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西】
陷阵营向后退去,曹军前阵重新整顿队形。
吕布见高顺没有得手,暂时停止了进攻。
夏侯惇被典韦和几名士兵抬到曹操面前的时候,已是满脸鲜血,神志不清。
“来人,医官!”曹操大叫起来。
“这是……眼睛被箭射伤……”韩浩看着夏侯惇不停流血的眼窝,一时手足无措。
医官赶来,慌忙用布按压住夏侯惇的伤口,“快送去疗伤!”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夏侯惇抬了下去。
典韦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吴明看着这一切,心头震动。
终究是发生了,夏侯惇的眼睛……原来是这样。
“吕布匹夫,伤我虎将……”曹操满脸怒容,“我定要你加倍偿还!”
旁边一位将领说道:“高顺陷阵营被击退,气势已馁,不妨趁势进军。”
“召集勇士,冲锋陷阵,让吕布知道我军的威武!”曹操喊了起来。
陷阵之人身置险境,当舍生忘死,非勇猛之人不可为。
典韦走上前去大声道:“典韦愿陷阵杀敌,为夏侯将军报一箭之仇!”
一时群情激昂,又有几十名将士站了出来。
“好男儿!”曹操意气风发。
吴明走到典韦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大哥……”
典韦拉起吴明的手,将百辟刀放到他手里,神情严肃的说道:“这把刀你帮我拿着,如果我不能回来,你把它交还给夏侯将军。”
吴明两眼含泪,一把抱住典韦,“大哥,你一定能回来!”
对面吕布军中,高顺整顿队伍,正准备再次进攻。
只见曹军前阵士兵移动,一队将士从盾墙之间鱼贯而出。
人人各穿两层铠甲,手拿长矛撩戟,竟然都不持盾。
吕布轻蔑一笑,“这是要来送死吗?”
“将军不可轻敌。”高顺面无表情的说道。
【夏侯惇军帐】
夏侯惇半边脸包着布靠在床上,“吕布撤军了?”
吴明点了点头,“一直打到黄昏,吕布缩回濮阳城了。”
“我是否错过了什么?”夏侯惇问道。
“你错过了我大哥英勇陷阵的壮举。”吴明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大哥带着人杀进敌阵,那个讨厌的陷阵营又出来了,那些人仗着自己身上盔甲结实,就往大哥身边冲。大哥也不着急,等他们走近了才动手,拿着撩戟就往他们身上扔,扔一个倒一个,大家都看傻了。”
“典韦这家伙,又变厉害了,竟能力透重甲。”夏侯惇不禁有些惊诧,“他真是个怪物。”
吴明凑过去打量着夏侯惇的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猛男?”夏侯惇说道。
“听说你自己把箭拔出来了?”吴明好奇的问道。
“嗯。”夏侯惇点了点头。
“猛男啊……”吴明又问道,“听说你把自己眼珠子吃下去了?”
“嗯……啊?”夏侯惇张大了嘴,“这是何人造的谣?你当我是妖怪吗?”
吴明抿着嘴做思索状,是啊,这是谁造的谣……
“我当时不及细想,一伸手就把箭拔出来了。”夏侯惇比划了一下,“结果……就疼的昏过去了。”
“猛男啊猛男。”吴明一脸钦佩。
夏侯惇摸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左眼没了,我这脸没法看了吧……”
“我有个东西……”吴明从身后拿出一个眼罩递给夏侯惇,“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夏侯惇拿着眼罩看了看,“罩在眼睛上的?”
“是的。”吴明笑了起来,“以后你戴上这个,看起来就是天下第一猛男。”
“当真?我读书不少,你不要骗我。”夏侯惇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吴明说道,“其实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好吧,还是要谢谢你。”夏侯惇说道。
“你安心休息,我先走了。”吴明说完,转身出去了。
夏侯惇摆弄着手里那个眼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早就做好了?”
【典韦军帐】
典韦一个人坐在帐中,手里捧着百辟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明从帐外进来,盯着典韦看了看,“大哥有心事?”
“曹公刚刚任命我为督尉。”典韦说道。
“升官了?”吴明问道,“这个督尉是干嘛的?”
典韦答道:“统领曹公亲兵,负责曹公安全。”
“我明白了……锦衣卫指挥使,御前侍卫统领,中央警卫团团长。”吴明嘴里蹦出一连串典韦听不懂的词,“那真要恭喜大哥!”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跟随夏侯将军了。”典韦说道,“而且,以后你也不能天天跟着我了。”
吴明愣了一下。
以后典韦要跟在曹操身边,自然不可能再有大把时间陪着他。
吴明心里明白,典韦终将成为曹营猛将,而不是一个照顾孩子的保姆。
他不由得有些失落,“我总会长大的吧……”
典韦不解的看着吴明。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从大哥身边离开吧。”吴明说道。
典韦想了想,似乎也有些纠结,“是……这样吧。”
“大哥希望我快点长大吗?”吴明看着典韦说道。
“是……呃……不是……”典韦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吴明上前抱住典韦,“就算以后我长大了,你还是我的大哥。”
典韦心潮起伏,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吴明长大了很多。
【濮阳城东门外】
夜色阴沉,城楼上闪耀着点点火把。
吴明望着远处的城楼低声问道:“我们到底在等啥?”
“等城门开。”韩浩答道,“据说城里有内应,会帮我们开门。”
不远处,典韦站在曹操身边,吴明望向那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韩浩拍了拍吴明的肩膀,“夏侯将军都跟我说了。”
吴明回过头来,“嗯……说啥了?”
韩浩笑了笑,“夏侯将军说,典韦去看他,说起你的时候忍不住掉眼泪了。”
“净瞎扯,我大哥会哭吗?”吴明不信,却又转头看向典韦,脑海里想象着某人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这时,远处的城门缓缓打开。
黑洞洞的城门入口,仿佛一个巨兽的嘴巴。
曹操一挥手,四周的将士们安静而迅速的向城门涌去。
吴明见韩浩和身边的士兵们都没动,疑惑的问道:“我们不跟上吗?”
“我们受命在外接应。”韩浩说道。
看着典韦随曹操进了城,吴明忽然不安起来。
过了一会,城门处出现了火光。
吴明心里一惊,正要往前跑,被韩浩一把拉住。
“没有喊杀声。”韩浩神情镇定,“是我们的人放的火。”
“为什么要放火烧城门?”吴明诧异的问道。
“不知道。”韩浩摇了摇头。
【濮阳城东门内】
城门下方燃起了大火。
曹操高声说道:“我们不会再回东门。拿下濮阳,擒杀吕布,就在今日!”
周围的将士们齐声呐喊。
曹操一挥手,黑压压的人群向城内冲去。
【濮阳城东门外】
隐约听见城内响起喊杀声。
“开始了。”韩浩说道。
吴明望着前方,忽然看见城墙之上燃起了烟火。
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向韩浩问道:“城墙上也是我们自己放的火吗?”
“那当然不是……”韩浩突然醒悟过来,高声叫道:“那是给伏兵的信号!”
吴明惊道:“城里有埋伏?”
“快!城门,赶快灭火!”韩浩向身边的士兵喊道。
等他回过头来,吴明已经不知去向。
【濮阳城东门内】
吴明慌乱的脱下冒烟的衣服和鞋子,再摸摸自己身上,万幸就只有头发有点烧焦。
虽然他提前在护城河里把全身弄湿,但是穿过火场的时候,衣服还是被烧着了。
现在他身上就剩下一条大裤衩。
吴明回头望了一眼,整个城门逐渐被大火吞没。
他系紧腰带,把匕首插在身后,向四周望去。
东门附近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城内几处起火,浓烟滚滚。
远处传来喊杀声,吴明光着脚丫子向前跑去。
【濮阳城南门内】
曹军的青州兵四散奔逃。
吕布军的骑兵横冲直撞,如恶狼一般追杀着曹兵。
上百名亲兵护送着曹操,向南门方向冲去。
他们刚拐进一条道路,前方却被柴草堵住。
几支火箭划过半空,落在柴草之中,道路瞬间被大火阻隔。
两边屋顶上出现数十名弓弩手,箭矢纷纷向曹军飞来。
曹操前方几名亲兵立时中箭倒地。
典韦手持盾牌护住曹操,大声喊道:“这边城门出不去了,看来吕布早有准备!”
“如此歹毒……竟然处处设伏!”曹操咬牙切齿的说道。
【城内街道】
四处都有火,街上甚至还有人趁火打劫。
吴明一边跑一边向四周张望,忽然看见一名曹兵向自己奔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两人之间只差几步,那士兵突然叫喊一声倒在地上。
那人背后插着一支箭,他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也没了动静。
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吴明避无可避,只能侧身躲向墙边。
为首的一名将领看见吴明,勒缰停马。
他手里一杆长戟指了过来,“什么人?”
这将领身材高大,神色威严,看起来大约二十几岁。
用戟的武将,吴明这是第一次见。
面对长戟,他抑制住想去摸身后匕首的冲动,开口说道:“我……我……到处起火,我找不到父母……我害怕……”
那年轻将领打量了一下吴明,见他被火烧的灰头土脸,身上只穿一条裤衩,还光着脚,看起来就是个在睡梦中被惊醒、从大火中逃出来的孩子。
那将领收回长戟,向吴明说道:“城中大乱,不要到处乱跑。”
吴明点了点头,退后几步,转身跑掉了。
这时,又一名骑兵赶来,向那将领说道:“张将军,大火蔓延,连吕布将军府上也被波及。”
“真是作孽。”那姓张的将领调转马头,“我们走!”
【濮阳城东门内】
一夜混乱,已是黎明时分。
吕布坐在赤兔马上,望着烧尽的城门愤怒不已,“竟然还是给曹操这老贼跑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走到他身边。
这人叹了口气说道:“处心积虑,几乎毁去大半个濮阳城,可惜仍未留下曹操。这次没有抓到他,下次就难了。”
吕布狠狠的说道:“公台不必多虑,等下次再遇上,曹操就没这么好运了。”
公台是这个山羊胡子的字,这人叫陈宫,在城内纵火伏击曹操,就是他的主意。
这个陈宫,说起来跟曹操很有渊源。
陈宫之前其实是在曹操手下,为曹操拿下兖州立下大功。当时有个叫边让的名士,仗着自己有名望有才学,非要跟曹操作对,结果被曹操杀了。陈宫看不惯曹操的作为,一怒之下,拉着张邈一起反叛了曹操,并且引狼入室,把吕布迎到兖州,搅的兖州大乱。陈宫这人本来是足智多谋,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不对,觉得跟着吕布比较有前途。
“将军,将军!”一名士兵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跪在吕布马前大声说道:“将军府起火!”
吕布一听,急忙问道:“夫人和小姐没事吧?”
“将军家眷都已提前逃出,夫人平安。”那士兵迟疑了一下,“只是……只是混乱之中,小姐不见了……”
“一群废物!”吕布大怒,手里长矛一挥,将那士兵打倒在地,策马飞奔而去。
其他部下见状,赶紧跟上。
远处的巷子里,一个孩子探头望着这边。
吴明心下稍安。
看来曹操成功逃走了,那么典韦也应该平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经过一夜奔波,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现在才感觉到疼。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悄悄摸到他身后。
一根木棍向他脑后砸下。
吴明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