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红袍故事
    “金芭大师是宁玛派的，也就是密宗四大教派之中俗称红教的一支，僧侣们都是身穿红帽红袍。你的代号原来是来自这个，不是茶叶，大红袍是巧合了。”马克笑道。
    “被你猜到了。”红袍微微一笑。
    “只是你一个军人，怎么会去学这个藏传武功？”
    “我父亲是汉人，而我母亲是藏族的。父亲当时是一名藏地边防战士，在青藏当地认识的母亲。”
    “原来如此，你因为母亲的信仰，拜了金芭大师为师，学了这个寂灭拳。而后来又继承了父业当了一名军人。”
    “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出来了。妈妈正是宁玛派的教徒，她自幼就生活在青藏山南地区一座名叫桑琼寺的寺院边上，就在那里遇见了我的父亲。爸爸妈妈相爱后在当地结了婚，有了我之后，又将我交给了桑琼寺的金芭师父。师父在教我寂灭拳的时候，原是要让我研习佛法，来化解拳法中反噬带来的苦痛。”
    “只是后来成为了飞狼，就把佛法弃了？”
    “这倒不是，一切缘由来自于当时的一场战斗。我父亲在和一股犯我边疆的境外势力交战中牺牲了。”红袍说着顿了一顿，脸上流露出一股痛苦神色。
    “哦。”众人闻言，都发出一声喟叹。
    白柒柒轻轻拍了拍红袍的后背，红袍则报以微笑。
    “犯我华夏边疆者，不惜流血牺牲，必当决然诛之。你父亲是英雄。”马克说。
    “嗯，谢谢你这么说。我当时才十六岁，被杀父之仇所激，热血上头，孤身一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深入匪巢，用师父教我的这个拳法，各个击破，先后杀死了十几个匪徒，他们的手上都沾了我们战士的血。最后，我找到了匪首并和他交手，把他给活活给打死了，终于给我父亲报了仇。”
    “杀得好。”马克赞道。
    “我当时就决定继承我父亲的遗志，要当一名军人，当一名保卫华夏的战士。师父说参军可以，但是我身上有了怨憎，以她的佛法修行无法让我从仇恨之中解脱出来。寂灭拳虽然让我报了父仇，但是拳法中杀意的侵蚀又变成了我身上的业。”
    “她说诸受皆苦，修行也是苦，入世也是苦，而我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业报，便要自己承受怨怼之苦。憎恨心本来就是寂灭最大的心敌。”红袍平静地说道。
    “常者有尽，高者亦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痛苦本来就紧随着人的一生，你师父虽是女流，但也是护法，会有金刚怒相，能堪破生死，怎么会不懂你的怨憎呢？所以我觉得你师父其实是不想靠她的佛法来化解你的业，而是想让你自己去解开。”马克说道。
    红袍闻言，一双眼睛忽然放出灼热的光来。
    “所以，你是说，寂灭拳给予我身上的反噬之苦本来就是我应得的？”
    “大概是吧，我说不清。说起来我和柒柒都算是道家传人，而你是佛家传人，根本上对痛苦的认知是不同的，何况我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哪里说得出什么大道理？”
    “不过，据我所知，宁玛派的祖师莲花生大师都有愤怒之相，高举金刚杵立于烈火之中。他曾经预言在未来的末法时代，人心会堕入险恶，累犯戒律。这样的凶缘恶因，会造成厉鬼邪魔纷扰世间，或因不善共业，众生要遭受癫狂、暴毙，枉死等等不吉祥、不顺遂的果报。”马克说道。
    “莲师所说的未来，就是现在了吧？”红袍问道。
    “这就无法尽说了。柒柒和三妹小涵，都是来自于昊苍界，也就是你师父梦中遇见的释迦宗乃大师所处的界。我虽然是属于凡人界的，但却机缘巧合，和柒柒成为了同门。“”
    我们的师父也说过，三界将乱，末法时代已经到来。释迦宗乃大师在梦中给你师父授艺，我觉得是有渊源的，这是你师父的机缘，更是她的责任。她将寂灭拳教给了你，同时也把责任分了一部分给了你。”
    “我不明白。”红袍有些茫然。
    “你会明白的，因为你一会儿就会看到。”白柒柒忽然说道。
    “看到什么？”
    “看到三界之乱的一个缘由。”白柒柒指了指躺在那里的猜拿。
    红袍觉得白柒柒的话有点费解。
    “我认为，你和你的师父，都是护法金刚。所护的不单单是一个教派的法，而是整个华夏，整个凡人界，乃至整个三界的和平。你们师徒的身上，有着和我们相同的责任。来自昊苍界瀛洲域的释迦宗乃大师，正是在梦里将这个责任交付给了你们。”马克说道。
    “我忽然明白了，按你的说法，这个拳法带给我身上的苦痛并不是什么反噬，也不是我的业报，而是寂灭金刚的力量。由于这股力量太过于庞大，而我的身躯太弱，力量涌来的时候，我会觉得承受不住。”红袍忽然说道。
    马克、白柒柒和莫小涵三人忽然同时鼓起掌来。
    莫小涵皱着好看的鼻子，说道：“小母狼，你刚才打那个家伙用了十几二十拳才将他打倒，什么时候能达到一拳寂灭，就大成了。”
    “三妹，你能不能说一些像孩子的话，跟你的年纪相配一些？”马克笑道。
    “我是小仙女。”莫小涵双手托脸，把自己扮成了一朵花。
    “老大，你说红袍和她师父都是金刚，她师父叫金芭，是金刚芭比的意思吗？”陈千变凑过来贼笑着问。
    “滚……”
    美香笑着用手一把捂住了陈千变的嘴。
    “谢谢你们。”红袍忽然朝着马克和白柒柒深深鞠了一躬。
    “你干嘛？你可是红袍啊。”马克笑着说。
    “没干嘛，就是鞠个躬，一是表示歉意，二是表示谢意。”红袍又站直了身子。
    “飞狼身上的傲气是可贵的，你完全用不着为此道歉。你也先别急，我们呢，本来打算让三妹给你制作能化解你身上的反噬的药。现在看来，根本问题并不是治疗，而是增强，增强到让你的身体能够承受这寂灭拳中的力量。”
    “哎呀，这种锻体的丹药我可没有，我的药都是治病的。”莫小涵嚷嚷道。
    “没关系，有办法。”
    “小马哥，是不是要叫凌云道长来一次啊？”白柒柒笑道。
    “是啊是啊，让他多带点金身丹来。”
    “上次和你们一起去金三角的狼崽子们回来后都变得异常强大，本来不是我对手的人，现在都比我厉害很多。他们说是一个道长给他们服用了一种神药，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金身丹？”
    红袍在马克和白柒柒的对话里，结合了其他飞狼吹嘘时候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叙述片段，得出了结论。
    “小母狼一点也不笨。”马克笑道。
    “能不能换个称呼？小母狼很好听么？”
    “不好听么？”
    “好听么？”
    “挺好听的。”莫小涵说道。
    “我也觉得好听，不信你问美香。”陈千变说。
    “好听。”美香点点头。
    ……红袍语塞。
    “这里事情结束后，我让道长送些他炼制的金身丹来，到时候你服用后看看情况，是不是能抗住你身上寂灭金刚的力量。同时，也负责帮忙分发一些给各地的飞狼。”
    “上次行动，抽调的都是各地飞狼支队的精英战斗力，所以其他队长基本都吃过这个什么金身丹。不让我参加，还不是因为我是个女的？”红袍说着，忍不住撅了撅嘴。
    “不不不，队长你虽然是女的，但是身上担负着比我们这些臭男人更重的责任，你永远就是我们的队长，除了你，无论换谁来，我坦克第一个不服。”坦克说道。
    “就是，兄弟们都很服你的，而且，我们现在知道队长你为了让自己强大，一直在忍受着拳法上带来的痛苦，就更佩服你了。”旗鱼也说道。
    “是啊，我们一直觉得队长你的这套拳法非常厉害，却一直不知道它会给你带来痛苦的感受，我们都愧疚得很。平时不懂事，还老是要和你打架切磋。”坦克道。
    “那么多年了，没事。”红袍笑了笑。
    “是不是每次承受的压力越来越轻？”马克问。
    “是啊，可能是我习惯了。”
    “不，是你在渐渐变强了。”白柒柒笑着说道。
    “我忽然想起，我离开桑琼寺的时候，师父跟我说过十六个字，沙海孤舟，苦海慈航，遇见白马，祥云金刚。”
    “呃。”马克忍不住看了一眼白柒柒，白柒柒也是不禁微笑。
    “我原先理解师父的意思是说，习练寂灭拳也好，佛法修行也好，就像是在沙漠里行舟，前面有困难重重，要靠无上智慧来渡。我不太懂佛，也就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记住了师父的话。”
    “今天看来，这话倒更像是一个预言啊，白马不就是你们两位吗？遇见你们，金刚之力就化作祥云了，看来你们真的是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以前我一直没想明白这几句话，前几年还特意去了一次川藏阿坝一带，想寻找师父话里的答案。”
    “为啥要去那里寻找答案？”白柒柒好奇问道。
    “柒柒，阿坝那里一带生活着一个藏族的分支，叫做白马藏族，在古代时候，那里的人们被称作氐羌，其中氐族就是指这些白马藏族，而羌族就是华夏现在的少数民族之一。红袍可能以为‘遇见白马’这句话的答案在白马藏族之中。”马克回答道。
    “是的，你知道的真多。可谁知道会遇见你们，一个姓白一个姓马。要不是开着船忽然莫名其妙进入了一片沙漠的空间，应验了沙漠孤舟这个谶语，我还想不到这句话会是指你们两个。”红袍放下了骄傲，言语也开始轻松起来。
    “有时间一定要去拜见一下你师父，我觉得她身上有很多不寻常的事情。”马克说道。
    记得上次去幽冥界寻找服部半藏的时候，飞鸟梓曾留下一首谶诗，说什么若有再见时，白首问飞鸟。
    飞鸟梓是一个阴阳师，能推算出一些未来，但是比起金芭大师的这个十六字预言来，似乎又颇为不如了。毕竟这十六个字连场景和姓氏都预言了出来，这位大师肯定有一个非凡的身份，指不定又是个谪仙啥的。
    红袍却似乎并不知道她师父可能并不是凡人界的人物。
    “嗯，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红袍点点头。
    就在这时，猜拿躺不住了。哦，你们在凉席上聊天说笑，而自己却像一块在边上炙烤着的肉，这是在露营吗？
    只见他身上的紫痕肉眼可见地退去，头上开始冒出了尖角，一声闷吼，猜拿从地上跃起，身形暴涨，满身皮肤转做墨绿之色，顿时变成了一个高达五六米的巨人，面目狰狞，看向众人。
    红袍、坦克和旗鱼三人几时见过这样的景象？虽然经历了不可思议事件，但是眼下不可思议的程度又叠加了。
    坦克和旗鱼心里震惊，往后退了一步。
    “忍不住了？”马克冷笑一声，身后焰光燃起，神龙法相又冲了出来。
    白柒柒则现出破界法相，和刚才的金光万丈的不败莲花不同，这次是七彩的重瓣莲花，放出如宝石一般的光芒。
    马克和白柒柒伸手相握，神龙也跟着伸出前爪握住了七彩莲花。
    莫小涵扯出舍离剑，拖在身后。
    陈千变和美香各执兵器，严阵以待。
    九黎真身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是充满了视觉和心灵上的震撼。但是在破魔神龙和破界莲花之前，根本不值一提，何况两个法相还能联手攻击。
    只见猜拿大吼一声，忽然猛地击出一拳，却是打向地面。
    那一拳威势凶猛，打在沙面之上，就像一颗炮弹落地炸开一般，黄沙四溅，顿时出现一个深坑来。
    弥漫的黄沙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巴弗灭石碑正静静地躺在沙坑之中。
    猜拿伸手拿起石碑。原本拼起来有小圆桌大小的四块石碑，在九黎真身的手中，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只见猜拿手里托着石碑，巨大的身躯噗通一声，竟然朝着众人跪了下来。
    这……暹罗人会不会打牌啊？这出牌的路数好飘忽啊。
    除了马克和白柒柒，其余众人都面面相觑。
    跪就跪吧，变这么大吓唬人干嘛？
    马克和白柒柒却是看出来了，这家伙不现出真身的话，常规身躯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已经没有体力去挖出深埋在沙里的巴弗灭石碑了。
    “不打了？”马克问猜拿。
    “不打了，不敢。”
    “不打还搞那么大个儿干嘛？”
    马克的神龙法相长大到了十几米，足足比猜拿的身躯大了一倍有余，尽管如此，还是远没达到神龙法相尺寸的上限。
    “怕，怕被你们打死。不变出九黎真身的话，再挨几下就要死了。”猜拿苦着脸说。
    猜拿虽然跪着，红袍等人还是要仰着脖子看他。
    马克也不多话，神龙伸爪捏起石碑，直接放进了乾坤袋。
    “变回来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保证不打你。”
    莫小涵拖着大剑走到猜拿面前，就像一个大人在训孩子。小小的身躯在猜拿庞大的九黎真身前，小得可怜。
    猜拿依言，身躯渐渐缩小，恢复到原来样子。
    “怎么？你身上的暗黑圣息好像不怎么顶用啊？看上去好像还是九黎的血脉更管用些。”马克问道。
    “回大人，这破玩意儿在别人身上都能提升能力，但是似乎和九黎血脉有点冲突。在我身上效果不大。”
    “哦，怪不得。不过你现在不和我们打一架，我们很难办啊。”
    “请问大人，难办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一路过来，秦安市取走了石碑，但是那里孟云强已经死了，黄慎吾神父并没发现是我们做的。滇明市呢，干掉了山下德平和刘左思。
    到了这里，刚刚又杀死了顾登云。”
    “目前只有你一个人会走漏我们的消息。你看，湘沙市的血族兄妹，还有申城的罗兰和约瑟夫还都不知道是我们这些人在暗中行事，你说难办不难办？”
    马克一番话真假参半，刘左思并没被杀掉，但是这事情可不能告诉猜拿。
    猜拿闻言体如筛糠，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杀人灭口的重要性。
    “二哥，要不还是杀了吧？”莫小涵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
    “大家的意见呢？”马克问道。
    “杀吧。”红袍说。
    “我同意。”坦克说。
    “附议。”旗鱼说。
    “嗯，还是干掉爽快，一了百了，夜长梦多，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陈千变说道。
    “千变你真有文化。”美香夸赞道。
    “有文化个屁，杀鸡儆猴是说杀鸡的时候要有猴子在边上，猴子在哪里？杀鸡给谁看？难道我们杀了他，还去告诉罗兰他们几个外国猴子，说我们把猜拿干掉了，让他们以儆效尤？”马克说道。
    “哦，那我的成语用错对象了？应该顾登云是鸡，这个猜拿是猴子？”
    “这就对了。”马克点点头。
    “多谢老大教诲。”
    红袍脸上露出了笑容，而白柒柒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猜拿一脸苦逼，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众人。大家在商量谁是鸡谁是猴，看来华夏的这个成语里，鸡是要死的，而猴不用死。权衡利弊，生死攸关，那就当猴子吧。
    “鸡已经杀了，那接下来到底杀不杀猴子呢？”莫小涵问，作势举起了大剑。
    “我投降，我知道，你们是华夏军人，你们优待俘虏。”猜拿连忙举起了手。
    红袍笑出了声。马克这帮人还真有趣。
    “那好吧，看在你的名字读起来和华夏的英文名有点像，暂时先不杀了。”马克想了一下说道。
    唉？还能这样？感谢爸爸妈妈。猜拿比了一个十字架的手势，却和基督教中上帝保佑的手势相反。
    基督教的手势是五指并拢，用中指分别点额头前胸左肩右肩，形成一个十字架状。而猜拿现在的手势却是由下而上，由右而左，依次点前胸额头右肩左肩，而且手掌当中三指蜷起，做成数字六的手势。
    “奇怪，你这个手势是暗黑圣殿的？”马克第一次见，好奇问道。
    “啊，回大人，是的。”
    猜拿有点惶恐，自己无意中习惯性做了个暗黑圣殿的巴弗灭庇佑手势，是不是招惹到对方不开心了？
    “哦，和上帝保佑的十字架是相反的，想着你们暗黑圣殿一直跟基督为敌，这个逆向的暗黑十字架手势也能理解。不过这个手形却是怎么回事？”
    “六六六。”陈千变说道。
    “我给你一个五魁首。”马克笑着伸出巴掌，作势要打。
    陈千变缩了缩脖子，笑着躲开。
    “回大人，这是地狱火的手势，也是巴弗灭之角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不过说来也奇怪，反面角色为啥头上都有角？你看，你们九黎族也有，巴弗灭也有。”
    猜拿抬头看了看马克背后还没收起的神龙，法天象地，不可一世，头上双角峥嵘，威风凛凛。
    猜拿默默低下了头。
    大哥，你倒是回头看看啊，你背后的龙头上也有角啊，但是我不敢反驳啊。
    “按理说呢，九黎一族应该是见一个杀一个，但是我也认识不少有九黎血脉的人，其中不乏善良之辈，你觉得呢？”马克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是善良之辈。”猜拿连忙说道。
    “呸，你皮真厚，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善良之辈咯？”
    猜拿被绕晕了，一脸迷茫，不知道如何说话。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没办法通知罗兰他们。”马克继续说道。
    “我不会说的，我发誓，如果出卖你们，罚我死后身登天堂。”
    “我了个去，上天堂也算发誓？”
    “大人，我们暗黑圣殿崇拜撒旦和地狱，死后上天堂是最重的誓言了。”
    “所以，现在暗黑圣殿还是你的信仰咯？”
    猜拿汗如雨下，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怕出来的。
    “不不不，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是暗黑圣殿的人了，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主神，我愿意效忠大人，绝无二心。”猜拿忽然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