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郁语奇道:“那是什么?”刘爽道:“瘟疫。”虞郁语道:“瘟疫?不是水能够传播瘟疫吗?”刘爽道:“不止如此。这些小动物平时里都生活在各种犄角旮旯里,水中、泥中、土中、树丛中,甚至在粪坑中。有的甚至以各种动物的尸体为食物,这些尸体本身会传播瘟疫,更不别说吃这些尸体的各种虫子了。”
虞郁语没有经历过瘟疫,只听过瘟疫十分可怕,看着白雾再次缓缓兴起,似乎变成了传播瘟疫之物,顿觉不寒而栗,道:“难怪你很少用它们。”
刘爽道:“我不用它们倒不是因为这个,你知道去年的草原之战是如何打的吗?”虞郁语道:“我从未经历过战场,如何得知?”刘爽道:“去年的草原之战,我不知道昭君和呼韩邪单于会追敌到哪儿,当时心里非常没谱,不得已只好驱草原之狼,草原之鼠为兵,最后若不是呼韩邪单于他们及时赶到,只怕我已经命丧敌人之手了。”
虞郁语道:“这个和你一般不用这些畜生有什么关系?”刘爽道:“北方天寒地冻的,一到寒冬,这些畜生全都冻死了,而过去这一年多,我大多在北方作战,而且几乎都是在寒冬。”
虞郁语道:“你对付天王阁为什么不用这些?”刘爽道:“天王阁有淳于衍,而且燕湘妃都知道用声音对付这些畜生,天王阁上人才济济,不可能想不到。”
二人说话间,山间的雾气越来越浓,二人隔着不到一尺,若非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虞郁语道:“雾气又起来了。”刘爽道:“还好只是雾气,在南中地区,经常遇到的是瘴气。”虞郁语道:“江东也有,但没有南中那么多。听说南中还有五眼毒泉,越是炎热的时候毒气越盛。”
刘爽想起自己遇到义妁时,就是因为毒泉,至今思之而后怕,道:“是啊,这些毒物都在水中,天热时,水温上升,毒气从水中散出。不过周围大多是空旷之地,只要不刻意靠近泉水,也无甚要紧。”
这时,虞郁语忽然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正要提醒刘爽,却觉右手被刘爽轻轻拍两下,意思是不要着急。接着听到刘爽道:“其实这些虫子比人要好的多。”用的是天王阁一带的语言。
刘爽很快学会赤衣寨的话语太难,虞郁语想学会南中的方言也不容易,二人相互迁就,结合两地方言,研发了一套大体和天王阁附近相似,实则很有可能和天下哪里方言都不同的语言,以应对不时之需。
虞郁语配合道:“九弟,你为何如此说?”刘爽道:“因为虫子想法简单,喜欢咬人就咬人,有毒就有毒,喜欢啃尸体就啃尸体。不会和人一样,层层伪装,重重掩饰。”虞郁语道:“这么说来,虫子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虞郁语听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少说得三五十个,不过他们脚下轻浮,声音却很沉重,没有什么武功,心下也不着急。
刘爽道:“周围的这些虫豸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像是是速风伦的人。”虞郁语一愣,暗想:“这里已经深入腹地,不是速风伦的难不成还是那些山贼的?”口中应和道:“这么浓的雾气,也看不清楚。”
却在此时,只听得刀兵声大起,周围的人竟然先动起手来,虞郁语吃了一惊,向刘爽靠近,正要低声与他说话,却没有了他的身影,想起刚刚他的话语还在耳边,竟瞬间消失,暗想:“难不成他已经杀出去了?刚刚的话语间我又漏听了哪句?”
周围刀剑声赫赫,确实不像是山民和山贼,而是江湖中人。
几日的练习,虞郁语虽然还做不到以耳代目,但这些明显的刀剑之声已经能分辨的清楚,偶尔一剑刺到,一刀斩到,虞郁语轻松躲过,有些不长眼的攻到她附近,出手也毫不客气,反手一推一送,对方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人,猝不及防之下,或死或伤。
想了一会儿,虞郁语没有想通刘爽刚刚的话语会有什么意思,周围喊杀之声大作,刀剑相撞连绵不绝,索性凝神静听,这一听之下,很快察觉了其中的异端。
原来两拨人中,一拨用刀,一拨用剑,用刀之人无论内力还是招式都远胜用剑之人,但被用剑之人杀的节节败退,有时剑声已经走了许久才听到刀挥动的声音。有的使刀的,索性不管别人如何,只是自己练自己的,几招都未必能打的到人,偶尔能打倒敌人,立刻会被用剑的围攻,没一会儿也被杀死了。
虞郁语暗想:“难不成这些人黑暗之中也能看到对方。”随即想到自己的情形道:“难不成他们已经习惯了以耳代目?这些是哪里的高手?”
这时又一刀向这边斩到,虞郁语抬手一推,刀正好递到一个从背后刺来之人的胸口,那人正要挺剑,却被斩做两段。虞郁语飞起左脚,将那持刀之人踢飞了出去,那人撞在一个持剑汉子身上,他功力更深,持剑的汉子被撞的肋骨尽断,估计是活不成了。
这时,周围的声音瞬间都安静了,只有持剑的汉子不断挥动的长剑。终于有个汉子说道:“戴庄主,君山派的人应该死绝了。”说的是当地的汉话,和中原的不同,但基本听得懂。
虞郁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用刀的竟然是君山派之人。这里距离君山派有三百多里,他们竟然绕到了这个地方。暗想一下百草山庄的位置,登时醒悟,难不成几个正派准备围攻百草山庄?
这时,应该是戴庄主的人道:“君山派不自量力,竟然敢深入此地。不知道此处一年到头几乎都是浓雾,伸手不见五指,连看都看不见,如何能应敌?哈哈哈……”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些持剑的汉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人道:“庄主,刚刚有个女人的声音,这些人中好像没有女人。”那庄主道:“这夜色漆漆,白雾茫茫,说不定早就死在那儿了。”
那人又道:“庄主,要不要一个一个核实是否死了,补上一剑,免得有人装死逃走。”那庄主道:“不必了,什么也看不见,若有些不死的突然来一刀,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这些名门正派本庄主清楚的很,他们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不会装死的,撤!”
众人齐声道:“是!庄主!”听声音,估计有二十多个人,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没有伤亡。
随着这些人渐渐远去,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闻着周围鲜血的声音,虞郁语生平第一次觉得恶心,但刘爽没有回来,她只能在原地等着。
虞郁语等了一夜,刘爽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随着太阳升起,雾气终于散去。周围的一切重新映入眼帘,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具尸体,大部分都是身着青衫,露出双手双足,手持短刀的汉子,正是君山派的打扮。另外还有五具身着黑衣的汉子,不像是百草山庄的人——他们大多身着绿衣。
虞郁语起身,现在她已经笃定了一件事:刘爽跟着这群黑衣人去了,而且短期之内不可能回来了。
虞郁语仔细查看了这些尸体,有两个人持剑的汉子是她或者她协助之下杀死的,有两个是君山派的人杀死的。最后一个没有死,只是被封住了穴道,看手法,应该是刘爽无疑。
虞郁语尝试给他解穴,他的穴道应声而解,更坚定了这是刘爽的手笔:他不喜欢杀人,一般是封住敌人穴道。但他学的《身通经》天下只有他和青缦二人会,被点中之后,其他人根本解不开。这次她能应声而解,自然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力有大幅提升,而是刘爽可以没有用《身通经》的手法。
那人看到虞郁语的样子,忙道:“虞院长,饶命!”虞郁语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厉声问道:“谁告诉你我的样子的?”那人道:“是芦军师。”
虞郁语明白这个芦军师就是芦不死,问道:“我现在已经改装成这个样子,你们怎么还能认出来?”
那人道:“芦军师说余院长面恶心善……”说到这里,猛然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忙道:“不是面恶……芦院长很美,非常美……明明三十多岁了就像十几岁的少女一般……”
虞郁语本来没想那么多,被他这么一番解释,心下更怒,正要一掌打死他,想自己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手笔高高举起又缓缓放下道:“快说,你们怎么认出我的?”那人指了指她背后的大剑。
这剑本来被青缦和刘爽掩饰的很好,甚至和身后的裙摆融为一体,但昨夜与人动手,藏得不那么深了,竟被这人认了出来。
虞郁语道:“芦不死还说了我什么?”那人道:“芦军师说霍天王一定会金蝉脱壳,然后把敌人引到百草山庄。”虞郁语道:“你刚刚说的面恶心善什么的,也是芦不死说的?”那人急忙拜倒在地,磕头连连道:“小的不知道,是……是庄主告诉我们的。”
虞郁语道:“常百草?”那人道:“不是!常庄主是我们的总庄主,也是我们的师父。是戴尘戴庄主。”
戴尘是百草山庄下属的十个山庄的庄主之一,按位置来说,正好在这附近,不过他们是扼守入谷的一条山路,并不在谷中。前几日还有经过,她和刘爽曾远远看过,甚至用虫兵探索过,最后结论是庄中只有几个下人,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以为是去了百草山庄,故而没有进去,没想到这里就遇到了他们。
那人看虞郁语一直沉默不语,也不敢随意发话,但磕头之声不绝。
虞郁语想了一会儿,终于道:“你们这是去百草山庄吗?”那人道:“不是,庄主带我们去伦有谷,说服速风伦救援百草山庄。”
虞郁语想了想昨天的那个人,阴损粗鄙,不像是个成事之人,以芦不死之能,不可能派那样的人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情。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为她眼神所慑,忙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撒谎。”
虞郁语道:“还有什么要说的?”那人又拜倒道:“求虞院长饶命,虞院长饶命!”
虞郁语没想到最后竟是要说的是这个,哑然失笑,道:“滚吧!”说着起身准备继续沿着山谷小路向下而去。这时,一个青影倏地飞起,一刀劈死了那人,定睛看时,只见那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乌黑,胡子却有些发白,杀了那人之后,又倒在地上。
虞郁语道:“你是君山派的谁?”那人喘着粗气,冷冷地道:“要杀便杀,君山派没有怕死之人。”过去虞郁语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让他得偿所愿,一掌打死他。这时她却有些佩服,道:“君山派确实没有怕死之人,但糊涂蛋却不少。”
那人大怒道:“你说什么?”刘爽道:“我要是和他们一伙的,我问他那么多问题做什么?”那人道:“你是不和他们一伙的,但你也是天王阁的奸贼。”
虞郁语道:“看来你很恨我?”那人道:“恨之入骨。”虞郁语笑道:“那就太好了,听说你们名门正派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是吗?”那人道:“这是自然,恩怨不明有何颜面自称名门正派?”
虞郁语面露诡异之笑,道:“好,这简直是太好了。”那人看她笑得渗人,道:“你要干什么?”
虞郁语不答,伸手封住了他的穴道,道:“九弟说的不错,封住人家的穴道在做事情,省事不少。”那人面露惊恐之色,但浑身动弹不得,道:“妖女,你要做什么?”
虞郁语摇头道:“这样可不好,哑穴也要封住。”说着伸手封住他的哑穴。那人张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