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居然光明正大地威胁自己,项复的脸都气红了。
“不过就是让奴仆代替你们徭役,不过就是让你们每月出一石粮,你们至于百般拒绝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的腌臜事,若是朝廷真的派人下来查的话,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项复十年寒窗苦读,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读书人,怎么说也有几分脾气,当即便摔了筷子。
“到那时候,只怕是倾家荡产求保命也晚了!”
他说的都是掏心窝的实话,可这些人却没有丝毫惧怕之意。
“大人不是叫我们来商议的,是叫我们来出气的。”
陈员外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当即便拱手告辞。
“县尊大人什么时候脾气发够了,再叫我等来商议吧。”
反正办不成事着急的不是他们,他们是不着急的。
还每个月不过出一石粮?
可笑!
这一石粮能值五百文钱,够他们一个月养两个壮丁当长工,两个壮丁一个月能干多少活知道吗?
白白去帮朝廷养徭役?
凭什么啊?
项复见人走了又气又急又悔,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又气这些员外们实在是太过分。
虽然他这个知县不算什么,可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
他辛辛苦苦考中进士,却没想最后是在这里给地主当孙子的,早知道如今,当初又何必寒窗苦读?
客栈。
丁廷和杨荣在淳安走访半月,几乎把当地的情况了解个遍,都觉得淳安的情况很是复杂。
杨荣:“这六家大户,将各自领地的茶叶和粮食生意全部垄断了去,导致百姓只能将茶和粮食卖给他们。”
“他们打着朝廷的名义,用收税的借口将茶农和粮农的价格压得低低的,然后再高价卖给天南地北的商人。”
“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又舍不得出一石米让人替自家服徭役,让知县只能逼迫百姓多服徭役。”
“百姓为了躲避徭役只能卖地,将自己变成佃户躲避徭役,于是,这些员外们都富得流油,而这些百姓穷得只能喝稀。”
“哦,对,这些有功名的人家,甚至就光明正大不交税了,但又打着为朝廷好的名义继续压百姓们的价,然后用压下的价堵知县的嘴。”
反正钱他们都是赚了的,税他们也是都交够了的。
至于百姓们过不过得下去这事,那可不关他们的事。
过不下去更好,过不下去就能将地卖给他们了。
最可恶的是什么,他们居然还有胆子把锅扣朝廷头上,反而把自己伪装成好人那般模样。
“还得让顾大人主意。”丁廷觉得,只怕江浙这边又得流血了:“不止淳安,听说隔壁许多县都如此。”
“先帝才薨逝多少年啊?这些人便敢如此肆无忌惮,替那个项复说几句好话吧,我觉得他也怪可怜的。”
最起码他们没查到他贪污,更没有听到他欺负百姓的风言风语,各种憋屈的事情倒是不少。
先帝啊先帝,如今都不知道他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了。
内阁。
顾晨看完淳安来的奏疏,白眼一翻便递给了离他最近的齐泰。
“你好好瞧瞧看,如今都以为咱们陛下提不动刀了呢。”
老朱在的时候人还是杀少了,不然怎么他一走这些人就蹦了起来,标儿平时装好说话装过头了吧?
“太过分了!”齐泰不过看了几行字便忍不住皱了眉,叹道:“杨子荣说,知县需要要那些地主听话才能收齐税额?”
“若是不听话的话,那便一个子的税也收不到,简直是岂有此理,竟敢威胁朝廷命官,他们是不想活了?
“这个项复也是没用,自己办不好不知写奏疏回来求帮忙,这种没用的人直接罢官免职算了。”
庸庸弱弱的,怪不得那些人都敢骑他脖子上拉屎呢。
顾晨抓起齐泰手里的奏疏,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我去见陛下。”
奉天殿。
众所周知朱标是有君子修养的,待他见到这封奏疏的时候都没了风度,直接将奏疏给摔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他们是觉得父皇去了朕就不会杀人了?”
“立刻让陈瑛过来,让他亲自带人到江浙各县去。”
“全部将徭役名册给朕重新修一遍,该服徭役的继续服徭役,该服徭役却没服也不给粮立马给朕补上。”
“若有不肯补的就地斩杀,不必押回大牢听审了。”
“还有那些不该免的赋税却免了的,也要全都给朕收回来,不肯补的也给朕就地斩杀。”
气死他了,他才登基多少年,他们便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当仁君算不得什么本事,他如今觉得还是当个暴君更好。
暴君好,暴君能让人感到害怕?
“陛下,臣有一计。”顾晨闻言,连忙拱手同朱标建议:“要打那些地主员外,还得收拢民心呐。”
见朱标面露不解,顾晨直接道:“臣以为收拾他们的时候,朝廷应该打着为民做主的口号。”
“他们既少交了赋税,那百姓肯定应该就多交了赋税,若朝廷喊着将多收缴的赋税退给百姓,百姓肯定高兴。”
反正从前的税朝廷是收够了的,何不借着这一次收买些民心,也要为将来扼制乡绅做准备呢?
“好。”
朱标不过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直接答应了此事。
“他们若乖乖补上也就罢了,若不然的话孤也不介意让他们回味下我父皇当年的手段。”
从奉天殿出来,顾晨开始思考起大明发展到这时候,或许可以适当地写点儿文章开开民智了?
他大舅哥的报社已经暴露了,还是重新整个新报社,新笔名,最好再整个新替身代替自己出名的好。
别问他不怕皇家不高兴吗?
明朝的思想家挺多的,再说他又不像李贽那样提倡人人平等。
当前这个阶段,他只需要批判各地主的险恶,让百姓们开始讨厌这些地主,从而倒向收拾地主的朝廷。
达到帮助朝廷达到轻徭薄赋、抑制土地兼并的目的就可以了。
话又说回来,陈瑛的本事和詹徽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要是老詹在,哪里还需自己费心这些?
唉,又是想念老詹的一天~
朱标想得挺美的,希望那些人会乖乖地听话补税补役,可显然那帮人并不是什么听话的。
陈瑛接到皇帝下达的任务后,便亲自带着人到淳安督办此事。
他想着自己一个右都御史,能下到县就已经很不错了,总不能让他亲自去见几个员外吧?
所以他便让属下去办事,自己则就在县衙里喝茶看书训知县,谁知美日子还没过几个时辰呢。
陈瑛就见自己放出去的人,都一个个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哦,还抬了一个回来,那人脑袋上开了瓢已经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都给气成了五颜六色。
他只听人家说过洪武年间出过这事,那些乡绅把御史们耍得团团转不说,还给黑打了一顿。
可如今都永兴五年了,怎么还会再出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