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居】
    清晨，吴明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回到了留香居。
    郭襄赶紧关上院门。
    “有没有被人发现？”吕娟问道。
    “嗯……”吴明迟疑了一下，“没有。”
    “弓箭和衣服都处理掉了？”吕娟又问道。
    “嗯。”吴明点了点头。
    “城里乱了没有？”吕娟盯着吴明。
    “嗯……除了巡城的官兵变多了，没有其它的异常情况。”吴明苦笑了一下，“审配没死。”
    “怎么会？”吕娟皱起眉头，“我明明射在他胸口。”
    “会不会……他身上有护甲之类的东西？”吴明说道。
    吕娟迟疑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说，夏侯霸跳城白跳了？”
    “也不算白跳吧。”吴明说道，“要往好处想，你看，现在家里少了一张嘴，而他去了曹操那边，也不用再挨饿了。”
    “他要是摔死了呢？”吕娟问道。
    吴明歪着头想了想，“曹操把沟挖的那么宽，他应该不至于跳过头吧？”
    【曹操大营】
    夏侯霸正在大吃大喝。
    “你们这也太大胆了，那审配死了没有？”郭嘉将酒壶递了过来。
    夏侯霸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做了两件事，一个是把尸体扔下城墙，再一个就是跳城逃命。”
    郭嘉问道：“三人联手，瞒天过海……这么凶险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郭襄。”夏侯霸答道。
    郭嘉笑了笑，“这丫头，我喜欢。”
    【留香居】
    吴明趴在案上，看着邺城的地图。
    “主人又有什么计划吗？”郭襄问道。
    “哪有什么计划，最近风声这么紧，得消停一阵子。”吴明说道，“对了，城北有个院子，比审配府还要大，修的像皇宫一样……”
    “你说的是这里吧，这是袁府。”郭襄在地图上指了一下，“以前袁绍就住在这里，现在是他儿子袁尚的家。”
    “袁府？”吴明想了想。
    也是，除了袁府，整个邺城还有谁家有这么大的院子。
    那个真夫人……袁家的夫人……难道是甄夫人？
    那个大美女是甄夫人！
    【袁府】
    一个婢女替甄夫人梳着头。
    “最近城里情况怎么样？”甄夫人问道。
    “很不好。”婢女答道，“每天都会饿死很多人。”
    “府里的粮还够吗？”
    “暂时还不用担心，前两日，审大人又派人送来了粮食……只是，比之前少了很多。”
    甄夫人叹了口气，“现在的粮食，比人命贵啊。”
    “这倒是，上次审大人的护卫，还跟我说了一件事。”婢女说道，“城里有一个酒商，用粮食换了迎春楼里二十多个女人。”
    “用粮食换女人？”甄夫人不免疑惑，“现在粮食能救命，这人是不是昏了头？”
    “就是，实在是色迷心窍了。”婢女说道。
    【冀州】
    袁尚跟哥哥袁谭耗了很久，也没把平原打下来。
    得到邺城危急的消息，他终于决定带着一万多人回援。
    为了稳住城中的审配，袁尚派了一个叫李孚的人率先赶了回来。
    【邺城外】
    这个李孚也是个人才，带了三个骑兵，伪装成曹军督察军纪的将领，假装巡视，从邺城北边一直绕到城南，还沿途责罚围城将士。这人趁着曹军懵圈的时候，出其不意的跑到城门之下，叫城上的守军用绳子把他们吊了上去。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笑着说道：“这家伙不只是蒙混进城，只怕还得再出来。”
    【邺城】
    得到袁尚回援的消息，守军颓废的士气终于一振。
    审配一帮人大呼万岁。
    只是，城里缺粮的问题，暂时还是得不到解决。
    李孚是个人精，他也不想困死在这城里，于是向审配出了个主意：为了节省为数不多的粮食，把最重的包袱甩给曹操。
    官兵挑选出最老弱的百姓，让他们出城投降。
    这天晚上，几千个瘦的不成人样的百姓举着白旗，从城门走了出来。
    连曹军看了也要动容。
    李孚和他那三个手下，穿着百姓的衣服，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溜之大吉。
    【东门】
    审荣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离去的百姓，心中感慨：这些人终于有活路了。
    旁边两个士兵正在窃窃私语。
    “为什么不把百姓都放出去？”
    “你傻啊，那些有力气的，要留下来帮我们守城。”
    “这破城有什么好守？每天都在死人，军粮里面还有人肉，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嘘……你不要命了？”
    两个士兵看了审荣一眼，悄悄走了。
    审荣忽然想起了小瑶，心中一阵绞痛。
    【邺城外】
    袁尚率领军队来到十七里外的阳平亭，在滏水边扎营。
    夜里，城外袁军点起大火，城中守军见到，也点火呼应。
    审配率领守军出了北门，准备和袁尚内外夹击，冲破曹军的封锁。
    只是，审配手下这一帮连马都没有的饥饿袁兵，根本不是曹军对手。曹操反手一个耳光，审配大败，又缩回了城里。
    袁尚也被曹军一路追着砍，直退到漳河边。
    曹军对袁尚形成包围之势，袁尚虚了，派出使者去曹操那里请求投降。
    曹操没有同意，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死了的袁尚才是好袁尚。
    曹军加紧包围，袁尚趁夜逃走，曹操率军一阵穷追猛打，又把袁尚围住了。
    袁军部将马廷、张凯等人临阵投降，全军大乱，袁尚直接崩溃，最后逃往中山。
    【邺城】
    曹军缴获了袁尚的印绶、节钺等物品，让袁尚的降兵举着这些东西在城下游行。
    守城的袁军看到，差点崩溃。
    审配赶紧稳定军心，强行给将士打气，命令袁军坚守死战。
    【留香居】
    院门口有些杂草，大门也从外面上了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整个院子看起来已经荒废。
    这是吴明刻意安排的。
    除了吴明时常翻墙出去打探消息，女人们都不再外出，也不在院子里走动，为了节省体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息。
    现在家里只剩吴明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家里有二十几个漂亮的女人，这要是在和平年代，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吴明的心情却很不好。
    因为家里的女人都在挨饿。
    上哪里才能弄到粮？
    【袁府】
    吴明又来到袁府。
    当他再次从窗户跳进房间的时候，甄夫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害怕。
    这次吴明没有打扮成江洋大盗。
    甄夫人的脸色不太好。
    因为袁尚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你又来做什么？”甄夫人冷冷的说道，“那天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出去。”
    “我知道。”吴明笑了笑，“如果你告诉过别人，官兵早就在满城抓我了。那个……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来借粮。”
    他刻意用了“借”这个字，而不是“劫”。
    甄夫人看了吴明一眼，“你若是饿了，自己去厨房偷就是，反正这府里的护卫也拦不住你。”
    “不是我一个人饿……我要的粮，也不是一点点。”吴明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是个酒商，家里养了二十多个女人，现在快要断粮了，再弄不到吃的，她们就要饿死。”
    甄夫人看了看吴明，眼神有点复杂。
    酒商……二十多个女人……
    一个男人，家里有二十多个女人，听起来就不是个好男人。
    吴明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诚恳，“我想来想去，这整个城里，也只有你能帮我。”
    “这府上的存粮也不多，审大人若是不再送粮进来，只怕我们都会饿死。”甄夫人说道。
    吴明笑了笑，“这是袁府，审配怎么可能让你们饿死？”
    甄夫人面露愁容，“我家小叔子战败，不知生死，万一……万一他回不来了，袁府里的这些人，自然会成为累赘，一旦失去供养，哪里还有活路？”
    “小叔子？”吴明想了想，“你夫君不是袁尚？那是袁家大儿子袁谭？”
    “也不是。”甄夫人摇了摇头，“我夫君是袁家次子，现在正在幽州。”
    吴明不禁奇怪，“他怎么把美女夫人一个人留在邺城，也不怕被人抢了？”
    甄夫人苦笑了一下，“这五年来，我都没怎么见过他。”
    袁绍有三个儿子，甄夫人的丈夫是二儿子袁熙。五年前，袁绍打下幽州，就让袁熙去做了幽州刺史。
    吴明无比痛心的说道:“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资源，占着良田不耕地。”
    “占着良田不耕地？”甄夫人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琢磨了一下，忽然脸上一红。
    “看来这真的是天意，天意……”吴明摇了摇头，“那个……邺城都已经这样了，你男人那边就没有什么反应？”
    “审大人说，我夫君正在发兵赶来。不过，现在邺城与世隔绝，消息根本就传不进来，审大人的话，多半只是安慰之辞。”甄夫人的神情变得忧伤，“即便这消息是真的，恐怕也是于事无补。我那夫君本来并非将才，更何况，远水难救近火，等他到了，只怕……只怕……”
    “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吴明摇了摇头，“看来，你这男人也指望不上，只能认命了，你还是安心等曹操打进来吧。”
    甄夫人迟疑片刻，神色凄苦的说道：“等曹操打进来，像我这样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城破之后受尽凌辱，倒不如饿死了好。”
    吴明看了看甄夫人，轻轻一笑，“这个事情嘛，以我对曹家人的了解……”
    “你一个酒商，为什么会了解曹家人？”甄夫人忽然问道。
    “这个……”吴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的笑了笑。
    “你一个酒商，为什么能避开护卫，攀墙入室如此轻松？”甄夫人又问道。
    吴明词穷了，这确实没法解释。
    “因为你是曹操派来的奸细。”甄夫人看着吴明说道，“行刺审大人，又擅闯袁府，你一心助纣为虐，可对得起这城里饿死的百姓？”
    吴明发现自己小看甄夫人了，这女人毕竟是读过书的，既不是无知少女，也不是傻白甜。
    沉默片刻，吴明开口说道：“如果不是袁家两个败家儿子反复折腾，邺城的存粮怎么会如此捉襟见肘？曹操一直想吞并冀州，磨刀已久，拿下邺城是志在必得。城里粮草不够，就是死局，又有谁能守住这里？曹操围城之时，邺城就已经注定陷落。我就问你，如果当时审配立刻举城投降，哪里还会发生现在的惨剧？”
    这一席话，甄夫人一时无言以对。
    任何人都明白，没有粮草，打赢战争的希望，几乎为零。
    “全城百姓的命运，只在审配一念之间，而不在百姓自己手里。每个人都想活下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吴明继续说道，“我再问你，如果当初你明知道会独守空房，明知道会面临敌军凌辱，给你选择的权力，你还愿不愿意嫁给现在的夫君？”
    甄夫人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婚姻是不幸的，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哪里有选择婚姻的权力？
    正如这个时代的百姓，哪里有选择命运的权力？
    甄夫人将头转向一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吴明看着这个绝世美人潸然泪下，不禁有些心疼。
    他不禁叹了口气，“可惜我这个奸细无能，策反苏由，失败了，百姓被困邺城；策反冯礼，又失败了，百姓饥饿至死；刺杀审配，还是失败了，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你救济。”
    甄夫人抹了抹眼泪，“你这个奸细，实在可恶。”
    “那……我现在身份暴露了。”吴明目不转睛的看着甄夫人，“你如果不愿意帮我，我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甄夫人有些紧张，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甄夫人如此美貌，就这样杀了，实在有点可惜。”吴明向甄夫人靠近一步。
    甄夫人再退一步，下意识的用手护在胸前。
    “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奸后杀。”吴明再靠近一步。
    甄夫人撞到书案，退无可退，慌张的说道：“你不能动我，不然，你家里的女人就会饿死。”
    吴明停住了脚步，“好吧，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