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义作为操备所所长,主掌新兵们的队列操练,而部分老兵则由陈诺亲自操练。火器兵的操练力度还是不够,陈诺要求火器兵每个作战装填发射动作都要练成肌肉记忆,死死刻在他们脑海和动作里。
譬如当日守庄有人不听号令擅自开铳的这类事陈诺不希望再次看到,那是在庄墙上开铳,有着充足的装填时间和环境。要是在野外作战,一个火铳手的操作失误,会引发一系列火器兵崩溃,乃是影响整个战局的胜败。
明时鸟铳射程较之同时期的西方火器,有着射程远,精度高的优势,可在一百步内的射程开铳。当然在这么远的射程下,鸟铳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而西方的火器铳管粗大,射程远,精度不高,但是威力巨大。
正因为西方火器射程近,精度不高,所以这才衍生了排枪击毙这类残酷血腥的作战之法。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曾言,凡鸟铳,遇贼不得早放,今遇贼至百步之内,听令才许放铳。鸟铳练习之法,优异标准则是在八十步外立五尺高,二尺宽木牌,三发一中,十发七中为中。
陈诺仿照戚爷爷的鸟铳射击评判标准,训练鸟铳时,在六十步外立一木牌,三发全中为上等,三发一中为中等,五发一中为下等,五发不中则为劣等。
陈诺计划每半个月在军内设一次评比大赛,评判上等者赏赐肉食,判为中等者不赏,下等者罚十军棍,劣等者罚三十军棍,记小过一次。
同样长矛兵和盾牌兵也要设定评判优异的标准,长矛兵要考察的是突刺和闪避两项,突刺是进攻之法,闪避则是护身之法,盾牌兵主要考察的是防护力。
神枪手都是要用子弹喂出来的,陈诺操练火器兵同理也是用大批量的射击练习,鸟铳的弹子是铅弹,铅弹制作成本低。容器里装有铅水在高处滴落,铅水会在空中凝固,形成圆形,大批量试射只需要考虑的是耗费火药和鸟铳的射击寿命。
庄西的校场上呼喊声不断,金鼓声,鸣号声。同时还有阵阵的铳鸣声不断,乞活庄的大练兵整地热火朝天。
这边校场上练兵,军器所也在开工,陈诺专门给军器所建造了作坊,供刘铁金等人冶炼铁器和打制兵器。
刘铁金这十户军匠中,手艺丰富的老师傅有六人,余下的军匠也有十二人,同样还在徐州城内挖来了好几户铁匠,他们也归入军器所,军器所内匠人三十人。
刘铁金作为匠头每月拿有薪俸三两,给庄内砖屋一所,余下五个老师傅每月薪俸二两二钱,这六人都为高级技工,余下的军匠十二人和三名老铁匠每月给银二两。军器所剩下的人则是低级技工,同时陈诺还在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内挑选了一批还算健壮的男童,让他们当做学徒,打下手专用。
陈诺来到军器所的作坊内查看时,一进入屋内便被一团团热气笼罩,与屋外的天寒地冻有着本质差别。作坊内一片忙碌,有的在冶炼铁水,有的在打铁,而刘铁金和另外两个老师在铸造铳管。
鸟铳制作,最困难的便是铳管的打制。
茅元仪《武备志》提到过:“今有妙法,用铁三四十斤,炼七八斤,不论长短,分为三节,每节分四块,形如瓦样,边薄中厚。量其大小,将二块合卷一筒,俟发火热过出炉时,通上铁条,用力打成,后二块,打法照前”。
通俗来讲就是将熟铁烧红后包裹在一根钢芯上,这样卷成管状,冷却后再裹数层,敲击细密,达到一定厚度后再抽出钢芯,一根铳管制作完成。
铳管焊接不易,稍有不好便有炸膛风险,初步的铳管做好后,便要用钢锥钻出铳膛,挫出准心。
钻铳膛很是考究手上功力,一般的军匠可是万万不敢上手的,而且钻头得用钢材,刘铁金等人长年只用劣质钢钻钻膛。
为了避免损伤钻头,钻钻停停,照刘铁金说,他钻出一根铳膛要用时一个月。其他的工匠技艺都不如他,好多人都是钻膛钻到一半再从另一头钻,这样的钻法一不小心就钻偏,没了准心。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头一直钻,但是这样很耗费精气神。铳膛钻出后还要用钢条将膛内刮光干净,然后各种配件的装配,一个鸟铳打制最快也要一个月。
陈诺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打制效率太低了,现下乞活庄的鸟铳才七十多杆,装备率一半都不到,,这猴年马月才能大批量装备上火器啊!
陈诺思前想后,他突然间想到了车床,他当即找出纸笔来在图纸上作画,周边的工匠全都围拢了过来,稀奇地看着陈诺。
在他们的认知中,陈诺虽是上官但原先也不过是个土里抛食儿的军户,没想到陈诺居然还会绘图。众人都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陈诺费劲思考回想着,慢慢的纸上图画的雏形渐渐有了轮廓。
匠头刘铁金起初一脸淡然,但到最后眼神凝固了,双目直直盯着陈诺的图纸,视线不敢半分转动。
“这是……”
在陈诺图上有一颇类似床式的结构,上面有床架,有钻头,整体上分有两样,一是钻床,一是膛庄,钻床是活动的,似移动台,而钻头对面有固定槽,可放置铳管,上下有螺丝可以死死锁住。
后面则是车轮式的圆盘状,可以轮圆了转圈活动,连接的固定槽上的铳管也随之滚动。
“钻头是固定的,铳管可以滚动?”刘铁金眼神毒辣,别人看不出,他却能看出这张图的结构,特别是钻头可以平稳地整体平移过去膛床这边,严丝合缝地套入铳管内。
“真的是……”
刘铁金口中嘶着凉气,他越看越吃惊,陈诺的图画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人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
“庄主,请问这是何物?”刘铁金脸上满是敬畏,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
“车床!”
“车床?”刘铁金神情一呆,满脑子疑惑问道:“这是何物?小的从未听过啊!”
“这……”
刘铁金这一问也难住了陈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如何解释这物件,他只得神秘一笑道:“不可说,你只需要知道这叫车床,精确来说叫钻床即可。”
随后陈诺将钻床的基本构造和功能讲解了一下,众匠听罢,都是赞叹,看向陈诺眼神都是敬畏,不少人都口中直呼陈诺是鲁班祖师爷转世。
陈诺听到微微一笑,其实这个钻床对后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一个钻膛的土法子。简易制造个车床,钻头不动死死锁住,平稳移动过来套入铳管内,铳管连接后面的车轮式圆盘转动即可。
当然了,这样的钻膛可比现在落后的手工钻膛省事精准多了,这便是机械的优越性,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机械,但是代表了革命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