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时分,陶土打了个手势,表示快要抵达了白虎族的一个设伏地点。楚辰心里一喜,麻蛋,今天可是吃尽了苦头。以后一定要教会他们画地图,不然如果每次都要自己出来考察那可真是要命。正在这时一阵危机感袭来,楚辰连忙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两人缓缓蹲下,挪动到隐蔽地点。果然不一会,三个大汉扛着一头短尾鹿缓缓走来。
楚辰郁闷不已,在他不远处有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大蛇盘曲着身体,高昂着三角蛇头,正朝他吐着信子。看样子,这大蛇准备随时发动致命一击。楚辰手握一块大石头,瞄准蛇头随时准备猛砸过去。
如果这样做的话,自己必然暴露,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想伤害这条大蛇,咳咳,不想暴露。僵持……千钧一发之间,楚辰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在有熊氏对付大猛虎的招数。于是集中精神力恶狠狠的朝大蛇眼中瞪去,果然,大蛇像受到了雷击一样,趴伏在地上,扭曲了几下身体,缓缓消失在草丛中。
危险总算解除了一半,楚辰感觉到了后背冷汗凉飕飕的。三个大汉默默的行进在小道上,越来越近。楚辰不担心,他相信自己身上的伪装,靠这个已多次躲开了敌人。
突然,三个大汉在距离他们大约五米远的距离时停下了,楚辰精神力高度集中。只见其中一个大汉用力吸了吸鼻子说道:“不对,有血腥味,戒备。”
说来也是巧,刚刚对付大蛇时,楚辰浑身肌肉紧绷,把自己小腿上的几处伤口都绷开了。哪曾想到敌人的嗅觉居然如此灵敏,能问到自己的血腥味。变故陡生,一个大汉用长矛指着陶土躲避的位置说道:“那里有人。”
陶土见已暴露,直接握紧手中的长矛往最近的敌人刺去。那三个大汉见只有陶土一人,顿时放下了心中的警惕。队伍里一前一后的两人拿着长矛向陶土包围而去,中间的大汉仍然扛着猎物站在原地不动。后面的那个大汉本来是想包围陶土,并没有注意到楚辰的藏身处,径直往楚辰这边靠近。
等这个大汉距离楚辰大约有两米远的时候,楚辰一个暴起,猛地扔出了手中的大石块。大石块准确的砸击在大汉的脑门上,带出大片血花。大汉直直倒地,不知死活。
楚辰出门从不喜欢带武器,随手抄起大汉的长矛,往那个扛着猎物的大汉奔去。楚辰心里想的是,不能让这个小队跑了,不然计划就得搁置,后面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更多的变故出来。
那汉子见草丛中突然跳出了一人,也不知道草丛中隐藏了多少敌人。又见己方一人倒地,不知死活,便二话不说扔下肩上的猎物,转身变跑。
楚辰猛追,双方间距始终保持在三米左右。本想抛出长矛,但又担心自己的准头。如果没有刺中,失去了机会,便再也无法留下这个汉子了。万分紧急之下,楚辰想到了刚才逼退大蛇的方法,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是否对人有效,也不知道是否一定要瞪对方眼睛才有效果。
管不了那么多了,楚辰凝聚精神力猛地瞪向了那个大汉的后脑勺。只见前面正在奔跑的大汉身子一滞。此时不刺更待何时,楚辰把准机会,手中的长矛笔直飞向了那个大汉的后背。“噗呲”长矛穿过皮肉的声音传出,那个汉子直直往前栽倒,手脚抽搐,眼见活不了了。
楚辰脑袋瓜子嗡嗡响,自己杀人了,连杀两人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腿都有点站不住了。平时自己口若悬河,说要灭了这个,平了那个,可是自己却从没有上过战场啊。武器一个个制造了出来,计划一桩桩得以实现,可是自己却从没有见过战场真正厮杀啊。现在两个人却被自己杀了。楚辰脑袋空白、浑身冰冷,身体像筛糠一样抖动。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在楚辰旁边,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啊……”一声惨叫传来,只见那最后一个汉子也倒在了血泊中。本来陶土没有这么容易得手,但那个汉子见己方两人瞬间被灭,已心生恐惧。陶土瞅准机会,趁那个汉子一不留神间,直接放倒。
陶土走上前来,本来想夸耀一下自己的这个小兄弟。真是厉害,真是没有想到,轻松就放倒了两个敌人。却发现了楚辰不对劲,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止。这个情况就跟自己第一次猎杀猛兽时的反应一样,甚至比自己当时还要剧烈。
陶土上来一个熊抱,轻轻拍了拍楚辰的后背,以示安慰,说道:“兄弟,你真行。没有看出来啊。没事没事,我当年第一次猎杀猛兽也是这样的,多几次就好了。”见楚辰没有反应,陶土又接着说道:“兄弟,此处不能久留啊。血腥味太大,很容易吸引来猛兽和更多的敌人。我们得赶紧走,危机还没有解除。”
楚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啊,危机还没有解除,不能留在这里。楚辰嗓子沙哑的说道:“阿……阿土哥,我现在脑袋混乱,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
陶土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辰兄弟,别怕。老哥我有经验,我们得赶紧处理了这些敌人。这样,你背着猎物,拿着长矛。我来处理敌人。”楚辰点点头,不再啰嗦。
陶土转身回去,在每个敌人身上又补了几矛,确定再无活过来的可能了,便把所有的长矛一并递给楚辰,示意楚辰扛起地上的猎物。陶土拽着三个敌人的脚,拖动着往前行走。两人迅速消失在丛林中。
也不知道行走了多远的距离,陶土把三具尸体塞到了茂密的灌木丛中,接过楚辰肩头的猎物,两人换了个方向行去。“阿辰兄弟,天色将黑,我们要找个地方过夜。这个地方我没有留宿过,我们往那个方向找找看。”
楚辰点点头,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基本为零,一切只能靠陶土。天色将暗,该回部落里的都回去了,这时两人再无顾忌,辨明方向,楚辰跟随陶土疾驰而去。
陶土非常有经验,看来没少在野外露宿。野外如果能找到山洞最好,如果找不到,也可以找一些人为挖出的浅洞过夜。转过几个低矮的山坡,在一片灌木林中,陶土找到了一个人为挖出的浅洞。陶土抽出长矛,再次加工,约莫只花了十几分钟时间,一个可以容纳两人并肩躺下的浅洞就完工了。手脚并用,陶土整理了一下洞里的土面,然后又找了一些干草铺在了地面上。
从刚才遇险到现在,已过去了约莫一个晚食时间。楚辰也慢慢平复了过来。敌人相见,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不能按照后世的社会规则来看待事情。楚辰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想清楚了这些道理,也就慢慢抛去了包袱。
陶土挖洞的时候,楚辰也没有闲着。他取出了陶土的生火工具,开始钻木取火。楚辰毫无经验,反复实验后,总算是把火堆生了起来。这时陶土也用锋利的石片把猎物划开,不一会四只鹿腿已架在了火堆上。
楚辰坐在火堆边,看着陶土熟练的翻滚鹿腿,金黄的油脂一滴滴落在火堆上,带出了一片片火花。“阿土哥,部落之间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你参加过吗?”
陶土迅速的割开烤架上的鹿腿,一边翻滚一边撒盐,说道:“我没有参加过。但我见过。女人和孩子留下,剩下的全部杀了。孩子不能超过这个高度。”说着陶土还用手比划比划。从他的比划来看,楚辰估摸着也就是五岁孩童的高度吧。
陶土说得很平淡,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但是这个话落在楚辰耳朵里却是像惊雷。楚辰一直认为自己很不幸,莫名奇妙的就来到了这个时代。但自己又是幸运的,自己意外选择了个大部落,至少暂时看不到这个时代的愚昧、残酷与血腥。
部落里一群善良、单纯的人接纳了我,我还有三个红颜知己,不,现在应该说是心爱的人。就算是面对部落的生死存亡,自己大多也是从历史的宏观角度去分析问题,从来没有正视历史背后隐藏的血腥与泪水。
自己刚刚来到时,更多的是考虑改善部落的生活,使之更贴近自己的生活需求。慢慢的融入了部落,有了我的爱人,我更多的也只是考虑如何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可是这个时代的残酷,让很多很多我还不认识的人生活在血与泪之中。
他们是可伶的、无辜又无助的,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呢?我该如何帮助他们呢?楚辰摇了摇头,话题太沉重了,我有这个能力吗?不清楚,或许将来有一天有吧。楚辰苦笑一下,算了,先不考虑这些了,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吧。
楚辰又问出了之前从未有想过的一个问题:“阿土哥,你说如果我们战胜了白虎黑鹰族,该如何处置他们的族人呢?”“啊……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啊。这个事情让姆后和大祭司考虑就行了。”陶土觉得楚辰问的问题太奇怪了,这些都按部落里的规矩来不就行了吗。陶土惊诧得忘记了翻动,有几块肉都烤糊了,闻道了糊味后便不再理会楚辰,专心烤肉起来。
楚辰接着说道:“按照部落里的规矩吗?你不是说部落里的规矩是留下女人和五岁以下的孩童,其余的都杀了。如果白虎黑鹰胜利了就会这么对我族对不对?那我族胜利了,姆后和大祭司也会这么对他们,对不对?”陶土点点头,意思是这是自然的啊。专心烤肉,不能分心啊。
“阿土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别人灭我族,我族人何其无辜。那我们灭别族,别族人又何其无辜。就拿白虎黑鹰族来说,他们的大酋长是想吞并我族,但是他们的族人都是这么想的吗?吞并了我族,对于白虎黑鹰大多数的族人有什么好处?我族如果吞并了白虎黑鹰族,对我们族人有什么好处?”陶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或是没有想过。专心烤肉,不能分心啊。
楚辰喃喃低语,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就像下午我们被敌人发现了,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有敌人入侵,我们难道束手就擒吗?有人要伤害我的爱人,难道我就只能看着他们流泪吗?不,我当然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我该如何?我该如何……”
顿了许久,楚辰继续说道:“我要保护他们,不能让他们受伤。我要杀灭敌人,但是又不能牵连无辜。这事情还是要和姆后和大祭司说清楚啊。不然于心何安?”
陶土递上一条已烤好的鹿腿,说道:“给,兄弟,吃吧。”楚辰咬了一大口,都忘记了肉的滚烫,思绪还在飘飞。陶土低声说道:“我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问题。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拼命,我的阿舅我的兄弟包括我都会死。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族的女子将活在痛苦中,甚至一代代都生活在痛苦中。我又于心何安?”
陶土顿了顿,笑眯眯的说道:“兄弟,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一般。我带你回部落,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你跟我一样,拿起长矛保卫我们的家。我只是见你一人在深山丛林中无法自保,如果不带你回部落,我于心不安。”
楚辰如被雷击,刚才深思了许久的答案,像一道电光划过脑海,被他捕捉到了:“哈哈……阿土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也同样谢谢你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做事从心而已,很多事情我无法控制,但是对于我能控制的,但求于心有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楚辰双眼饱含泪花,那是激动的泪花。陶土的一番话让楚辰知道了,先从能做的做起,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但求问心无愧。“哈哈……哈哈哈……好兄弟,来吃肉。”陶土看到楚辰从消极犹豫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楚辰心性跳脱,不是个故作呻吟的人,用白盀的话说就是偶尔有些痴傻。陶土则没个正经,做事一切由心。两人一段有意无心的交流,居然拉开了这个时代的帷幕,为将来的天下大势奠定了方向。
人生无常,世事难道有常忽?人说风起云涌,聚散有常。那是从总体宏观的角度去看的,如果只看某一个局部,东飘西荡,难道有定忽?
楚辰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大口吃肉,嗯,今天确实是有点饿了。陶土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起了自己的一些故事。“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小部落。那部落里的女人都很美,胸脯鼓胀,屁股滚圆。”
楚辰差点要笑喷出来了,咳咳,这是什么审美观,嗯,好像也不错。下次让阿姝多吃点,说不定也能再长长。“我在那个部落里找了个叫……叫……对,是叫阿嫆的结成安达。她缠着我不放,我心里也喜欢,便在那里住了好多天。后来当我再去找她的时候,他们的部落已经不见了。听说是被黑鹰给灭了。再后来我有一次去了另外的一个部落……”楚辰听着陶土的故事,脸上乐呵呵,心里却暗暗决定,自己女人的部落要好好保护起来,绝对不能出现陶土说的这种悲剧。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楚辰让陶土先睡,自己值守上半夜,陶土守下半夜。当楚辰从清晨的朝阳中慢慢回醒时,崭新的一天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