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也是刚刚才得知永王殿下下落不明之事,但依臣之见,此时虽下落不明,但永王殿下是有福之人,此时定是安全的。”
尽管楚天耀此时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卫学海并未慌乱,而是张出口开始劝慰起他来,“万岁爷不妨细想一二,永王殿下在我军中身份超然,并非是什么秘事,哪怕永王殿下不幸落入了缅贼手中,此刻也绝对是安全的。”
“倘若永王殿下落入敌手,对敌军来说便是个绝有份量的人质。以此威胁我军,形成掣肘还来不及,又怎会轻易伤及殿下呢?”
闻言,楚天耀阴沉的脸色稍有好转,他眯着眼道:“继续说下去。”
“是!”
卫学海咽了口唾沫,脑海中飞快的组织着语言,继续说道:“如今殿下下落不明,敌军却迟迟没有反应,这说明殿下此刻是安全的,至少这足以确定永王殿下没有落入敌手!”
“因此臣以为,为今之计是得让穆帅及时派兵去寻永王殿下的下落。”
虽然卫学海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他前面那番推理之语却让楚天耀安心了不少,确如卫学海所言,永王现今虽然下落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应该没有落入缅人手中,否则早该拿他做人质去与大宣的征缅大军对峙了。
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后,楚天耀站起身来回踱步,开始在脑中思考起来。
对于永王这个亲弟弟,楚天耀还是极为看重的,光凭永王当初能够向他这个皇帝请战去前线这事,就说明永王的秉性与德行都不差,且对楚天耀这个哥哥是极为敬重的,因此楚天耀在得知永王下落不明,甚至可能存在生死危机的时候罕见的失态了。
对于与宗室离德的楚天耀来说,永王是宗室里仅有的存在,其余宗室里与他同姓的所谓亲人,更多得是怕他,而不是真的将他视作亲人。
但永王则不一样,那是真的敬他,尊他,将他当做兄父一般看待。
因此楚天耀对于永王,也逐渐产生了兄长对弟弟般的珍视、爱护之情。
万千思绪在他脑中闪过,情绪起伏过大的楚天耀突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脚步在瞬时间有些虚晃趔趄,他猛地伸出手将自己伏在案桌前,抬起头望了穆忠武一眼,“大舅,传朕的令旨给二舅,让他一定要将二弟找到,他……他是朕的弟弟,也是你们两人的亲外甥啊……”
闻言,穆忠武神情巨震,他知道皇帝这是流露出真情了,顿时脸色郑重地朝楚天耀行了一礼,“陛下放心,臣立即将陛下的旨意传达给愚弟,永王殿下绝不会出事的!”
“去吧!”
楚天耀有些疲惫地瘫坐在罗汉床上,略有些无力地摆摆手。
穆忠武面色一肃,忙站起身走出了大殿。
“陛下……”
大殿正中方向,卫学海缩着脑袋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神情有些紧张的试探道:“臣听闻南阳伯将去克州任职,这……”
“哼!”
楚天耀冷哼一声,两眼如鹰眸般射出一道寒芒,“他赵敬龚延误军报,朕罚他怎么了?”
“他这次犯下可不是小错,若在战时,他这一延误消息,可能就会使得我宣军错过重要军情!”
卫学海忙低头不敢直视楚天耀的龙颜,心中却一个劲儿的腹诽,“若真是啥重要军情呈入京,肯定会有加急盖印啊,他赵敬龚也不是傻子,这点事能不明白吗?分明是你……是您故意迁怒人家,就算人赵敬龚有错,也不至于将他一个正二品的武官降为从四品的参将吧?这处罚未免也太过了些……”
心中虽这么嘀咕着,可卫学海在面上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支支吾吾的应和道:“陛下说的是,此事南阳伯是有错,理应罚惩,可这处罚……是不是太过了些?”
冷静下来的楚天耀自然也明白自己处置赵敬龚的法子有些过于激进了,所以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自己迁怒于人的行为找补罢了,只是现一听卫学海这般说,他胸中顿又升起了无名之火,“朕堂堂天子,要处置个赵敬龚还轮不着你卫学海置喙吧?”
心中这般想着,他说话的语气也就冷淡了许多,“处罚太过?朕没有褫夺了他的爵位就不错了!”
事实上以卫学海的情商是绝不会那么直接的跟皇帝说你处罚太过的,他之所以这般开口,是因为他后边还有下文,只是楚天耀根本没给他时间说话,就先回嘴呛了他一句,顿让卫学海有些着急,他忙跪倒,朝楚天耀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南阳伯这爵位可是靠自个军功捞来的,若陛下夺去了他的爵位,于他赵敬龚一人事小,可却会寒了武将勋贵们的心呐!”
“眼下我大宣正与缅国交战在即,若陛下对南阳伯这样的立功老臣惩处过重,于我大宣军国大事不利呀!”
闻听此言,楚天耀脸上泛起几分动容之色,“你接着说。”
“依臣之见,如今朝中的一切要务都得为我大宣征缅之事让步,外战在即,于内一切需与军国大事为重呀!”卫学海唾沫横飞的劝说道:“因此臣以为,此事南阳伯虽犯有错处,但不可重罚呀,圣上!”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卫学海!”
楚天耀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平缓的说道:“那依你之言,朕该收回自己下的圣旨?在你卫学海眼中,圣旨这般儿戏么?”
见状,卫学海暗暗松了口气,皇上这话虽然说的不太好听,可这语气却是缓和下来了,这摆明是向卫学海要台阶呢。
心念至此,卫学海心领神会地拱起手,正颜出声道:“陛下先前处罚南阳伯的令旨还在傅少公公手中,臣来时未见傅少公公送出宫,因而这圣旨……”
“哼!”
楚天耀哼了一声,这回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伸手一指卫学海,笑骂道:“你这是想跟朕说,未出宫的圣旨还算不得数是吧?”
卫学海低着头讪讪一笑,他虽有这个意思,但这话他却是万万不敢回的。
“行了,算你卫学海说得有理。”有了台阶下的楚天耀装腔拿调一番后,抬头向外喊道:“傅福详何在?速给朕滚进来!”
“奴婢在!”
殿外传来傅福详的声音,他真如楚天耀所言,跨入殿后的一瞬间就蜷缩着身子从地上滚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朝楚天耀叩首行了一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滑的让人难以相信,一旁的卫学海都有些看傻了。
“传朕旨意,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赵敬龚当差疏责,险犯大错,然念有旧功,便不予以重罚了,将其降为京师护城军副总兵,罚其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响亮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傅福详磕着头扯起尖嗓回应道:“老奴谨遵圣谕!”
一旁的卫学海暗暗松了口气,赵敬龚从都督佥事降为京师护城军的副总兵,虽说从正二品的武官大员降至了从三品,但这结果总要比让他调去克州当个参将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