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李忠还让民壮将围拢在米店外的青皮无赖们全都驱散,这让陈诺十分称心,暗赞这李忠是个伶俐人,很会做人。
最后只余下一群闹事的商人干站着米店门前,他们脸色铁青,部分人面露惧色,原先嚣张气焰早已灰飞烟灭。
这下子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任谁也想不到这默默无名的唐天辰竟然会有堂堂守备撑腰,方才一番摩擦他们心中也大概知晓,那唐天辰根本没这个胆子闹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永安守备幕后指使。
陈诺斜眼睨着面前这群商人,出声斥道:“尔等还敢在这里聚集闹事?快些滚吧!”
那杜姓商人阴沉着脸道:“陈大人,您一个军伍之人插手我们徐州城的商业民事,手伸的太长了,若是不尽早收手,您的官位可难保……”
说罢他一甩袖子而去,身边的商人看见急忙跟上,灰溜溜而去。
唐天辰忧虑道:“大人,我看这些人在徐州城本地实力根深蒂固,我担心他们明面不敢乱来,暗地里下绊子啊!”
陈诺深以为然,点头回道:“本官根基不在这徐州城,却是干起事情来颇多掣肘,米店若真在徐州城开不下去了当早做打算。”
早间唐记米店闹事传得徐州城沸沸扬扬,传言唐记米店有永安守备陈诺亲自撑腰,似乎是要和粮行对着干。
而另一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夏一德正施施然在夏府客堂上方端坐着,堂内下手两方全都端坐着一群商人打扮的客人,其中白景贵也在,端坐在左上首。
夏日酷暑难捱,夏一德挥了挥手,来了一群丫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上面盘放着刚从冰鉴取出来的甜瓜莲子汤。众商人端着冰碗,用汤勺拨弄着冰碗里的冰块,叮当作响,一口一口汲着碗内冰凉甜爽的莲子汤。
众人喝得欢畅,体内的燥热被驱散了大半,只有小资家财更是感叹这夏老爷子生活滋润,品调卓然不同。
夏一德看众人喝得差不多了,端下冰碗,背靠在桌椅上慢慢直起了佝偻的身子,身为粮行副会长的摄人气势释放出来。
他看向堂内众人说道:“各家都是徐州境各地粮店掌柜的,也都是我粮行的会员,现我们粮行的王会长外出做生意,现在便由我全权主事粮行,各位可无异议?”
堂内众商人全都无异议,粮行只有两位副会长,另一个白景贵根本没法和夏一德相比,无论是从人脉资财还是势力上。
看到众人无异议,夏一德满意点头,随即神色一冷道:“我召各位相商,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些消息,那就是唐记米店违背粮行规矩,私自改卖粮价。”
粮商们闻言纷纷大骂唐天辰是粮行叛徒,他们的处罚方法也都是大同小异,有的说是让唐天辰交罚金,也有的说是将唐天辰开除粮行同时联合城内所有米店排挤打压他的米店让其快速破产。
不过也有部分人无动于衷,夏一德点名坐在前列一商人道:“杜掌柜的早间领着一些同行去那唐记米店闹事结果怎么样了?”
众商人也都支棱着耳朵听着,他们只听说这杜辅明被那永安守备陈诺用官威逼压一番呵斥下灰头土脸回来,具体细节众人还是好奇知道的。
杜辅明抬头恭敬看了一眼夏一德便面目表情诉说着唐记米店冲突之事,他早间带人闹事本来就受了夏一德知会才敢去的,无非是投石问路,看看那永安守备是否真是唐记米店的靠山。
听杜辅明讲罢,众商人都是沉默不语,以杜辅明所说这陈大人是刚强之人,不好和人相容,这事情显然有些棘手了。
有人打着商量道:“那唐记米店既然有这永安守备撑腰,我们不若暂时放过那唐记米店,那陈诺是有着卫指挥同知从三品高官之衔,而且剿贼有大功,传言兵备何大人可是对他青睐有加,与他为敌孰为不智呐。”
好多商人都深以为然点着头颅,自古民不与官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相安无事的好,特别是那唐记米店只是个小店,本小利薄对他们粮行能造成什么冲击?
白景贵眉头紧锁,他看向上首的夏一德道:“夏佬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夏一德微微叹口气,他对众人警醒道:“若是那陈诺只是想在徐州城做生意开间米店也就罢了,但我去乡下探听消息的家奴回来禀明,说是有永安城有一批专收粮食的队伍来各村寨收粮,而且收粮的价格比我粮行收购价格高出不少。”
“什么?”
众人听到都是惊得站立起来,各人脸上阴晴不定,咬牙切齿,他们各家粮店受到永安城收粮冲击,虽说没有亏损但是赚取的利润可是少了好多。这高价收粮真乃绝户之计,搅乱了收粮市价,倘若让永安城收粮长久发展下去,他们各家还怎么挣大钱?
事关各人切身利益,原先对陈诺畏惧妥协心理不再,众人义愤填膺,纷纷破口大骂。其中一商人高呼道:“夏佬,你的夏家在这徐州经营数百年了,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只要您牵头,我们大伙就跟着您干了,非要把那陈诺拉下马不可。”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夏一德狡黠目光闪了闪,他不动声色道:“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我们一家个人得失,而是我们粮行整体之事,若是处理不好那粮行威信何在?那陈诺手上有兵,年初还斩杀巨寇千余人,实力不可小觑,对付他我们得细细商议,找个妥善之法。”
众人皆都称善,赞扬夏佬做事妥当,不愧有掌家风范。
夏一德说道:“我看这事未免没有回转的余地,能不与那陈诺为敌是最好不过,我们当派出一人去做说客与那陈诺说和一番,让他知晓利弊,当官的嘛什么德行我等都知道,无非是贪财好色,若说和能成我们粮行送予那陈诺一份钱财大礼也未尝不可。”
众人一听都宽下心来,能有钱财解决的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个事儿,各家凑合每人出一点钱财,加起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只有副会长白景贵站出来泼冷水道:“各位莫要高兴太早,做说和失败的准备,我观陈诺此人成事生平,斩匪立功一步步起来成就的官位利禄,这等人性格肃烈刚强,不是一些庸官昏官可比,我恐一些财帛,小恩小惠极难打动贿赂他。”
“白某觉得要做两手准备。”
夏一德点头赞同道:“白副会长说的在理,此事我们要双管齐下,说和收买不成要做动手的准备,我们粮行背靠官府,豪强,士绅都与我们有偌大关系,那陈诺小儿根基浅薄,如何与我等抗争。”
“而且白道不成,黑道也要做好准备。”
商人们看到夏一德说到黑道脸上满是煞气,都是神情畏惧,自古商人成就家业,一是靠着堂堂正正做生意积累家财,二则是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了,就譬如北边的好多商人为了牟取暴利,私自贩卖盐铁一些重要资源与境外的鞑虏们,还有一些则是积年悍匪家族,这些人都是靠着打家劫舍赚取血水钱财,然后通过经商做善事往白道上走来漂白自己的贼匪身份。
别看这夏一德年纪老迈,看着慈眉善目,实乃心狠手辣之人,他明面上是豪绅身份,暗地还有个隐藏的悍匪身份。
他的家祖自从南宋末年就开始做起了土匪勾当,在明初开国时候开始安定下来漂白了自己贼匪身份,但是这几百年他们家族暗地里的悍匪身份还是未改变,碰到敌对之人常常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夏一德悍匪身份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他们这些稍有家资的都知道这夏一德在黑道上颇有势力。
听到夏一德要动用黑道势力,不少人都暗自兴奋,都道那永安城恐有苦头吃了,同时对那些贪财好利的农户们也恨了起来,恼恨这些人不卖粮食与自己。
这些商人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从来只会怪罪别人不检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