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头戴面具，孤独地走在一片荒野里，周围有虎啸、有狼嚎、更多的是猎物凄惨叫声，却没有人烟。

    他孤独地大喊，只惊起一群群乌鸦，这样的路走了很久很久，直到遇见一条河。河水很宽，河面弥漫着雾气，看不清前路，徐永只能慢慢向上游探索。

    依然没有人，却出现了一座座墓碑。徐永轻轻读着碑文，念出一个个逝者的名字。不知过了多久，一块墓碑倒在前路，上面的名字赫然是爸爸、妈妈的。

    徐永想停下来祭奠，却发现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拖着他的身躯继续向前。天色黯淡下来时，又走到了一块墓碑前，在昏黄的日光下，徐永猛然发现，墓碑上的名字熟悉又陌生。

    “慈父徐永之墓”，我死了吗？我有后代了？哪个孩子给我立的碑？徐永大吃一惊，然后睁开了双眼，瞬间神归窍内，原来只是一个梦！

    闹钟的时针指向5，该起床了。徐永定了定神，穿衣洗漱，然后迎着微凉的风，走进没有朝霞的夜色里。

    一路跑到篮球场，张海已经开始热身。

    “我来了，教练。”徐永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昨天去医院了？”渔阳县城很小，什么秘密都藏不住，徐永把秦胖子劝出病房的事，一夜之间，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老秦被抓伤了，我去看看他。”徐永的话只说一半。

    “然后呢，就从人堆里把他拉出了医院？”张海继续问道。

    “他自己走的，本来伤得就不重，他担心毁容，我劝了劝，他想通了，就出院了。”徐永没说假话，却让人听起来很不真实。

    即将到来的一场大风波，就这样被一个学生平息了？

    张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招呼徐永一起热身。两人练了半小时球，周环、刘小伟等人陆续赶到，初一七班篮球队开始了首次合练。

    防守靠联防，进攻靠快速反击，徐永的战术简单明了。一旦落入阵地，不要想着做什么精妙配合，交给上一个进球的队员单打就好。

    这样的战术算不上高级，张海却很认可，一群初一新生而已，还能指望他们打出流畅配合？如果徐永的战术落到实处，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加上替补一共八个人，徐永分成两组，开始演练战术。一开始乱哄哄，很快就步入正轨，尤其是刘小伟，又快又贼，特别适合带球快速反击。

    早点六点半，贾欣婷来了，她穿了一身运动服，格外干净利落。周环把球传过去，贾欣婷接球在手，运到罚球线，稳稳投出，篮球应声入网。

    “好球！”周环第一个叫好，然后直接放弃训练，跑过去捡球，再次传给罚球线上的贾欣婷，“班长，继续投！”。

    连投连中，叫好声响彻篮球场，贾欣婷一口气投进五个球，板起脸说话：“徐永，你们不用训练吗？老盯着我干什么？”

    徐永很委屈，明明是他们盯着你，我想训练，可惜只有一个篮球，又被周环送给了你！

    贾欣婷看破了徐永的心思，顺势提出，她和张老师也加入，和三个替补组一队，全场五打五。

    徐永当然不能拒绝，训练再次开始。二十分钟后，初一七班篮球队大败。没办法，张海太强，其他人也不弱，再加上周环这个内奸，不输才怪。

    “走吧，快去吃饭，该上早自习了！”贾欣婷把篮球还给张海，第一次训练就此结束。

    吃过早饭，徐永和贾欣婷急匆匆赶往教室。一天的课程波澜不惊，因为决定不去渔阳宾馆吃饭，徐永中午没有回去，和贾欣婷、曹若曦一起在食堂吃饭。

    说起秦胖子的事，曹若曦提出晚上放学了，去投资部看望一下。徐永不能拒绝，只好点头。下午的课结束后，曹若曦来找徐永、贾欣婷，三人离开学校，边走边说话。

    “徐永，你说这周末去我家，算数不算数？”贾欣婷忽然问道。

    “当然算数，我有点担心贾叔那边的进展，放假了我们一起回去。”徐永毫不犹豫地回答，让曹若曦有点不高兴。

    “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不回去看看你爸妈？”曹若曦提出了灵魂拷问。

    徐永一阵头大，这两个小姑娘都不好惹，最好的应对办法是闭嘴。他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向前走。

    “欣婷，我跟徐永一起去，你欢迎不欢迎？”曹若曦提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当然欢迎，我家有山有水，比双河村更美。”贾欣婷同意之后，不忘了比较一下。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徐永撇了撇嘴，走得更快。十分钟后，三人来到山河农贸投资部前，张龙急忙迎了上来。

    “大永，秦胖子走了。”

    走了？伤口突然感染，一命归西了？徐永一时没反应过来，联想到自己的梦，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

    “他回家了，留下一张字条，你看！”张龙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

    “大永，我妈让我回家住，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闭关一段时间，再来找你。”落款是蒙面者三个字。

    徐永叹了口气，这次意外事件，多半惹芳姐生气了，拉走秦胖子，是有意提醒，还是就此远离自己？

    想不出答案，徐永颓然进门。曹若曦、贾欣婷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很压抑。

    “什么时候走的？”徐永问道。

    “我也不知道，十点钟我回来时，在桌上发现了这张字条，他应该很早就走了。”张龙急忙回答，“皮卡车我开回来了，也没有机会还给老秦。”

    “车先用着吧，他说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秦胖子忽然走了，让徐永心里空落落的，这位陪自己一个多月，从胖变瘦的秦公子，已经成他生活的一部分。

    “走吧，去吃饭，今天晚上最后一次吃渔阳宾馆食堂，我顺便找一下周总，有几句话要和他说。”徐永招呼大家去吃饭，情绪依然低落。

    晚饭很丰盛，除了张龙，别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完，曹若曦、贾欣婷回学校上晚自习，徐永直奔周总办公室。

    周洪军果然还没下班，开门见到徐永，急忙把他请进办公室。

    “大永，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个场该怎么收。”周洪军上来就道谢。

    徐永摆了摆手：“周总客气了，我是为了老秦好，总是躺在医院里，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肉，很快就会长回来。”

    “大永，谢谢你选的股票，帮我度过了难关……”周洪军继续道谢，谦卑得像个学生，而真正的初中生徐永，反倒像一位人生导师。

    “你炒股的收入与我无关，股票摆在那里，买卖自由，我并没有指点你什么，也不会为你的赔赚负责。”徐永依然拒绝周洪军的好意。

    周洪军有点懵，徐永今晚来访，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鸡蛋……”

    “不是鸡蛋的事，老秦走了，被芳姐拉回了家。”徐永说出了此行目的，“我想拜托周总去问问，芳姐是生我的气了吗？”

    一句话让周洪军瘫坐在沙发上，这哪里是对徐永有意见，分明是对自己有意见！完了，渔阳宾馆总经理保不住了。

    “我明天去拜访一下芳姐……”周洪军的声音有气无力。

    “多谢周总，你先忙，我走了。对了，之前菲姐帮我们办的饭卡，里面还有一些钱，我们以后不来吃饭了，麻烦你帮忙退一下。”徐永把两张饭卡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几天前还是蜜月期，现在忽然各奔东西，周洪军心里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回想这件事的经过，他后悔得想捶墙。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周洪军振奋精神，接起电话。

    “周总，那两个人审讯完了，你放心，至少一年起步。”是周洪军找过的人打电话邀功，现在听起来，却是一种讽刺。

    “太少了，给我搞到十年！”周洪军扔下电话，直接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望着听筒发呆，周洪军疯了吧，这点小事要让人家进去十年？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家的？

    一个简陋的毛坯房里，秦胖子老老实实站在客厅中央，芳姐正指着他的鼻子训斥：“你看看，脸被挠成这样，怎么见人？说，你知不知道哪里错了？”

    “我不该去渔阳宾馆，更不该见杭菲，她就是个惹祸精……”秦胖子毫不客气地把问题原因归咎到杭菲身上。

    “胡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连一个女人也打不过！跟着徐永锻炼一个多月，我以为你变得出息了，结果呢？被一个弱女子抓破了脸，真是废物！”芳姐竟是为这个原因暴怒。

    “妈，那个女人可不弱，五大三粗的。”秦胖子松了一口气，小声辩解。

    “少废话，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一个月，不管什么事，把伤养好了再说。在这段时间里，给我好好打磨那歌曲，徐永说得对，想火还要靠自己！”芳姐讲了几条规矩，转身就走。

    “妈，大永给我的专辑起名蒙面者的独白，您觉得怎么样？”秦胖子大喊一声，希望引起妈妈的注意力。

    芳姐拉门的手瞬间松开：“好名字，给我争口气，别辱没了徐永对你信任。”

    “妈，您放心吧，绝对不会！”秦胖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芳姐走了，秦胖子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大永，兄弟这回惨了，你在外面，一定要多保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