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砀县出,步卒和大批厮养拖累,一路还要搜索各地,防止再次中伏,走了整整一天,才终于到达了永安城附近。
董君巧单手持着缰绳,望着源源不断的队伍,眼中现出沉思。
目前为止,永安城歪歪周边路途设伏的可能已经排除,不过他们刚刚途径过一座名叫梁寨的小城,看城内防御森严,居然驻扎了官军。
这让董君巧有些惊讶,看来这永安守备还是有点能力的,梁寨这座城池十分重要,它是永安城南向的通道,可谓是永安城南向咽喉大门。
若要攻打永安城,那么他们的后背则完全暴露在梁寨官兵面前,梁寨城内的守兵随时有可能出城撕咬你一口,让你防不胜防。
不过曹营众贼无意和这座小小城池面前磨叽,小城虽重要但驻兵能有多少?在他们义军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继续往北走,众贼行走路面瞬间变得通畅,脚下踏着的宽敞大道,还是尚未铺就好的道路,流贼们啧啧称奇,自打遇上这永安城守备,这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们好多人出身起就没有见过哪个狗官会好心自己掏钱给铺路,还是这么长这么宽敞的路。
走到永安城野外,居然还看到一处地方发生过激烈战斗,死的大多是流贼打扮,董君巧看着心中不好受,这些野外的尸体正是于三出城追击的马队兄弟。
死去的尸体上多是受铳中弹的伤口,死人脸上都密布痛苦和恐惧,显然生前遭遇到了非人的折磨。曹营的人马看到这些死去的尸体创口也都一惊,就连王龙也不意外,虽然他对此番攻城信心满满,态度嚣张,但是他多年从贼,早年间被官兵追赶流窜,打仗的培养的谨慎刻在了骨子里。
看到这些尸体的创口,王龙心里也多留了个心眼,这些尸体创口明显是被火器打的,然这些创口让人看得心惊,可以联想到火器的犀利威力。
看来杨明起原先提到的这批官军火器犀利所言非虚啊!
曹营大将朱养民这时粗豪叫道:“他官兵有火器额们营中也有火器,若他们以火器出战额们也派火器手出战不就行了?”
大将杨明起无奈摇了摇头道:“朱兄弟想当然了,官军火器犀利,不但射程远威力大,而且他们装填弹子的速度比我们的火器兵快了好几倍,咱在牛聚山可是见识到了官军的火铳,我们的火器手装填弹药要六十息到一百息的时间,官军只需要二十息的时间就能打出一铳甚至两铳。”
“这么快?”
众贼惊异,照这样说,他们火器手打出一铳的时候,对面的官兵已经打出了三四次铳子,乃求滴,这也太悬乎了吧……
杨明起还没完他继续说道:“火器犀利,官军的铳兵也都是一等一的强兵,不谈他们的射击水平,他们的军事素养都要高我们一筹,特别是官兵的火铳好放近了打,都是在七八十步的距离才开铳。”
朱养民骂道:“驴球子,这个永安城的官兵处处透着古怪,挨到这么近才开铳也是真够能忍的。”
此时的各营伍中的鸟铳火器一般都是在百步距离就开打,众贼也都是打老仗了,也都知道距离越近火器的命中率和威力越高。
但是放近了打是不现实的,有各种因素影响,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放远了打是火器兵的惯有思维,一时半会儿根本更变不了,火器兵的心理军事素质不允许他们挨到眼前才开铳。
众贼一时沉默,这官兵的火器着实棘手,用火器对火器恐怕不现实,流贼营中火器手确实有不少,但很多火器质量不行,连着打上了四五发铳管热得不行,随时有炸膛的风险,三眼铳虽然质量稍好鸟铳但也有炸膛风险,而且三眼铳是近射武器,敌近三四十步才开火,射程比不了鸟铳。
杨明起这时候出来解难道:“掌家的,火铳比不了但是我们有火炮啊!料想他一个小小守备城里能有多少火炮?我们此行携带的都是佛郎机类的铳炮,散热优良,能够连着打一二十发。”
王龙赞许看了杨明起一眼道:“小杨领哨说得对,我们有火炮,火力的问题勿需担忧。”
杨明起为血前耻,出谋划策很是积极他又建议道:“掌家的,官兵火器虽然威力猛但是他们五十步外还是破不了镶铁铁皮的盾牌和油浸过的藤牌,只要冲锋兄弟们身上再披甲,五十步外安全还是有可保的。”
众将听着记下心来,其实往常他们作战冲击铳兵时候也是经常前面顶着盾牌冲锋,只是不晓得这永安官兵的火器安全极限在哪里。
王龙点头赞许随即他脸色阴冷道:“不过我们营伍中的战兵还是不要轻易消耗,我们饥兵厮养这么多,攻城的时候让他们打头阵就行。”
“打仗嘛,死人很是正常不过,只要能拿下永安城,咱老子这次裹挟来的五千饥兵全都死了也值当。”
众贼哄笑着,坦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五千条生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冰冷的数字罢了,他们义军走南闯北,贪官污吏杀,猛将官兵也杀,但是杀得最多的还是寻常无辜百姓。
这些年的杀戮早就把他们的心练就铁石心肠了,最开始或许还有些负罪感,但是百姓杀得越来越多,负罪感转变成为了快感,那种不受法律世俗道德约束的快感。
董君巧听着紧皱眉头,她有心说话就感觉身后有人拉扯自己衣衫,回头一看是老范叔,他正冲着自己默然摇头。
董君巧暗叹一声只得领着手下兄弟走远,下了山包她似乎生着自己的闷气道:“说实话,我们小袁营虽和闯曹二营都是义军,但是行事风格太大不同了,我们虽也裹挟百姓但都全凭自愿,这闯曹二营裹挟威逼百姓已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战时,都是让这些无辜百姓第一个上去送死,真的看不惯。”
身后老范叔宽慰道:“各家做事都是自己的风格,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小心和他们生出间隙,只要这一仗打完,睢州那边家小安顿好了我们就脱离闯曹他们。”
董君巧看向不远处的永安城,有四周望向漫山遍野的良田耕地,恼恨惋惜道:“可惜终究没能拿下这永安城,要不然就能这片地方作为我们小袁营的根据之地。”
将小袁营死去的兄弟安葬好之后,傍晚时分,流贼大军已经全部到达了永安城下。
密密麻麻的厮养辅兵们忙活着,掌械忙着竖立搭建营寨和窝铺帐篷,司磨则领着厮养们生火做饭。
东南五里方向有一破旧庄子,曹营的老营马队精锐就驻扎在此,再外就是步卒大队,最后是厮养和饥民,时节夏日,流贼们根本懒得搭建帐篷,特别是步卒们物资稀少,他们多是用手搭建刨个地窝子草草居住。
一时间,废庄周围十几里的区域东一片西一片都是流贼挖的土坑或者石块垒建的窝铺。
晚间流贼营中点起了无数火把和篝火,袅袅炊烟,却是流贼在生火造反,整座营地喧哗一片,无数形形色色的流寇,千姿百态,或蹲或站着享受他们的晚餐,士气很是高涨。
流贼的大营好似一座不夜城,灯火点燃通明不休。
流营对岸的永安城也是执火明杖,严防戒备,陈诺披甲孤立站在永安城的城头,从城头往东南方向的流营看去,远处的流营仿若一只在暗夜里的庞大怪兽,一不留神就要将永安城城吞没下去,连个渣滓都不剩。
他眼神幽幽,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