧，我知道了，过几天回去再一起玩儿。”
    “o了个k。”
    马克挂了电话，把黄慎吾的手机号码发给了戴超。
    “悬案破了，o了个k这个话是阿超教小音的。”马克笑着和白柒柒说。
    “o了个k！”白柒柒答道。
    ……
    “还有，源重盛的那个义女美香，来申城找千变了。”
    “那个樱花媚忍？”
    “是啊，异色瞳的那个美女忍者，和千变倒也般配，咱们千变虽然贱，人模样还是很帅的。”马克笑道。
    “源重盛把养女交给千变，恐怕也是为了和你搞好关系吧？”
    “柒柒，我忽然发现你学会了很多凡人界的人情世故呐。的确如此，源重盛一个枭雄人物，当然知道合纵连横，不过也是要千变和美香彼此喜欢，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嗯，看上去是喜欢的，在东瀛的时候他们彼此就有意思。”
    ”昆仑雾隐谷和东瀛樱花谷的联姻吗？就是美香一旦施展媚术，千变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得住，哈哈哈哈。”
    “小马哥，你笑啥？”
    ……
    两人也不进教堂，就在四处闲逛。马克料定一旦这个黄慎吾发现地窖里的石板失窃，一定会打电话联系某人。
    而如果按照魇进入罗兰的梦中看到的景象来判断，五块石碑应该只有同一把钥匙，那么启动这五块石碑的核心人物很可能就是拥有石头钥匙的罗兰。
    黄慎吾如果打电话的话，大概率会和罗兰汇报。一旦这个电话一打，诸多事情之间的联系就基本能挂上钩了。
    果不其然，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戴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大，料事如神啊你，这个号码果然给罗兰打电话了。”
    “怎么说？”
    “电话里说的是英文，我梳理了一下电话内容，大概意思我捋明白了。这个石碑一共有五组，分布在五个城市，叫什么巴弗灭石碑。”
    “他们一直在酝酿一个什么暗黑圣仪，申城这组缺失了一块，所以现在还无法进行，他们也一直在寻找这块缺失石碑的下落。而老大你把秦安市的这组拿走了，他们开始有点慌神了。可能接下来会开始有动作。”
    “秦安美院被杀的教导主任孟云强似乎和这个叫什么wilson的神父是搭档，就像罗兰和约瑟夫那对死基佬那样的。那个约瑟夫还是圣若瑟堂的挂职神父。”
    “嗯，意料之中，你说的五个城市？是哪五个？”
    “除了申城和秦安市，还有滇明市，闽厦市，湘沙市。我追踪了罗兰的电话，他还给每个城市的联系人打了电话了，目前各地都还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嗯哼，他们目前有啥反常？”
    “暂时还没动作，小音和阿渔在那里盯着，一有什么异常举动，我马上通知老大你。”
    “睡醒了？精神不错啊。”
    “我是一个负责任的黑客。”
    ”好的，负责的黑客，请努力，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义不容辞。”
    “嘿嘿，觉悟啊。还有，这么判断下来，五组石碑应该分别位于五个城市的五座教堂里。你按这个路子查下去，看看能不能获取到教堂的信息。”
    “得嘞，这简单，罗兰这个基佬打电话，我把对方的号码都记录了，定位一下应该就能出来结果。”
    “牛逼。”
    “老大牛逼。”
    “马屁少拍。”
    “o了个k。”
    马克挂了电话，对白柒柒说道：“柒柒，我们的方向果然没错，我发现我们有点侦探的潜质啊。”
    的确，苍冥小组到现在，确实很少走弯路，这得益于成员间的配合，聂音和阿渔的潜行能力，陈千变的易容术，戴超的超强黑客技术以及马克和白柒柒的判断力和战斗力。
    这些能力决定了整个团队的走向，能做到凡人界科技无法达到的效果，而且马克也在快速成长，在神龙法相真身的加持下，对突发事件和特殊血脉感知和判断愈发精准。
    “所以，并不是把这些石碑集中到一家教堂，而是分别位于五座城市？”白柒柒问道。
    “是啊，眼下看来应该如此。”马克说着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地图。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马克不由愣住了。
    “柒柒，你快看。”马克把华夏地图放大。
    “啊？原来是这样。”白柒柒凑过来一看，也有点发愣，聪慧如她，一下子便看出了问题。
    只见地图上五个城市分布罗列，其中申城位于东方，闽厦位于南方，滇明位于西方，秦安位于北方，而湘沙市正好位于中央位置，五个城市组成了一个近乎标准的十字架造型，斜亘在华夏的版图上。
    “好大一个十字架。”马克睁大了眼睛。
    “所以这个什么暗黑圣仪是要在五个城市启动？究竟目的是什么？”
    “不敢想，这些石碑上的文字符咒能让人失控，并变得强大。如果五个城市启动，是不是会形成一个类似巨型法阵的东西？那么……”
    “那么这个仪式很可能就是大面积控制人群？像骆明那样？这可比摄魂草要厉害多了。”
    “这个什么巴弗灭石碑，目前还没凑齐，申城的圣若瑟堂不是还缺了一块吗？我们又把这里的盗走了，他们这个计划恐怕目前难以继续，我们有时间各个击破，先把这些石碑暗中都搞到手，让他们搞不清对手是谁，嘿嘿。”
    “可是，他们以前并不知道有人会调查到这些石碑，所以都放置在教堂地窖里，现在的话肯定已经引起重视，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了。”
    “是啊，事先不是不知道嘛，早知道的话，咱们就叫上三凌道长、雾隐谷老狐狸和雪君他们，到五个城市同时动手，一下子都偷掉他们。”马克笑道。
    “小马哥不偷掉这几块石碑的话，也没法知道对方的目的和计划啊。”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事情倒是变得好玩了。”
    “你说那个黄慎吾会不会怀疑我们？”
    “有这个可能，毕竟我们出现得有点突兀，还是要怪柒柒实在太美了，太惹人注目，出现在这里就会显得不同寻常。”
    “小马哥，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柒柒，你的美不用夸，天地间无人能抵挡你的容颜，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恍若梦中，前辈子积了什么德啊，才能拥有你这样的仙女啊。”
    白柒柒还没来得及脸红，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山下德平！”
    “柒柒，你是觉得山下德平也是成员之一？我也觉得可能性很大，那么他脱逃之后很可能出现在这几个城市里。”
    “是啊，两两一组，申城是罗兰和约瑟夫，这里是黄慎吾和孟云强，以山下德平和罗兰的关系，很可能在其中另一个城市行事。”
    “嗯，按这个逻辑，老太监应该还有一个搭档。这样的话，事情就比较顺了。山下德平把罗兰他们介绍给竹内大藏，让他们用暗黑圣殿的技术武装源氏武士，等时机成熟后，再用这种符咒和摄魂草之类来取得这股力量的控制权。计划失败后，他便逃脱，然后回到某城市的教堂，继续进行这个十字架计划。”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孟云强也太弱了些，竟然被骆明给一刀杀死了。”
    “这也不是孟云强弱吧？一是骆明已经变得很厉害，二是这个孟云强充其量不过是个术士，战斗力不见得很强，还自以为能靠咒语控制住骆明，没想到骆明体内的黑气已经被柒柒你给拔除，神智已经恢复，所以他在毫无防备之下才被骆明捅死了。”
    “嗯，也是罪有应得。”
    “没错，就拿逼死曾青衿这件事来说，就够他死十次。”
    “死一百次！”白柒柒握了握拳头。
    “黄慎吾，嗯，这个假神父要么先让他没头苍蝇转着，我们去对付另几个城市吧，把他们的作案工具没收先。”
    “嗯，反正小马哥报的是阿超的名字，黄慎吾要调查也调查不到我们。”
    “破绽还是有的，比如黄慎吾要是跟罗兰说今天吃早饭碰到的两个可疑的人，其中有一个仙女美得让人无法相信，罗兰说不定就会怀疑我们啦，毕竟美得让人无法相信的女子实在是天下无双，碰巧罗兰也见过。”
    白柒柒笑得很开心。
    “然后，罗兰发出通知，让其他城市的成员都要堤防这个极其美丽的仙女，山下德平收到消息，第一个就会想到是我们在搞事。”马克继续说道。
    “这倒很有可能，早知道让千变一起来，我就扮作老太太。”白柒柒一下子不笑了。
    “他一起来，就没有我们俩的白马峰了。”
    白柒柒闻言，浮现出两人在华山白马峰顶水潭里的旖旎春光，不由红了脸，天地万物，都比不过那一段迷醉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