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年,元旦。皇宫,午门。天色未亮,寒意逼人。文武百官纷至沓来,文官侍立于文楼之北,面西而立,武官侍立位于武楼之北,面东而立。外藩使臣、佛家高僧、道家真人、名宿耆老,侍立文官之南,面西侍立。奉天殿丹陛之西,是殿前司班,指挥司官员三人,面东而立。丹陛之东,是宣徽院三人,西面站立。尚宝卿、给事中、御史、起居注官员,侍立位于大殿之东,各京军指挥史侍立于大殿之西。丹陛南北,站着四名鸣鞭侍卫。礼部尚书黄观,与内使监官将册封太子诏书安奉在殿内诏案上,并在册宝亭的匣盝内取出太子册宝,安置于殿内册,宝案上。册在前,宝在后,旭日东升,天地澄明。奉天殿与殿外广场,燔炉檀香袅袅。咚咚咚!鼓声传动,金吾卫盔甲明亮,威武森严,列阵午门外东西两侧,旗仗队列于奉天门外东西两侧。还有拱卫司仪仗、仪马队分别归位。第二通鼓响起,百官前往谨身殿奉迎册宝。朱允炆身着身着冕服,端坐于谨身殿,朱文奎在礼官的引领下前往奉天殿外。待时辰已至,朱允炆乘坐御舆出谨身殿,至奉天殿。大乐起,仪仗旌旗飒飒。朱允炆走出御舆,入座奉天殿大宝,此时朱文奎已在官员的带领下,自奉天门的东门进入奉天殿广场,入奉天殿叩拜。朱允炆看着朱文奎,他年龄虽小,却已是懂得不少事,不是什么天才,却是一个很努力、上进,聪慧的孩子,即懂得举一反三,也能吃苦。无论如何,大明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必须能明白自己的思想,明白自己的治国方向,知晓历史发展本身的规律。而这,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他有智慧、有学问、有见识、有熏陶。给他三十年!他三十四,自己五十四。他正值壮年,自己步入晚年。挺好。册封太子的仪式很是繁杂,也很是冗长,礼乐,内赞官赞唱,行礼,然后又是礼乐,内赞官赞唱,行礼……之后由内阁大臣解缙授册宝,之后读册宝,礼乐,内赞官赞唱,行礼……文武百官迎送东宫,安置册宝。礼部打开册立诏书,前往午门外宣读,昭告天下。好了,但这里,礼仪总算是完成了八分之一。后面还有太子朝谢皇后,又是近一个时辰的礼仪,之后太子进入东宫,诸藩王还需要拜,还有官员进庆贺表笺,一番礼仪之后,又是礼乐,内赞官赞唱,行礼……除了官员,藩王外,朝廷命妇也需要入宫恭贺皇后,又是一套礼仪,礼乐,内赞官赞唱,行礼……在朱允炆看来,搞出来这么一套礼仪的家伙纯碎就是心理阴暗,胡乱折腾人,隆重一点,肃穆一点,一个地把事情办了不就妥了,这里跑那里跑,这里行礼那里行礼,这里几个时辰,那里几个时辰,有完没完了……但没办法,朱允炆虽然贵为天子,也无法撼动这古板的礼仪套路,而且人家是有根据的,你爹、你都这样过来的,到你儿子也不例外……敬天,敬祖,循规蹈矩,按规章办事,别急,后面还需要太子去宗庙呢。啥,晚上了?好吧,那明天继续……一个好好的元旦,把朱文奎折腾地快吐了,要不是之前被刘长阁锻炼了一段时间,这会应该躺下了。好在册封之后并无多少事,除了搬了个家,没多少变化。“朕今立东宫官,取廷臣勋德老成兼其职。老成旧人,动有典则,若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人,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朱允炆下旨,选拔东宫官员。考虑到内阁解缙、郁新等人没办法同时进入东宫,加上他们本就是朝廷的重要人员,无法分身,朱允炆便没有设置太子太师与少师。经过百官推举,内阁与六部商议,最终朱允炆修改,确定了东宫詹事府的官员。命姚广孝为詹师府少詹事,杨荣、胡濙、杨溥、金幼孜等人进入詹事府,分任左春坊大学士、左春坊左中允、右春坊大学士、右春坊左中允。杨荣、杨溥尚在交趾,班师回朝还需要几个月,暂由姚广孝统筹。杨士奇也在六部、内阁的举荐名单之中,只不过杨士奇太忙,国子监那么多分院需要他管,初等学院需要他管,各州府县与社学的问题,他也需要处置,眼下还需要接待各地入京教谕、训导、先生,抓一抓教材问题,实在是分身乏术。詹事府是东宫中除太子太师、太子少师外最重要的官员,考虑到太子太师、太子少师有时候只是一个名誉称号,精神安慰,詹事府可以说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人员,负责太子一切内务。元旦之后国庆,朱允炆第一次携朱文奎与民同乐,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在一片的欢愉声背后,兵科给事中为王坦停笔,默然地看着眼前的奏疏,然后起身,在书房的隔间里拿出了一个包裹,走向后房,交给了自己的亲自崔氏:“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是我当官多年的俸禄所得。我死之后,你就带孩子回家吧,京师繁华,居之不易。”崔氏听闻后,顿时目瞪口呆,连忙哭着拉住王坦:“夫君,这是为何?”王坦哀叹一声:“满朝文武,阿谀奉承,不敢直言。然危机已现,我身为给事中,必须开口啊,一旦上书,必会冒犯天颜,生死难料!”崔氏痛哭不已:“就不能不上书吗?”“我为朝廷命官,身负监察、佐校之责,岂能坐视不管?”王坦凝重地说。崔氏不希望王坦上书:“朝廷官员无数,没有人言说,你也莫要出头的好,一旦皇上发怒,我们家可还怎么过?”王坦摆了摆手,严肃地说:“我为国事死,你不必悲伤,他日孩子也必会以我为荣。”崔氏很难理解王坦的行为准则,但他已经决定了,自己也无其他办法,只好以泪洗面,等待未来的命运。第二天,第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坦的奏疏还没有送上去,原因很简单,过年不办公,你给事中递折子也得走流程不是,没人给你递,就慢慢等着吧。国子监。杨士奇带各院院长,迎接各地抵京的儒师、先生,他们多是全国各地的府、县、社学的教谕、训导,一些人还是着名的儒师,私塾先生等,如孙-文举、张博志、邹缉、程济一、杨长风、陈定等等。而在这些教育、训导中,不少人是出自国子监,直接从国子监监生进入地方任教,此番回到京师,倍感亲切与怀念。“皇上下旨召见诸位入京,所为之事有三。”杨士奇站在高台上,大声喊着,台下近两千人,鸦雀无声:“其一,在这一年中,你们为教育付出颇多,朝廷召见慰问,并表彰优秀先生,以鼓舞人心。”孙-文举等人听闻,不由乐了。二年大朝觐赏了不少官员,今年伊始就准备奖赏先生了?看来朝廷对教育的态度是认真的,并非下达旨意,就此放养,任由其发展。杨士奇继续说道:“其二,朝廷为推动教育,正在采编教材,日后大明无论是社学,还是县学,府学,国子监,都会以教材为本推教学。然社学教材采编,事关教育之本,国子监不敢擅专,需要诸位齐心,贡献智慧,参与其中。”听闻此话,原本安静的人群出现了一些嘈杂声。张博志与孙-文举连连点头,教材与黑板的出现,让教育变得有条有理,虽然前期的国子监教材不适合社学,只适合县学、府学,但其积极性是值得肯定。杨长风紧锁眉头,这都以教材为本了,日后私塾还怎么混饭吃?朝廷不是要砸了私塾的饭碗吧?程济一沉思着,教材固然有其好处,但教材本身无法容纳太多精髓,比如之前国子监针对县学的教材,竟然不让学生背诵四书五经全文,只背诵部分章节,真是岂有此理,这次来,一定要好好问问国子监的人是怎么想的,还想不想出大儒了?现在又将手伸向了社学教材,国子监这是毁了教育根基啊!若长期以来,大明之教育,谈什么文明,谈什么精神,都碎片化的内容,一知半解都敢出来说话,岂不是丢死人?邹缉也不高兴,国子监一家独大,主导了各方面教材的编写,地方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时候接收下书本,完全没参与感嘛。现在想起来让我们参与了,可我是县学的,不是社学的,我能参与个寂寞吗?杨士奇看着众人,知道教材的问题确实是触动了许多人,但没办法,这是让教育普及,启发民智唯一可行的路,谁也无法阻挡。ps:感谢“v臭不要脸v”的打赏与鼓励,容我休整一段时间,等下个月忙完大事,到时候还会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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