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二殿下虽小,心眼儿可不少。
见李贤行礼,他赶紧蹭一下躲到了自家皇父身后:“李,李大人不必多礼!本殿下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可不敢教你做事。”
“你是父皇的礼部尚书,自然听父皇调遣,无需跟我保证什么。”
李贤再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聪慧如斯。
赶紧笑着道了声谢二殿下点拨。
然后还真恭恭敬敬地又向朱祁钰行礼,把刚刚对小家伙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朱祁钰颔首:“正该如此。科考之事关乎国本,也关乎于每个学子一生,最该公平公正。可人皆有私心,皆盼自家兄弟子侄能金榜题名。如陈、王两人者众,如刘俨这般坚守底线者少。”
“是该好好奖励,慰忠臣之心,也让阖朝官员学而时习之。”
所以,他一个区区乡试考官一通登闻鼓下来,不但敲掉了两位阁臣,还把自己敲进了皇爷与二殿下的法眼么?
群臣心里讶然,却都口称皇爷圣明,二殿下聪慧。
被夸奖的朱见淏小脸微红:“诸位大人别怪我不懂规矩,胡乱咆哮朝堂就好。”
不不不!
皇爷后继有人,大明江山未来有望。
他们当臣子的,只有欢喜雀跃的份,怎么会有丝毫怨怪?
尤其殿下虽行二,但皇后正室嫡出,又是大吉大利的龙凤双子之一。
本就名正言顺。
若能再占贤与能二字,岂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到时候皇室不必有争端,群臣也免于站队。皇权平稳过渡,对大家跟大明都是极好的。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群臣瞧着朱见淏的目光也就越发友好和善。
恨不得当场建议皇爷立太子。
可想想之前被骂的那个惨烈,众人还是强自按捺住了。只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机会要夸夸二殿下,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夸得二殿下。
朱祁钰倒没如何,只把小家伙夸得小脸通红,连说大臣们过了些。
然后为了配得上那些夸奖而默默努力。
从秋到冬,片刻不曾懈怠。勤奋到连朱祁钰都从最初的欣慰到隐隐担忧,常督促他劳逸结合,生怕他小小年纪再把自己给累坏了。
朱见淏虽不愿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但也拗不过皇父慈爱。
干脆延长了半个时辰习武时间,爷仨一道打拳练剑。放松之外,也能略强健体魄。
不想才练了几天,他伟岸如山的父皇就风邪入体,直接病倒了。
可把小家伙吓得呀,连连赔礼,说什么都要衣不解带地伺候着。
“阿嚏,阿嚏,别别别!”朱祁钰喷嚏不停,涕泪如雨,还不忘让人赶紧把儿子带出去。生怕自己还没好呢,再把孩子给传染了。
现在可不像梦中几百年后医疗水平那么好。小小风寒若不仔细诊治,那也可能要了大命的。
“可是……”
“阿嚏!可是什么可是?你又不是太医,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反而让父皇担心。赶紧回你自己宫中去,别忘了喝点桂枝汤预防。父皇无事,再喝几贴药就好了。”
朱祁钰笑向哭成小泪人儿似的儿子,令人将他带下去。
也命人挡住要过来侍疾的皇后与诸妃。
再命人传六部尚书,宗人府令等,着礼部起草诏书立太子。
接到命令的李贤整个人都傻了:不是,皇爷您……
只偶感风寒而已,实不至于啊!
有医庄那些名医在,连疟疾、天花等恶疾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风寒耳?
朱祁钰能说梦里代宗就是景泰七年冬微恙,然后渐渐深沉,到了腊月里连视朝都做不到了。这才使得人心浮动,继而导致了夺门之变的么?
不能!
所以他只笑:“诸卿不必惊慌,朕无它意。只是病中难免多思多虑,想着自己万一不治,国无储君,可能会对刚刚稳定下来没几年的朝堂再度带来重创,所以才想着预防万一耳。”
“况尔等不是都觉得二皇子天资粹美?整日迂回婉转地在朕面前夸奖不休,恨不得朕早早就把人立为储君。如今朕从善如流,尔等怎还踟躇起来了?”
群臣:……
倒也不是踟躇,只是您以往装聋作哑,怎么也不肯接茬儿。
现在不过小小风寒而已,就召集六部尚书与宗人令等,活似一副托孤模样,怎不叫人啼笑皆非?
但群臣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架不住朱祁钰一意孤行。
眼看着他嗓子都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还在坚持,李贤只能照办。不过因圣体违和故,只下了诏书稍后再行册封礼。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可把吴太后给吓坏了。
二话不说带着儿媳妇往养心殿,谁拦捆谁。把侍奉御前的太医挨着审了一遍,确定儿子真是风寒而不是什么得抢在她前头见宣宗的大病才放下心来。
边哭,边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好你个小混账王八羔子,可吓死为娘了!”
朱祁钰委屈巴巴,他也不想的。
可这个生病的时间点跟梦里可真太一致了,弄得他恍惚间觉得那就是冥冥间的注定。所以即便对自己身体、身边太医、医庄良医等的医术有信心,他也想着防上一手。
万一呢?对吧!
好歹有个应对,就当居安思危了呗。
横竖长子见济没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倒是次子聪慧,极擅举一反三。跟着听了几个月政,满朝文武鲜有不服的。
众望所归了都。
只是各中情由不好细说,他只好哑着嗓子可怜巴巴道歉:“对不住,咳咳,是儿子不是,咳咳,让母后跟着担忧了。”
儿子嗓子都哑成那样了,吴太后哪儿还舍得再说什么?
只嘱咐他先把政务之类的放一放,安心养病。
朱祁钰连连点头,多休息、少费神,遵医嘱饮食用药。满以为三五日便能好转,不想断断续续的竟折腾了小两个月。
一直到景泰八年元宵过后,朱祁钰才算彻底痊愈。
礼部尚书李贤才提及册封太子仪的事儿,不料才提起个话头,正主就哇地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