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忽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凝重。
    他身后六位师弟同时站了起来，齐齐看向柳兰珠。
    虽有狂风吹动，灵棚的氛围瞬间凝固起来。
    刹那间，他们不再是和蔼的老道士，而是变成修为惊人的得道高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柳兰珠是睡在棺材里的绝世尸后，身上的封印又是龙虎山的杰作。
    难不成老天师看出了什么。
    一方是这一代天师以及他的六个师弟，另一方则是解开封印的绝世尸后。
    双方真要打起来，激烈的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而我将别无选择，只能护着柳兰珠冲出去。
    我下意识攥紧了黑伞，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蓄力准备，同时客气地说：“拜见老天师。”
    这时，柳兰珠坦然迎着老天师的目光，轻快笑了一声，说：“小老头，你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要感谢冬生，若不是他帮我解开身上的双重封印。我保证龙虎山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本小姐一定要闹你们十年，十年之内你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凭你们七人，还没有办法抓住我。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试一试。”
    老天师身后的六位老道士，眼神当即变了，道袍鼓起，充沛的先天罡气就在空中飘荡。
    我后背当即汗流浃背，心中暗暗叫苦，柳兰珠的确霸气，话语之中充满自信。可眼前七人，绝非等闲之辈，说这样的狠话，双方铁定要动手过招。
    我马上催动金蚕蛊，浓郁的蛊毒瘴气散发出来，与那些先天罡气抗争。
    双方对起来的一瞬间。
    我便感到一座巨山压了过来，整个人当即喘不过气来，喉咙一阵腥甜，显然是激出了鲜血。
    我强忍着没有吞出来，咬牙吞了下去。
    老天师同时抬起双手，轻轻一挥，先天罡气一下子增强了不少，说：“蛊王年少有为。”
    柳兰珠朝前走了一步，铜铃铛叮当响，右手放在我肩膀上，说：“七个小老头，打算以多欺少吗？”
    有了柳兰珠的帮忙。
    我身上的压力顿时卸去。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老天师双手合起来，忽然之间，先天罡气和蛊毒瘴气尽数散去，重新露出笑容，说：“原来如此。那我真要好好感谢蛊王，避免了一场浩劫。前辈请便，您身上并无戾气，也不是吸血的尸类。更何况前辈腰间所系铜铃铛，与龙虎山关系颇深。我等并非迂腐的道士，不会在恩人面前跟你动手。”
    “算你识趣。”柳兰珠笑着说，她也快速收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我身上压力大减，全身早已汗流浃背，额头上也是细密的汗珠，说：“老天师，柳前辈来到龙虎山之后，并未伤害过无辜之人。这一次，揭露金丹子的罪行，她更是立下大功。她的脾气古怪……”
    柳兰珠不悦地说：“蛊王，你和小老头们说话，没必要把我拖进来。我的脾气古怪，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讪笑了一声。
    老天师示意我坐下来，说：“蛊王少爷，老道要感谢你及时放出毒蛇，隔开双方人马，阻止杀戮发生。像刚才那种对峙的情形，一旦开始厮杀起来，鲜血涌出来，双方肯定会杀红眼，保不齐要血流成河。这次若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贫道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至少救了五十个龙虎山弟子的性命。”
    我心想，老天师运筹帷幄，早就洞悉人心变化，提防摘星子从中捣乱，我可不能领这个人情。
    我忙摇摇头说：“我只是顺势而为，主要目的还是要报仇。老天师运筹帷幄，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会出现五十人的伤亡。我当不起你的人情。”
    老天师说：“蛊王，你不用太快拒绝我。贫道修行一辈子，本来不想管后辈子孙的事情，奈何一个个不成器。如今也只能出关管一管。我的儿子只有中人之姿，孙子更是扶不上墙的朽木……话说多了。贫道修行一辈子，对于吐纳养生还是略有所悟。”
    柳兰珠皱着眉头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绕这么大的弯子！铺这么长的垫！”
    老天师笑了笑，眼神诚恳地看着我，说：“我略懂养生术。蛊王正值年轻，体格好身体充沛，累了受伤了，休息几天就能生龙活虎。可是再过几年，身体肯定会出状况。你若是不忙的话，可以在龙虎山住上五年，贫道可以传你养生术。不说延年益寿，至少能活到五六十岁。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过了三十岁，就会出现病痛。说不定会和昔日开平王常遇春一样。”
    常遇春有万人不当之勇，年仅四十便忽然病逝。
    我明白过来，老天师自知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如今年事已高，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他见我身体经历太多磨难，看似生龙活虎，实则留下隐患。
    他想帮我调理身体，偿还欠我的人情。将我原本三十多岁的寿命，延长二十年，可以活到六十岁。
    可他哪里知道，我的寿命将在三十岁前结束，根本就活不到三十岁以后。
    我还要寻找寒气邪虫老祖，根本没有时间在龙虎山逗留五年时间。
    身后一位老道士说：“蛊王，我师哥的意思，是打算收你为关门弟子。”
    我颇有些惊讶，连忙起身对着老天师行礼，叹了一口气，说：“诸位前辈，晚辈命数已定，三十岁便是尽头，留在龙虎山修行，只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们若不想欠我一个人情，那就放我等以及五毒教众人离开。”
    老天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有人会拒绝他。
    “也罢，一切皆有定数。蛊王是有福之人，自然会有别的造化等着你。只要五毒教和柳前辈，没有伤及龙虎山无辜弟子，惩戒恶人不包括在其中，自然可以离开。”老天师最后说。
    我将那本《龙虎丹道》取出来，放在桌上，说：“请老天师严肃处理摘星子，他曾去苗疆，干涉灵差办事，坏了阴阳二界的规矩。此间事情了结，就此别过。”
    老天师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和柳兰珠一起走了出来。
    大雨淋漓，夜色悠远，路途艰难，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充满了孤寂之色。似乎要将一切隐藏在雨夜之中。
    “巫一通，你们的教主在什么地方？她的事情办完了吗？你们和她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了吗？可否带我去见她？”
    我问巫一通。
    五毒教弟子已经全部换上斗笠蓑衣。
    巫一通有些难为情，说：“蛊王，我等奉命而来，却不能透露是奉谁之命。至于事情有无办完，什么地方见面，我更不能说。你能不能见她，我就更不清楚了。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柳兰珠说：“蛊王，她不想见你，你逼问这些五毒教弟子也没有用。”
    我没有再逼问巫一通，与他告别。
    “柳前辈，你见过叶教主了吗？”我问。
    柳兰珠伸手右手，任由雨水落在手掌上，说道：“雨是一生的过错，雨是悲欢离合。你在伞中，躲开一切，拒绝开始和结束。”
    她说了一些伤感的话语之中，迈步走出黑伞，停在三米之外，回头看着我，说：“冬生，再见了，兰珠儿要走了。我不能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