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着脖子紧跟在皇帝身后的傅少卿不时侧目观察着楚天耀的表情,刚刚从敬仪宫离开后,这位天子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收过,这不由得让傅少卿在脑中浮现连篇。
“看来这位良太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呐,以后可得好生注意了,万不能让下边的人慢待了那位贵主……”
脑中正这么想着,抬起头的傅少卿这才发现自己与楚天耀已经到了永宁宫。
“卫学海人呢?”
刚一入内殿,楚天耀便让宫女将挂在自己双肩处的披风取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入殿的傅福详,“那家伙打着饭点进的宫,只怕这会儿还没用膳吧?”
“回万岁爷的话,卫大人一直在偏殿等候陛下召见,确实还未用膳……”
傅福详回话后,心中有些诧异,听皇上这说话的口吻明显带有几分说不出的快意,这便足以说明楚天耀此时的心情是很不错的,但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去敬仪宫吃了顿晚膳后,心情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低眉看了眼一旁心不在焉的干爹傅少卿后,傅福详只能将疑惑埋在了心里。
……
脸泛疲态的卫学海跨着大步走入殿内,当他看到站立上方的楚天耀时,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感激之色,“臣卫学海,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伏地而拜,语气虔诚,声音嘹亮,似乎在用一切行动来表示自己对楚天耀的感激。
楚天耀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卫府,卫学海再清楚不过,那封由沙东行送入宫的书信正是他所送,而他当初与楚馨瑶说要找一个最为权威的见证人,指的便是当今天子楚天耀。
事实上在书信送入宫后,卫学海心中仍旧忐忑无比,他并不确定楚天耀会真的出面帮他与卫翎超断绝关系,毕竟在这个时代,子不认父是属于大逆不道的事。让卫学海没有想到的是,楚天耀不仅出面帮助了他,且还将卫翎超的侯爵之位强移到了他的头上,这让他如何不感激楚天耀?
在楚天耀出面相助的那一刻起,卫学海心中就生出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心中对于楚天耀这位天子的感激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起来吧。”
随着楚天耀的声音落下,傅少卿已经十分熟练地拿起软垫走到了卫学海的身旁,“大人……请坐吧。”
“有劳公公。”
卫学海朝傅少卿抱了抱拳,半跪着身坐在软垫上。
“今天你卫府的动静可不小……哦,朕说错了,那不是你的卫府。”
盘玩着手串的楚天耀笑眯眯地望向他,咋舌道:“通过今日一役,你算是如愿以偿的跟卫翎超断绝关系了,可你日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可想过?”
尽管楚天耀问话时的语气有些轻佻,但卫学海却能从中感受到皇上对自己的关切之意,他展颜一笑道:“自臣决定与那人断绝关系后,就早已下定决心了,无论什么代价,臣一人担之!”
“说得轻巧!”
楚天耀鼻哼一声后,伸出手指敲击着桌面,“这回是朕出面外人一时半会还不敢说些什么闲话,但随着时日一久,你身上的闲话定少不了。日后朝中有人参你,也多了条逆父的说头。”
看着卫学海那不以为意的坚毅脸色,楚天耀将许多话又咽进了心里,“罢了,这终归是你卫学海自个的事,朕用不着为你操心。”
“陛下对臣的厚爱之心,臣感激涕零,永世不敢忘!”
卫学海朝他磕头谢恩后,脸上又露出了些许内疚的表情,“流言蜚语臣自是不怕的,只是……只是此事难免会影响到馨瑶,实让臣愧疚难安。”
“影响到馨瑶?”
楚天耀似是听见了不得了的笑话般忍不住笑了出声,畏缩着的瞳孔射出一缕令人心颤的寒芒,“天家的闲话还没人敢说,只要朕还在位一日,就没人敢拿朕的妹妹说事!与其操心馨瑶,你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吧。”
稍作停顿后,楚天耀将手里的手串放置于案桌上,“对了,你既已与卫翎超断绝了关系,侯爵之位朕也赐给了你,按理来说那卫府……也该是你的,卫家的一切家财,也自当归入你的名下……对于这些,你是打算如何处置的?”
卫学海十分干脆的回应道:“臣能与卫翎超断绝父子关系便知足了,这些家财外物留给他也无妨。”
“聪明!”楚天耀在心中暗暗叫好,卫学海今日去卫府闹了这么一出大戏,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京城,若卫学海连一丝余地都不给卫翎超留的话,他个人的风评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如今给卫翎超留的一线,对他卫学海自己来讲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
走出皇城午门的卫学海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着实让他累得不轻,尽管已经跟卫翎超成功决断了关系,但卫学海并未有多高兴,因为他从卫学明卫学扬兄弟俩口中得知了自己二妹死亡的真相,自己与卫翎超等人的恩怨还没有完全两清,尤其是那个疯妇吴氏,卫学海绝不打算放过她!
至于为何没将此事告知皇上,卫学海心中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且不说这种小事叨扰皇上是完全没必要的,再者,卫学海认为,他必须要用自己的手段,为死去的二妹报仇!
“啧……”
身穿鹰爪黑袍的沙东行正在皇城午门前行走,当他看到走出来的卫学海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咂嘴声。
“卫大人兴致不高?”
沙东行笑呵呵地走到他身前,突然用一种很夸张的表情开口道:“你瞧我这嘴!现在应该叫您卫侯爷才对!”
他话里话外的调侃之意格外明显,但卫学海也不恼,露笑回话道:“老沙,多谢了!”
沙东行明白他这句道谢的深意,扶着额轻笑道:“沙某此前也受了大人照顾,这回算是沙某还了大人的人情罢了。”
看了眼对方隆起的臀部,卫学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私自给我送信挨庭仗了?”
“这事你无须在意,我老沙皮糙肉厚,挨两下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沙东行揉了揉鼻,低声吐槽道:“傅少公公心眼小,我老沙挨他的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话未说完,明显是有下文的节奏,可卫学海却并不打算听下去,笑着与其道别后,上了自家马轿,扬长而去。
在卫学海心里,沙东行也好,傅福详也好,他们都属于天子的鹰犬爪牙,他们窝里的那点破事,莫说是掺和,就连听卫学海也是不愿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