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风有点凉，马三领着一群兄弟，正在潮白河旁撸串喝酒，撸串是因为跑得太急，肚子空了，喝酒则是为了压惊。那把锋利的家伙，似乎一直压在马三脖子上，令他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特码的！我刚才一不小心，着了那小崽子的道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魁梧的马三拎着一瓶啤酒，猛灌了一口。

    兄弟们高声叫好，称赞声不断。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三哥厉害！”

    “对，三哥，今晚咱们就去端了那小崽子的窝！”

    “一把破刀吓唬谁？三哥出手，包管让他哭爹喊娘！”

    “咱们十几个人，一人一拳也把那小崽子捶烂了！走，去掏他！”

    ……

    吵闹声中，马三的胆气又回来了，他扔下酒瓶，站起来就走。三哥不会真的去报仇吧？在众人的注视下，马三身体忽然一晃，又歪倒在座位上。

    “哎呀，三哥醉了，快送他回去休息……”兄弟们七手八脚地架起马三，把他扶到自行车后座上，送回家中。

    兄弟们都走了，马三躺在床上，仰望房顶，叹了口气：“特码的，这么多跟班儿的，一个替我出头的都没有，没办法，明天还是去找大哥吧……”

    天蒙蒙亮，徐永起床出门，猛然发现杭菲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山河农贸外面。

    “咦？菲姐，这么早跑过来，是收房租的吗？”徐永开了个玩笑。

    杭菲嘻嘻一笑：“我是来报恩的，大永弟弟，听说你昨晚为我出头，打跑了马三？”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徐永点了点头。

    “那当然，渔阳宾馆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你是看马三想欺负我，所以才冒险动手的吧？”杭菲凑了上来，微红的脸蛋几乎贴到徐永脸上。

    “他吵了我睡觉，我气不过，就教训了他一顿。”徐永随口找了个理由，同时后退一步，拉开与杭菲的距离。

    “走吧，我送你上学，万一马三报复，我帮你向他求情！”杭菲扑上来挽住徐永的胳膊，拖着这个昨晚勇敢、现在胆小的弟弟向前走。

    山河农贸二楼玻璃窗旁，徐静眉头拧成了疙瘩。杭菲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女人和秦胖子渊源很深，又来招惹弟弟，真是祸水！

    徐静有心冲下去呵斥杭菲，想起她曾经帮的忙，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也许她只是把小永当弟弟，自己可能想多了。

    有杭菲拖累，徐永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走到渔阳二中门口。

    “菲姐，我到了，你去忙吧，小心马三，我看他对你心怀不轨。”徐永把胳膊挣脱出来，“对了，咱们的投资有了收益，中午你到鼓楼前的银行，我们分一下。”

    “马三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早晚我让他后悔！还是我大永弟弟弟弟能干，这么快就有了收益，中午见！”杭菲目送徐永走进大门，双手不停挥舞。

    值班室内，李老师有点吃惊，徐永怎么跟校外女青年纠缠在一起？不行，我要去告诉罗老师，让她管管这小子！

    篮球场上，张海劈头就问：“徐永，你干啥去了？迟到了十分钟！知道不知道，早上的时间多宝贵，浪费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徐永一时语塞，情急之下，只好把姐姐推了出来：“我姐昨晚住在县城，我跟她说会儿话，没注意时间。”

    “你姐在渔阳县城？她怎么不来找我？”张海的注意力迅速转移，恨不得立刻去见徐静。

    “她昨晚才到，吃饭时又碰到了一个客户，谈完已经很晚了，就没打扰您。”徐永担心张海的心灵受伤，急忙解释。

    “正事要紧！好了，你好好训练，我去找你姐一趟。”上午没课，张海瞬间做了决定，请假半天去陪徐静。

    张海急匆匆地走了，徐永笑出了声，看来这位张教练眼中不光有篮球。

    初一七班篮球队员很快到位，在贾欣婷的监督下，练了四十分钟战术，又分析了接下来的对手，早上七点，训练结束。

    山河农贸一楼大厅里，徐静正在说话。对于请假来陪自己的张海，徐静有点为难。上午要去见云水大酒店的领导，总不能带着他去吧？

    “张海，我上午要去见客户谈生意，你跟着不太适合，还是回学校上班吧。”

    “你去见哪家客户？说不定不认识！”张海假都请了，自然不肯轻易离开。

    “云水大酒店的领导。昨晚因为小永在，谈妥了跟乾隆饺子馆的合作。”提起弟弟，徐静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在云水大酒店吃过饭……”张海勉强找了个理由。

    云水大酒店在渔阳县城很有名，提供餐饮、住宿等服务，去过那里吃饭的人数以万计，这算什么理由？

    徐静心中暗笑，上下打量张海，看得这位张教练直发毛。

    “回去换身衣服，当我的保镖，哈哈。”徐静开了个玩笑，张海如释重负，转身就跑。

    “等等，你吃早饭了吗？”徐静叫住张海。

    “没吃，我先去换衣服，然后请你吃早饭。”张海对事情轻重缓急有自己的理解。

    “我饿了，先去吃饭吧。”徐静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瞬间又没了踪影。

    十分钟后，在附近的一个早点摊上，徐静、张海对面而坐，香甜地吃起了早饭。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徐永伸了个懒腰，出门来到楼梯上，望着西山想心事。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罗少红快速走来。

    “徐永，跟我来办公室，我有事要和你谈！”罗老师语气不善。

    难道昨天和马三冲突的事，传到了班主任耳朵里？渔阳县城太小了吧？什么消息都藏不住！无奈之下，徐永只好跟着罗少红来到办公室。

    “说吧，你最近又干了什么坏事，让别人来找我告状！”罗少红满脸寒霜地盯住徐永。

    让我自己招供？这套路我熟！徐永摇了摇头：“罗老师，我没干过坏事，那些告状的人是在陷害我。”

    “胡说，你去打听打听，传达室李老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冤枉过谁？他大早上就跟我告状，说你和一个女人手挽手上学！徐永，你越来越过分了，十几岁就跟外面的女人纠缠不清！这个周末我要去家访，跟你父母说，不让你在外面租房了！”罗少红越说越激动。

    原来是李老师告状，徐永恍然大悟，急忙解释：“罗老师，您和李老师都误会了，送我上学的女人是我姐。”

    按年龄算，杭菲当然是徐永的姐姐，这句话没有说谎，却又明显的误导作用。

    “徐静来渔阳县城了？”罗少红有点怀疑，就算是姐弟，也不至于手挽着手吧？

    “对，我姐昨晚来的，有两个生意要谈。”徐永依然没有说谎，当然，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此姐非彼姐。

    罗少红冷哼一声：“就算没有李老师的告状，我也早就想提醒你，别整天跟贾欣婷、曹若曦一起吃饭，光天化日之下，成什么样子？”

    徐永一阵头大：“罗老师，您误会了，贾欣婷是我妹妹，曹若曦是我同村的老乡。我跟她们在一起，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纯洁得很！”

    “滚远点，就你妹妹多！”罗少红怒骂一句，恰巧给了徐永机会，他扭头就跑，三分钟之内，从办公楼冲到了教学楼。

    前两节课很快过去，上午十点，渔阳二中门口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为首的正是脸上敷着药的马三，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更加魁梧的壮汉。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李老师的声音响起。

    “老家伙，我们的事你少管！我们要进去找人，开大门，让我们进去！”马三怒吼一声。

    李老师脚步如常，走出值班室，隔着铁门，上下打量着马三一伙人：“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老家伙，快开门，再废话我弄死你！”马三叫得很凶。

    李老师摇了摇头：“我不会给你们开门的。劝你们一句，别找不自在，渔阳二中收拾你们易如反掌！”

    马三还想再骂，被身后的壮汉一把推开：“李老师，我们来真是找人的，知道您认真负责，我按规矩登记还不行？”

    “大哥！咱们去哪儿登过记？”马三急了，然后被很踹了一脚。

    “少废话，登记，李老师是什么人，我比你更了解。”壮汉怒吼一声，吓了马三一跳。

    大脑袋探到狭小的窗口旁，马三拿起笔登记，边写边说：“我找徐永，初一七班的徐永。”

    “再说一遍，你们找谁？”李老师拎起自己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冷冷地看向马三。

    有杀气！马三生怕下一秒那个巨大的陶瓷缸子就砸在自己脑袋上，吓得倒退两步。

    “我找徐永，他欠我钱！我来找他算账！”马三狂叫起来，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

    一脚飞踹而至，马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等抬头，有人冲着他大哥说话：“烂马，跑到渔阳二中闹事，你出息了啊！”

    看着踹倒兄弟的瘦削男人，马三大哥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你是暴……”

    “闭嘴，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徐永是我的徒弟，敢动他，我要你的命！”来人正是暴军，在他眼中，魁梧如山的壮汉不值一提。

    烂马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见大哥跑了，其他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马三孤零零躺在地上。本来气焰嚣张的反击，就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