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铁青着脸,看着队伍从远处缓缓走近,经过自己,一点一点走到了悬崖尽头。随着队伍越来越靠近尽头,心渐渐沉入谷底。虞郁语跟随霍成君久了,看她面色不善,不敢上前汇报,只是指挥众人调转再找一遍。
随着队伍又找了一遍,霍成君终于道:“不必找了,我已经找到他了。”虞郁语大喜道:“天王,刘爽在哪儿?”刘爽指着身边的洞口,道:“这儿!”
虞郁语恍然大悟,巨剑护体,缓缓把头伸到洞前,却见洞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霍成君手中的仪仗扇已经重新收好,劈手抢过巨剑,深入洞中一转。
虞郁语忙道:“天王高见!这刘爽只怕是要摔死在天王塔了。”
霍成君面露微笑,心下却是好奇,像她这般高手,哪怕是刀劈豆腐,也能感觉其中微小的变化,这下旋转一剑,丝毫没有力道变化,也就是说刘爽根本不在下方。
霍成君深吸一口气道:“所有人,收队!”虞郁语大声道:“收队!”属下齐声应和,声势震天。
看着大队收拢,缓缓下崖,有眼色的抬起昏死过去的芦不死和重伤的桑秋,一同下山。
虞郁语看众人下山,靠近霍成君,正要说:“天王,要不要下去看看刘爽死透没有。”却见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愈发冷峻,终于狠狠地道:“刘爽逃走了。”
虞郁语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道:“天王,下一步我们当如何?”
霍成君道:“撤,快速离开。”虞郁语道:“此战本阁虽然损失惨重,但并未影响根本,为何撇下这一方基业,就此撤离?”
霍成君道:“刘爽只是刘询放出的刺。”虞郁语吃了一惊道:“皇帝?”霍成君道:“你为为当年刘询放过天王阁是单纯的想用江湖的方法对付江湖吗?当年本阁能侥幸逃脱,是因为英一剑养寇自重,不然的话,早就死在刘询的铁蹄之下了。”虞郁语道:“天王的意思是,皇帝已经布下了大军?”霍成君道:“不然的话刘爽的那几个跟班怎么一个都没来,肯定是被大军挡在了附近。”
虞郁语仍是难以置信,道:“这么一来,刘爽岂不是很容易死在本阁,皇帝真的忍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犯险?”
霍成君道:“朝廷之中,太子之争最为惨烈,当年吕后和戚夫人,后来的景帝和梁王,刘询最清楚不过,他不会允许第二个人威胁到太子之位。但刘爽是他的亲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只能想方设法让他死于非命。你何时见过大汉皇子带兵出使匈奴的?”
虞郁语道:“这倒没有,但当时呼韩邪已经有降顺之意,这个事情本身是个肥差。”霍成君冷笑道:“没错,包括这次,也是个肥差。”
虞郁语奇道:“肥差?”霍成君道:“没错!我们听说刘爽到来,会如何做?”虞郁语道:“全神戒备,仔细盘查。”霍成君道:“江湖中人听到刘爽来,会如何做?”虞郁语道:“峨眉、昆仑、崆峒已经动起来了,甚至君山派也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各派到来,便会围攻本阁。”
霍成君道:“没错!这次是刘爽托大冒进。皇帝并没有给他任何时间限制,他有的是时间等江湖各派集合。”
虞郁语微微点头,看霍成君容颜稍霁,道:“如此一来,我等杀了刘爽,岂不是帮了皇帝?”
霍成君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道:“现在我也有些不知所错了。如果刘询让刘爽去对付英一剑是有故意杀他之嫌,免得太子之争。这一战似乎是有意让他立威,难不成他一定要造成两宫之争?”虞郁语道:“或者说皇帝已经预料到了刘爽会贪功冒进?”
霍成君点点头道:“这倒是像他运筹帷幄时自以为是的样子。”虞郁语道:“那……”恍然大悟道:“所以天王故意放走了刘爽?”
霍成君道:“没错!”说着叹口气道:“不知道这个愣头青是否知道我的深意?”
刘爽当然还没有走,而是孤零零地挂在崖壁下。
原来,刘爽和桑秋相撞之后,再次用钩强把自己里走,竟然直接到了悬崖边上。
这时灵光一闪,脑中无数的地图碎片连城一体,这里不正是上次出来的地方?想及此处,顺着悬崖向下看,果然,在悬崖的一侧有一个平台,这个更高的山崖正在侧面,上次出来之后,本就迎着朝阳,匆匆向下而走,根本没回头看,只觉这里应该是有个山坡,没想到竟然是个悬崖。
黑暗中太远的地方看不清楚,只能影影绰绰感觉前方密林丛生,觑着下方的树木,钩强飞出,心下一横,纵身跳下,身子急速坠落,暗叫一声“不妙!”忽觉手中一紧,长舒一口气,这短短瞬间,汗水已经沾湿了全身,甚至连腿都不疼了。
随着钩强下落,猛地右腿一阵剧痛,急忙扣动机扩,身子倏地弹回,顾不得许多,看绳索急收缩,眼看已经撞到树上,左手轩辕剑斩出,凌空斩断挂着的树干。
钩强没有了依托,上拉之力瞬间消失,借着惯性向上飞出三尺,极速下坠。
刘爽心下大惊,想快速解开绳索,不想绳索和树枝彼此纠缠,人在空中,本就难以控制身形,忙乱之下,越解越紧。眼看就要落地,马上要摔成一滩烂泥,急中生智,丢下钩强,右足对着树枝猛踏,钻心的疼让他愈发清醒。右手射出五枚银针,对着不远处的树枝射去。五枚银针钉入树枝中,银针后连着细线,握在刘爽手中。
细线不比绳索,刘爽轻功卓绝,借着地面,只要借助一点力气就可以飞上空中,如今身子悬在空中,没有地面之力,却借着下踏树枝之力,也获得上升之力。刘爽身子倏地向上,眼看就要够到树枝,却差了一点。急忙出剑,轩辕剑刺入树枝,身子终于悬停在树下。
这时,上方传来了天王阁搜寻的声音,一群人拿着火把照耀下方,毕竟悬崖太深,经过三番五次的折腾,刘爽正躲在一株十分茂密的树冠下。
刘爽顾不上右腿剧痛,翻身爬上树枝,斜靠在树干上休息,这时才感觉腿上钻心之痛阵阵传来。刘爽从怀中取出白布,折叠三次,塞入口中,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双手顺着右腿从上到下的摸索。只是一碰,已经疼的要昏过去了,口中白布也似是被咬穿一般,牙根鲜血顺着从口中流出。
被芦不死踢得两脚,都是硬伤,有南中灵药,恢复并不困难,但刚刚情急之下一脚,却让本已受伤的胫骨骨折,恢复起来,只怕要好几个月,最幸运的是胫骨并未完全折断。
刘爽吐出口中白布,已是满是鲜血,额头上汗如雨下,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扯下右腿裤子,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灵药,双手抹匀称,把轩辕剑鞘放入口中,再次深吸一口气,顺着大腿根部,一点一点向下涂抹。
终于抹匀了,刘爽浑身颤栗不止,咬牙将胫骨摆正,好在最后一蹬是正蹬,只是稍微有些错位,并无大的弯曲。将腿骨扶正,刘爽素来稳如泰山的双手都在微微颤动,汗水已经不知道把衣服湿了几次。
过了好久,双手缓缓停止颤栗,刘爽取下口中轩辕剑,手起剑落,斩断附近一根树枝,长剑如削,将树枝削成长条形。
刘爽轩辕剑横持,把木条放在剑上,左手摸出长条绷带,右手手腕一抖,木条弹起,长剑连斩,将木条劈成三片长木板,左手布条跟着弹出,飞到木板之上,银针跟着飞出,射入布条一头,立刻回拉。布条跟着收回,瞬间将三个木板绑紧。
这时,轩辕剑已经入鞘,刘爽双手并用,将木板固定,这才长舒一口气。取出背上葫芦,机关全开,咕噜咕噜大口灌下,三种酒混合灌入口中,一种前所未有放松的感觉。
刘爽就这样依靠着树干,一口一口的饮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炽热的阳光和饥渴唤醒了刘爽,经过一夜休息,右腿已经不那么痛了,重新敷上了药,想换条裤子,但天气太热,想来捂得难受,更何况山中无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刘爽把东西都收好,取出两柄短刃,像当年攀爬上襄阳天王阁顶一样,沿着树干缓缓趴下。来到地面看一根长棍横着斜出,正适合当拐杖,手起剑落斩下,不待木棍落地,剑光若舞梨花,将木棍周围多余的枝杈削干净,变成了一条拐杖。
刘爽右手拄着拐杖,沿着山道缓缓向下走去。上次下山轻松写意,这次却是寸步难行。先找到钩强,快剑斩乱麻,把缠着的树枝剁成碎片,绳索自然而然地收回。刘爽收好,来到大洞口处,却见洞内还是浓烟密布,明明就在洞口处,却排不出来,不得不感慨青缦的神通广大。
绕过洞口,看到一条隐秘的小径,想来此处就是当时高嵩拦截他的地方,若顺着此处下去,必是撞到天王阁手中,只能返回,想沿着上次离开的路走,又怕天王阁之人拦截。思前想后,还是甘冒奇险,绕到山道背后,平缓处就拄着拐杖缓缓上山,险要处就以钩强为助,快到中午时才上得崖顶。
崖顶遍地是箭矢和各种暗器,尤其是箭矢,和官方的箭矢十分相似,不像是民间土法打造,光这一条,也够霍成君死几十次了。刘爽没有看到芦不死和桑秋的尸体,想来他们并没有死。
缓步走到崖顶,迎风处正有几株野果数。刘爽有了《九毒神功》,虽然没有练过,但对于其中记载的毒物早已了然于胸,显然无毒,取来吃了。垫饱肚子后,又换了一副药,还涂了些防止蚊虫的,沿着小路缓缓向下。
走了没多久,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回头看时,却见天王塔上的洞口处冒出滚滚浓烟,原来天王阁还是从天王塔开始排烟了。
刘爽看着烟柱,暗忖:“如此大的烟,如同边境狼烟一般。”想到狼烟,忍不住想起在匈奴时看到的遍地狼粪,和那一夜御“狼”亲征的情形,一切都恍如昨日。想到匈奴,就想到了王嫱,几个月不见,思念成狂。想了一会儿,不禁感慨:“如今真的的是愈发儿女情长了。”
正要转身下山,猛地一惊,天王阁设置如此烟道,本来是防止洞中生活做饭被人察觉,如今这般浓烟滚滚,只怕是当地官府很快就要找上来了。甚至于……官兵!
刘爽心下一寒,这一刻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如果按照他最开始的计划,刘爽深入虎穴,其他门派的人跟上,最后一举攻破了天王阁,一定会烧掉他们总坛,到时候这根烟柱必然是冲天而起,官兵也会随即跟上,到时候无论是天王阁还是江湖中的正派,只怕是会被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刘爽猛地想起:皇帝如何会知道这里的布局?难不成皇帝在天王阁也有内奸?略加思索,想起这些天扮演各种角色时听到的对话,事情越来越清楚,这内奸要不是天王塔侍奉的侍女,要不就是那位刀先生。想哪些侍女各个简单单纯,尤其是在天王阁被焚之后的无知淡定,显然不可能。也就是说那个内奸就是这个神秘的刀先生!
刘爽看着眼前的烟柱,似乎从中露出一张诡异的脸,深吸一口气,沿着窄小的崖边小路,一点一点地挨下来。这次他没有绕道,而是径直走向那个村子。有了一次经验,走起来轻车熟路,虽然走的慢,但天黑前还是到了那个村。
村中之人看到山上烟火起,本就十分惊惶,纷纷拜倒在地,这时看到刘爽从山上缓缓下来,右腿还光着,与本族之人相同,更是疯狂拜倒在地,口呼“呜咽”,刘爽虽然听不懂,但估计是“保佑”之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