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着微微躬身,大步向外走去。
霍成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最后还是他收留了我。不知这江湖各派敢不敢攻打王府?”
等刘爽和苗粲事情商议结束返回时,却见艾黛正和霍成君谈笑风生。艾黛没有昨夜的紧张和不安,霍成君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压迫,两人似是真的如同一对关系很好的婆媳一般。奶娘也把孩子抱来,二人一面说着话,一边逗着小刘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二人看到刘爽,艾黛召唤他过来道:“子正,母亲给兴泰许多好玩的东西。”说着拿出小老虎,小拨浪鼓等许多玩具。这些东西在王府中自然不缺,但看的出来,霍成君所赠之物,手法十分精细,显然是宫中的手笔。
刘爽道:“多谢母亲。”霍成君道:“比起你这个王爷,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教出来的王妃。比你懂事的多。”
刘爽虽叫其母,却除了拜其为母时做了叩拜,都以江湖之礼见之,虽然口中称母,却无实际行动。霍成君暗讽其心口不一,刘爽只是淡淡一笑。
霍成君看其不语,对着周围的少女道:“还不向王爷请安,以后王爷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十二名少女有的在收拾屋子,有的站着随时准备伺候,有的帮助奶娘照顾孩子,这时同时停手,盈盈拜倒道:“拜见王爷。”
刘爽知道霍成君喜欢用女人,但面对这么多的女人还是有些头痛,道:“你们先去忙吧。”霍成君看出他的窘迫,道:“艾黛,他一直这样吗?看着不像是个厉害的男人。”
艾黛明白这个“厉害”是什么意思,面上一红道:“子正他行为端正。”霍成君淡淡一笑道:“或许你的父皇已经想让你接班了,但你却只看上一个女人,你的父皇只怕会担心的。他自己故剑情深,也娶了不少妃子。”说着稍微一顿道:“不会是王妃不让吧。”艾黛忙道:“全凭母亲做主。”
霍成君道:“我现在虽然是母亲,还不敢随意做主,免得王爷一生气又将我赶了出去。我还是好好调教这些个女子,看王爷什么时候心动吧。”
刘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坐在霍成君旁边道:“娘!你到了这儿,那些江湖正派怎么办?”霍成君道:“皇帝让你处理这些江湖正派了?”刘爽摇摇头的道:“没有。”霍成君道:“他们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刘爽继续摇头道:“没有关系。”霍成君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问了。”
刘爽道:“是!娘!孩儿告退。”霍成君道:“且慢!”刘爽停下脚步,回头道:“娘还有什么吩咐?”霍成君道:“他们进入天王塔后会死的很惨。运气好的话还会全军覆没,现在你满意了?”
刘爽道:“多谢娘告知,孩儿告退。”霍成君道:“你要去救他们?”刘爽道:“回禀母亲,孩儿虽然有些妇人之仁,却不是个滥好人。他们的死活既然与孩儿无关,孩儿也不会多此一举去救他们。”
霍成君大惑不解。艾黛道:“娘,子正最擅长利用别人,这些名门正派人数虽然不多,但武功高强,面对山民这种没有成组织的队伍,正是最好的对手。如果能合理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信息不对称设下计谋的话,这山民可以平定,这些名门正派也有些真正名门正派的样子了。”
霍成君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不愧是夫妻,也只有你能懂他心中所想了。”越想越觉得有趣,越想越觉得好玩,点头道:“既然如此,子正,这个事情你去找虞郁语商议,就凭这样的计谋,她很快就会认可你的。”
刘爽道:“她用霸王剑的女子,也能如此精细?”霍成君笑道:“她是霸王和虞姬之后,用霸王剑不过是为了纪念先人而已。”刘爽道:“既是如此,想来她也不是喜欢废话之人。娘何不将这江东之事与我说说?”
霍成君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屏退了其他人,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摸索,娘比较关心的是,你是真的想平定山民之乱?”刘爽道:“我只是不想让大汉土地没有战乱。可剿可招可抚,具体如何做我还不清楚。”
霍成君道:“山民山地作战极强,但并不十分团结,不然这东南之地每年都要耗大汉不少银子。”刘爽点点头表示认同,这样的情形在西南蛮族也同样存在,甚至匈奴之前出现五单于奇景时也是这般模样。
霍成君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帮助你的父皇稳定江东之地也有不小的功劳,你是否相信?”刘爽点点头道:“我信。”霍成君道:“为什么?”刘爽道:“你处罚霍汐,处罚她滥杀无辜。最开始我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愤怒,有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嫌。我二上天王塔的时候,我看了周围的百姓,他们安居乐业,生活安稳,这样的情形和一个残忍的你联系不起来。那个时候我的心就变了。只是我无法理解,李女须如此离谱的精神分裂实验,西南屠寨如此残忍之事其实也是你授意的。”
霍成君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凉亭道:“人本来就是复杂的。你的父皇故剑情深,还是娶了很多妃子。他对你的外公许光汉感激,同时对于有大功的张安世痛下杀手。他任用萧望之这样的贤臣,同时也重用弘恭这样的宦官。你说他是个任用贤能、能屈能伸的英武帝王,还是一个刻薄寡恩,宦官专权的昏庸之主?”
刘爽无言以对。
霍成君道:“你是否真的理解你返回京城之后,你父皇的行为?”刘爽实话实说道:“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知道,整体结合不知道。”
霍成君停了许久,幽幽地道:“我是你父皇的妻子,也是你父皇的仇人。我们虽然十多年没见面了,但我还是最了解他的人。”
刘爽可以反驳很多事情,但对于霍成君的这句话,他无法反驳。自从霍成君之后,王皇后平民出身,他们之间更多像是皇帝需要一个皇后,而且这个皇后只要按照皇帝的意思做好,按照后宫的规矩管好就行。和恭哀皇后和霍成君完全不同,一个有真感情,一个有真交易。
霍成君道:“是因为你的父皇已经做了决定,一个很大的决定。”刘爽奇道:“什么决定?”霍成君道:“你才是你父皇心目中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刘爽微微一惊,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至今不清楚皇帝的真实意图。皇帝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觉得可以解释的通。对于霍成君的这个结论,他能找到许多理由。对于皇帝还是要保留太子之位,他也能找到很多理由。
霍成君道:“你的父皇精明决断,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时好大喜功,刚愎自负,也是真的。所以他一定不会背废长立幼这样的恶名,只要他活着,太子就一定会活着。”
刘爽本以为她会继续说出“所以你的父皇不让你给他看病,而是让太医看病,最后他死于非命,杀几个太医垫背”之类的话,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这次他真的惊讶了。
霍成君道:“你的父皇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让你安然无恙的继承皇位,然后太子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刘爽道:“这样岂不是还是会背一个废长立幼的骂名?”
霍成君道:“不会的,他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刘爽无言以对。霍成君道:“你冒充燕湘妃的时候,肯定听过一个叫刀先生的是吧。”
刘爽道:“是啊,他这次没有出现,我也觉得很奇怪,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娘说。”之前的“娘”说的很冷漠,这个“娘”似乎真的在喊自己的母亲。
霍成君道:“他是皇帝派来天王阁的人。”刘爽并没有十分惊讶,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若说真有些奇怪的话就是霍成君明知是这个结果,为什么还是如此信任他。
霍成君似乎想到了他在想什么,道:“我明明知道这个结果,却还是对他无限信任。因为我需要他把所有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告知皇帝。”
刘爽道:“包括你我商议这件事情?”霍成君道:“你在洛阳将计就计,以真乱假,皇帝一清二楚,所以他很快就认了你,而且给你封了王。”
刘爽从英家灭亡开始,才想清楚了这一点。
霍成君道:“高嵩是英一剑的人,你的父皇一直都知道,不过我是他在名剑山庄失手之后才想明白的。”说着忍不住叹口气道:“他是真正掌握全局的帝王。”
刘爽道:“父皇他一直如此。”
霍成君道:“对付你的父皇不能用阴谋,他从小浪迹江湖,后来混迹朝堂,对于江湖之事,朝廷之事一清二楚,是一个极度英明之人。所以你也不差,你谋划周详,运筹帷幄,能屈能伸,却从来不在你父皇面前耍小聪明,所以你打动你父皇的是对他丝毫不隐瞒。是阳谋。”
刘爽道:“刀先生怎么样了?”
霍成君回头看着刘爽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他?”刘爽道:“我想他应该和平定当地山民之乱有关。”霍成君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父皇如何安排你顺利上位吗?”刘爽道:“既然父皇已经安排好了,我只要静待时机就好了,何必做那么多无用之事。而且就算我继位了,这山民之乱也要处置,何必趁现在早些处理掉。”
霍成君白他一眼道:“你明明猜到了这位刀先生是谁,却用如此拙劣之法隐瞒。”刘爽道:“既然你我都知道,就不算是隐瞒了。何必把事情说出来,还不如研究眼下之事。”
霍成君哈哈一笑道:“也对。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切入正题,确实有点过于拖拉了。”
刘爽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霍成君道:“山越有很多支,大多彼此不相干,只是守着自己的山头过着自己的日子。这些年来,我为了练功,到处收集各种毒物,提升功力。点苍派就是因此沦为天王阁的狗。百草山庄也一样,也是天王阁的狗。不过他们和点苍派不一样,不知道背后控制他们的是天王阁,而是误以为九江或是柴桑的官府。”
刘爽道:“原来如此。”
霍成君道:“百草山庄帮百姓看病,不收钱,只收各种土特产,尤其是各种毒物。毒虫、毒花、毒蛇、毒石,只要是有毒的都行。本来大家相安无事,但随着我神功大成,再也不用那些毒物了,我不要了,他们就没有了收入,所以另辟蹊径,不在治病上收费,而是真的和当地官府勾结,在客栈、茶饭中赚钱。本来他们就以为是当地官府在收,现在更是名正言顺。”
刘爽道:“明白了,难怪上次我故意吸引阙申出来,他却龟缩不动。”
霍成君道:“他们虽然不认识你,但他们误以为这是官府的行为,故意敲打他们,怎么敢和你对峙?但你和那个丫头走了之后,他们才察觉自己上当了,发现你们不是官府之人,进一步打听,原来都不是官府的安排的,而是天王阁。偏偏这个时候,天王阁被你打散了。这些人外强中干,一旦发现没人管,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开始压榨当地的山民。从那之后不但看病要排队,还要支付高额的诊疗费。山民活不下去,只能造反了。”
刘爽终于明白山民造反的真正原因,一切竟然是因自己。
霍成君道:“这些人中有一个首领叫速风伦,他本来是中原人,但到了此处之后,和当地的山民融合,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山民了。”
刘爽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山民之乱不过是九江附近,最多到柴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