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一队的督战流贼步卒举起屠刀之外,还有好几队的饥民队伍身后步贼举起了屠刀杀戮,饥民惊叫一片,屠刀悬在头顶,他们纷纷呢加快了步伐。
袁大同看见身边的妻子戴月娘步伐越来越沉重,他急忙搀扶着妻子快跑向前。
城头之上,乞活军将士们皆有不忍看着面前冲击壕沟的饥民们,他们只是良善百姓,都是被逼流贼裹挟进来的,何其无辜?
亲将陈评也不忍对陈诺道:“大哥,前面的饥民无辜啊!我们要不要想法子搭救他们?”
陈诺心中踌躇着,若是开铳仅仅射杀少量饥民借此吓退大批的饥民还好,但是身后的流贼明显是要将这些饥民当做炮灰,毫不怜惜他们的生命。
这就让陈诺有些难办了,这些多饥民啊,难不成全都将他们射杀了?陈诺良心难安呐……
很快他决定道:“传令陈大义,让他向前方填壕的饥民喊话,只要他们放下手中的土担,就允许接纳他们。”
很快成陈大义接到命令,当即派口齿伶俐的兵士向墙外的饥民们喊话:“外间的父老乡亲们千万不要给流贼卖命,俺们知道你们被裹挟填壕是逼不得已的,我家大人仁义,他说了,只要你们抛掉手中的泥袋土担,高举双手中间的空位跑,自有我们伍中兄弟接应你们,实在不成你们跳进壕沟里也可以,壕沟虽然有水但还是淹不死人的。”
墙厚的官兵们继续鼓动说道:“兄弟姐妹们千万不要从贼,什么入了义军都是一家人那全都是屁话,真是一家人他们会让你们当炮灰吗?看看他们什么德行,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偏偏鬼鬼祟祟躲在老人女人身后。”
“父老乡们一定要记住,过来时候就把土袋扔了就闷头朝前炮,只要入了墙就安全了,俺们永安城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我家大人会好好安顿你们让大家伙过上好日子的。”
原本向前奔跑的饥民们听到墙后的喊话,不少人犹豫起来,很是意动,他们骨子里的思想还是认为官府可靠一些。
只听墙后不少人还在高喊着:“把土扔了,高举双手往前跑,入墙后趴在地上……”
很快饥民们跑到了距离壕沟五十步的距离内,这样的距离下,土墙后面的乞活军铳兵们已经可以开铳了,但他们并没有,仍旧苦苦喊着。
饥民们不少人都心动,彼此间视线交汇,约定着什么,听到喊话袁大同眼神也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这次虽是次好的求活机会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的两个孩子还在流贼营内。
他背着土对旁边的妻子戴月娘悄声道:“月娘,你一会儿抛掉土向前跑,兴许前面的官兵真能救你一命。”
戴月娘惶恐摇头:“不!我哪儿也不去,我离不了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要死就死一块儿。”
袁大同还要再说,但是看到妻子惨白而又坚定的面容,这张嘴怎么也张不开,一股子闷气堵在喉咙里了。
这时他的左侧身后响起流贼夺命的吼叫声,袁大同扭头一看,是他们坊内的邻居,一对夫妻,这二人刚成亲不久家中父母早已不在,无牵无挂自然更加好逃跑。
二人窃窃私语交谈着竟被后面督战的流贼步卒看到,这步贼眼中凶光闪现道:“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在密谋逃跑?”
那对夫妻连忙叫屈,步贼不理,一刀就刺进女子身体内,狞笑着转动长刀,随即一把抽出带出一蓬鲜血。男子看见惊叫着逃跑,步贼快步赶上踹在他的膝关节上,男子扑通栽倒在地,步卒赶过揪过男子的发髻,在他惊恐尖叫声中一刀抹过他的脖颈。
滋滋的鲜血好似喷泉一样喷射出,渗人无比,步贼又是一刀将男子的头颅看了下来,扯过发髻一把将头颅轻松提了起来,嘶声大吼道:“谁再受官兵蛊惑,下场就和他一样,给老子继续往前冲。”
饥民们被震慑住,惊叫着继续朝前跑,眼瞧着距离壕沟越发得近了。
城头之上,陈诺看到前面的饥民还没有动作,终是下定决心道:“开火吧!”身侧金号手急促吹了三声号笛。
土墙后的陈大义听到三声号笛,立即大声吼道:“全体上铳!”
“虎!”
土墙后半蹲着的铳兵们纷纷呢站立起来,将早已装填完毕的火铳探出射孔之内,一排黑黝黝的铳口正对着前方,闪着幽冷的寒光。
待到饥民们步入距离壕沟二十步的距离内,陈大义面带不忍之色大声道:“放!”
号手抬动手臂吹响号笛,天鹅号尖利悠远,在这一刻将远处流贼的擂鼓声都压制了下去。
远处步贼阵内,居中指挥的杨明起急拉缰绳,顿住马匹,就是这个熟悉的号声,就是这么个感觉,他又是回想是当初他在牛聚山遇伏的场景。
狂风暴雨一般的铳子劈头盖脸向他的马队发射着,在他的身边大批的老营兄弟们一排排倒下,惨不忍睹啊!
果然,铳声巨响不停,前方的饥民队伍大批的惨嚎声和尸体扑通沉重栽地的声音。
山包之上,众贼一听见土墙后的发射的排铳都是吃了一惊,随即脸色变得难看,他们都是经验战将,仅凭着刚刚官兵那一阵铳就能判断出火器的威力和官兵的基本素质。
王龙高兴的面容也沉了下来,他恨声道:“驴球子,这铳打得这么响这么整齐,看来官兵火器精良,研习的排铳也很强。”
他极目远看,果然壕沟前面倒下了一批尸体,大多是饥民的,也有少部分步贼的。
饥民们或在原地呆若木鸡,或四处奔逃的,前方的土地上,倒下了几十个倒霉的饥民,他们扔掉了土袋和担子,滚在地上痛苦不欲生惨嚎着。
铅子打进人体的痛苦就是精锐健壮老兵都难以忍受,更可况这些寻常没有训练过的百姓们。
袁大同和戴月娘幸运地没有被打中,但是他们都被眼前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吓懵了,在袁大同几步旁边,他们坊的坊主老孟叔正佝偻着瘦弱的躯体尖声叫着。
这个平时温厚的老人正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着实可怜,袁大同又瞧见他身后右侧几步的距离,一个督战的步贼也中了铳,看他的面容就是刚才残杀那对夫妻的人。
这步贼盾牌被打出一个大洞,哭叫着在草地翻滚着,他捂着小腹,那里的肠子混着鲜血正流了出来。
亲眼看见这恶贼惨死,袁大同心中一阵痛快。
看着身边同类惨死之状,督战的步贼们面露恐惧,不再大摇大摆,纷纷后退躲在了饥民身后,靠着饥民的躯体掩护着自己,同时他们还在强迫恐吓着饥民继续向前。
乞活军的火铳仅打了一阵,目的就是逼迫震慑犹豫不定的饥民做出选择。
好在被强迫着向前饥民们终于忍受不了了,一机灵饥民扔掉了背上泥袋,大叫着高举双手朝壕沟间的空位奔去。
这下子好像传染了一般,最前面的饥民们都扔掉了泥袋和土担,举起双手高叫着往前跑,有的跑向壕沟的空位,有的则是慌不择路一跃而进壕沟里,激起水花扑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