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贵妃的事给唐明琅提了个醒,如今与他站在一起的是唐清璃而非唐明雩。
自己没有必要去怀疑唐清璃,毕竟如果她真的不想让自己成为太子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为自己做那么多的事。
唐明雩之所以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无非也是觉得唐清璃对他很是重要罢了。
如果皇姐真的不重要的话,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在自己面前说这些。
想通了此事, 唐明琅便也不再纠结唐明雩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怀疑唐清璃罢了。
“多谢先生。”
唐明琅微微松了口气,接着说:“日前先生曾经向本宫举荐过一位先生,不知那位先生究竟如何?”
“说来惭愧。”
周彦宏听了这话稍微有些尴尬:“那位先生乃是属下的同窗,原本是想着,他的才学一点都不输给暑假,所以才想要举荐给殿下,您想要好好的辅佐您,毕竟如今您成为了太子,手中不可无人。”
“他这些年来,一直都郁郁不得志,便是想要择一位明主而辅佐之,前阵子我才打听到消息,他如今正好在京中!”
“既然如此,为何先生没有把人带过来?”
唐明琅挑了挑眉,觉得很是开心,这人如今正好在京中的话,那不就是上天也在助他,知道他手边没有人才会把人送到他的身边来。
“他不来。”
周彦宏脸上尴尬地更加明显:“昨日属下刚刚与他交谈过,他说他不来。”
“为何不来?”
唐明琅收敛了笑容,听了这话脸色不大好看:“莫不是他觉得本宫并非明主?“
“非也非也。”
周彦宏连忙摇头,接着说:“只不过是他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有些过分,属下听了之后觉得格外不痛快,故而还想与他商量商量,这才没有告知殿下。”
说着说着他就叹了口气,看起来实在是有点为难。
“你直说,是什么条件?”
唐明琅听了这话更好奇了,周彦宏那个时候推荐此人给自己便说过,这是一个不求利只求名的人。
他不仅才思敏捷,而且手段很硬,基本上没有他处理不好的事情。
唐明琅那个时候就对此人有很特别的印象,而且还有不少期待,虽然此人并未致仕,可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说那个时候还当了个道令,后来不畏强权,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才被罢免了,之后就一直教书育人,也不在一个地方久留,没想到居然能够在京中遇到他,还真的是有些缘分。
所以听到周彦宏提出条件的时候,唐明琅下意识就以为他是想要些金银,毕竟这么多年的苦寒之路,应当是让他受尽了委屈。
“他想求太子殿下赐婚。”
周彦宏叹了口气,直接说:“因为四公主看上了他的大儿子,课时费大儿子不愿意,也不想因为四公主就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这才…”
“什么?”
这件事居然还牵扯到了唐清嫣,唐明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周彦宏是廖家送来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对他没有什么了解,自然也不会去探寻他之前的过往,如今对他越来越信任,倒也忽视了他的年纪,如今想来,周彦宏也已经年过四十五了。
这个年纪放在别的地方,早就已经儿女成群,说不定已经三世同堂了。
可是周彦宏一心一意陪着自己,几乎是没有时间去谈什么亲事之类的,便一直孤零零地就这么一个人待在了府中。
唐明琅不是没有提过要给周彦宏找一个妻子,只不过他说一个人孤身惯了,而且手底下有小厮伺候,再不济的话也有两三个丫鬟在帮他处理后院的事情,他如今只想着一心帮助太子殿下能够做稳如今的位置,并不想其他的事情,这件事情一来二去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如今周彦宏这么一提起自己的同窗都已经有孩子了,而且孩子的年龄还能够与四公主相配,他也猛地想起了这件事情,想着把同窗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一定得帮他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要不然的话,孤苦一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属下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
周彦宏确实没想到他会和四公主有瓜葛,按理来说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介布衣,他的儿子倒也是争气,年纪轻轻不仅仪表堂堂,而且还已经中了举人。
正是因为家中有这么一个举人,他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点,能够有机会去探听到朝堂上的一些事。
在知道唐明琅成为太子的时候,程珐他多少是有点羡慕周彦宏的,毕竟二人同窗,他知道周彦宏远不如自己,故而也羡慕他那个时候站对了队,如今能够成为太子殿下的幕僚。
在周彦宏找上自己叙旧的时候,程珐还以为他是来得瑟的,没想到居然是给自己介绍机会。
这个机会他已经足足等了十八年。
从十八年前他被罢官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在期待着重新回到官场,让自己一身才华得以施展。
可是他没有机会,上官因为他实名告发上官贪图行贿的事情直接下了死命令,不会给他机会重新回到朝堂上,自然也就断了他的心思。
少年的血性是最难预测的,所以他这十八年来一直都在找机会,哪怕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也从来没有放过能够回到官场上的机会。
他不断科考不断努力,哪怕从来未从中过也不后悔,因为他培养出了两个厉害的孩子。
儿子程有为,年方十八,他生得仪表堂堂,有一种书生独有的书卷气,如今已经是举人,而且再过两年,必定能够在科举中一举中状元,程珐对自己的儿子特别有信心。
至于女儿程瑷,年芳十六,长相清丽,极其擅长丹青,尤其擅长山水画,在程珐的培养下,已经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丹青圣手。
虽然是女子之身,可一点都不输给那些男子。
程珐的妻子也随着他来到京中好几年了,这段日子里两个人也是相敬如宾,一同经营着一家书铺,这日子虽然过得还算是有一点点清苦,但是自从程有为中了举人之后,便是越来越好了。
他心头自然也是满满淡忘了为官之事,反正有他的儿子在,他当不当官也都可以了,儿子已经继承了自己的衣钵了。
他如今已经四十六岁了,再过四年就五十岁了,这样的年纪如何能够再去应对官场上的那些变化呢?一想到这里,程珐便不自觉心生退却之意。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少年郎了,他有自己幸福美满的一家,对于官位自然也就没有太深的执念。
可是美满的生活却没有持续太久。
前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有为回到家中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认真读书了,整日就围在程瑷边上转,说是有问题讨教讨教。
如果是寻常的讨教问题也就罢了,可是问着问着,居然问到了女子的衣裳,还有胭脂上面的事,这一下就让程珐的妻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程珐,她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会对这些事情格外上心。
程珐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年来程有为一直都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或许也是偶然遇到了让自己心动的女子,故而才会这般。
他不是一个专政的父亲,既然孩子有喜欢的人了,那么问问究竟是谁也未尝不可。
于是乎程珐便直接带着程有为喝酒去了,三两杯酒下肚,脸上燥热,他也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把问题给抛了出来。
“儿子…儿子也不知道是谁…”
程有为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也没有责怪于他,反而是有些好奇的问是哪一家的姑娘,想必是不阻拦自己谈情说爱了。
不过自己的父亲一直对自己都很宽和,想来也不会反对自己成家立业。
毕竟他觉得先成家后立业也不影响自己的。
“你这不知道是谁,该不会是去哄骗哪家小姑娘了吧?可千万不能这样!”
程珐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是不反对自己的孩子先成家后立业,毕竟如今他已经是举人了,不能够一直逼迫着他学习。
过犹不及的道理,程珐是知道的。
“主要是我未曾见过她的真容,只不过是游湖泛舟的时候,隔着屏风见过一次而已。”
程有为越说越心虚:“儿子是想着说问一下姑娘的姓名,可是也觉得有些唐突,故而就一直这么…”
“你呀你呀。”
程珐听了这话却觉得很是开怀,他的儿子是个守礼的好孩子,这样很好!
“爹爹,儿子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与她有缘,故而才没有把此事弄的人尽皆知。”
程有为知道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加之如今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不清楚那位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还是别着急忙慌地说出来了。
“你这么想也是对的。”
程珐知道程有为心中有分寸,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把此事交给程有为自己去做。
原本想着他必定能够处理好,没想到却差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程有为确实在游湖泛舟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位女子,可是在他吟诗之后,他看到了那位女子身边身着盔甲的护卫,每一个都特别威武,一看就并非普通人。
再结合她身侧作陪之人,居然还是一些高门贵户的小姐和少爷,他一下就知道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了。
却没想到这位小主子会看上自己,主动给自己送来了一块上好的玉佩。
程有为本来想要推辞,玉佩入手的时候却看到了上面的刻字:肆。
他顿时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立刻马上把回家之后把这块玉佩交给了程珐。
程珐早年当过官,眼界自然非同一般,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皇家特有的玉佩。
其材质还有做工,都是宫中才能够用上的,这上面的肆应该也格外明显,是当今陛下的四公主,听说年芳十六,正值婚嫁。
一想到这里,程珐的心便荡到了谷底。
别说程有为不想去尚公主,就连程珐也没想过程有为居然会招惹到公主。
做了驸马之后自然是与官位无缘了,哪怕陛下开恩给了官职,也只会给一个闲散的小官。
程有为如今可谓是临门一脚,就差一点点就能够成为状元,再不济也是一个探花之类的。
一想到这里,程珐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够让他去尚公主。
而且程有为也没想过尚公主,这些年来,他在自己父亲的教导之下,早就已经定好了自己的志向,他以后一定要成为为国为民的好官,为百姓申冤,为百姓谋福祉,为百姓做实事,才不会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后宫的宅斗之中。他不想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自然也不想要成为公主的驸马。
他没想过自己那日惊鸿一瞥,看上的居然会是公主,若早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公主,那么他绝对不可能再去这一次的诗会,也不可能在吟诗作对。
一想到这里,程有为便后悔莫及,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这四公主必定也是对象留有印象,故而才会送来了玉佩,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言行上已经能够说明不少事情了。
程珐本来还多少觉得有些发愁,正好周彦宏找上门来,说了想要让他进东宫做幕僚的事情,如果说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周彦宏找上门的话,那他肯定多多少少还会犹豫一下,但是如今发生的这件事情,光凭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对抗四公主的,
那就只能借助太子殿下的势力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只要太子殿下同意的话,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来东宫做太子的幕僚。
“原来是这样。”
唐明琅感慨了一句,轻声说:“没想到我那个心眼比天高的皇姐居然会看上这程有为,想必此人应当是颇有才能。”
“此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举人了,他的文章属下看过,确实极为出众。”
“既然如此,此事未必无法周旋。”
唐明琅沉默片刻,抬眸道:“那便安排吧。”
公主府,后院。
“累累的。”
枳橘躺在了床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接着说:“终于休息了。”
“你这话说的,公主分明前阵子就让你回来休息了,你非不要,把自己给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瞧瞧自己都瘦了多少。”
花月妩看着她便来气,这身子就是弄垮的,若是再不休息,怕是整个身子都不能要了。
“我这不是想着帮帮忙吗?也没想太多,毕竟也不能让殿下和东家在忙,我自己回来休息呀,那样多不好,必定会被人说闲话的。”
枳橘看她这么生气,连忙说:“我保证,保证日后绝不这样了,好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
花月妩哼了声,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殿下与东家他们都有分寸,也知道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样的事情,不会把自己的身子搞垮的,你既然想要为她们分忧的话,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能让她们为你担心,否则的话,你这不也是给她们添麻烦吗?对不对?”
“娘子说的极是。”
枳橘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啦,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操劳了。”
“谁是你娘子!”
花月妩哼了声,接着说:“你可不要乱叫。”
“这怎么会是乱叫呢?你就是我的娘子呀。”
枳橘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说:“这段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呢,我可不会像你那个样子,每日就知道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若是我做得有些累了的话,我就直接安排别人去做了,总会让自己好好休息休息的。”
花月妩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过去的日子不容易,如今已经是我们的新日子了,你不不必忧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我自然是清楚的,只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对劲,我原本也是想要把这件事情交给旁人去做的,可是一想若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殿下与东家,我家属于人出了事情的话,那么必定会让殿下与东家受伤,故而便自己去了。”
枳橘解释了下午发生的事,把自己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花月妩。
“你可曾告诉过东家与殿下这些事?”
花月妩一听这些事便觉得不对劲,连忙问:“这些事情属实吗?”
“属不属实未可知,因为我还没有确定这些事究竟如何,只不过是有了一点点眉目,毕竟庄子上都是自己人,这些人既然敢肆意妄为,就要尝一尝我们公主府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枳橘摇了摇头,此事不可声张,今日她刚刚挖到一点眉目,顺便把在庄子上成亲的媚娘给带了回来,原本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与东家的,但是她们今日去赴宴,如今还没有回来。
想着等到时候她们回来了,再把这件事情报上去。
“也好,稳妥为上。”
花月妩点了点头,又说:“也不知道东家与殿下究竟是去赴什么宴,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听说是太子牵头的,不仅是殿下,秦王殿下还有一些比较出众的公子小姐都去了。”
枳橘的消息到底还是比较快,毕竟在府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跟在公主身边的威望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被替代的。
“叩叩…”
还没等两人猜出个所以然来,门口便传来了声音:“枳橘姐姐,你在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枳橘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连翘。
“枳橘姐姐,月妩姐姐也在。”
连翘看门开了,松了口气,连忙说:“门口有人送东西来。”
“送什么东西?你这么着急?”
枳橘看她脸色不大对劲,连忙说:“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不会有事的。”
“是一个黑衣人送来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一个小匣子,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就让人陪着我一起去了。”
“那个黑衣人什么都不说,看我们准备开门就直接把小匣子丢在了地上,然后就直接跑了,我出去把匣子拿了进来,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连翘一口气把刚刚发生的事说完了,其实本来他们发生的事情不应该通报到她这里来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刚刚好回复距离大门不远,所以听到有动静就立刻马上出来查看是具体怎么回事了。
这件事也就被她遇上了。
那个黑衣人是真的有些吓人,整个人遮得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就抱着一个匣子也不说话,听到声音就直接丢东西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会不会是自己人?”
枳橘和花月妩对视了一眼,觉得此事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虽然猜测是自己人,但枳橘也觉得不太对劲,如果是自己人的话,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连翘疯狂摇头:“主要是这会东家还有殿下都不在府中,灵芝姐姐和谭诚哥哥陪着一起过去赴宴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找谁了。”
媚娘虽然跟着枳橘回来了,但如今和她的夫君住在一起,大半夜的过去不大合适。
“走吧,我们去看看。”
花月妩见两人还要说下去,连忙说:“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的,还不如直接去看看。”
“对对对,我们去看看?”
枳橘点了点头,跟着连翘来到了大堂,正好遇上了回来的唐清璃与韩霜锦。
”着急忙慌地,出什么事了?”
韩霜锦看了一眼步履匆匆的几人,轻笑着说:“总不能是因为听到我们回来了,所以这么着急过来迎接我们吧?”
“奴婢见过殿下,见过东家。”
几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快起来吧。”
唐清璃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匣子上,轻声问:“这个匣子是什么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殿下,奴婢也觉得奇怪。”
连翘连忙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唐清璃,然后补充了一句:“那个黑衣人丢下这个匣子就直接走了,安排出去跟他的人跟没一会儿就直接丢了,他的轻功非常厉害。”
“这么奇怪?”
韩霜锦挑了挑眉,看着不远处的匣子,倒是来了好奇心。
匣子不是很大,上面的花纹也很简单,做工也不怎么精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