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中的某根线断开了。
    尝试将郑姹重新拉进如山印控制范围失败，反倒被摁着头揍到头昏脑胀、对时间感知都有些混乱的甄晓，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中洲队成员死亡……’
    是谁？
    精神力波动将整个浣熊市扫描一遍，她只看到了藏身在钢铁洪流中的赵樱空。
    郑吒应该带着阿龙和张娜他们逃出了浣熊市，楚轩这家伙不想死恐怕没人能干掉他。
    所以……既在灵魂锁链中，又无法被观察到。
    ‘零点？’
    ‘听到回话。’
    ‘你在吗？’
    ‘……’
    心中猜测化为现实，甄晓嘴巴里忽的有些酸涩。那个习惯了沉默的男人，就连走的时候都如此无声无息。
    虽说已经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因为零点之所以会隐藏在暗处去狙杀赵缀空，全是出于她的安排……客观上来说，是她将伙伴推入了死亡境地。
    后悔、愧疚、愤怒，各种情绪混杂成团，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怪不得古人都说慈不掌兵，当队伍的头领需要铁石心肠。毕竟有些时候，别说风险，就是真的需要用命去填窟窿，也得眼都不眨的下命令。
    ‘啧，多愁善感到跟个真正娘们似的。’
    ‘想办法将他复活就是了。’
    ‘这笔账，先给恶魔队记着。’
    将队友死亡所产生的少许低落情绪抛之脑后，甄晓眼神重新恢复坚毅。等到下次团战相遇，中洲队……
    “哈哈，终于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无情与冷漠了吗。”用一团凝实黑炎将目标炸飞，郑姹脸上露出几分嘲弄：“看起来对手下极为看重的你，在听到死亡通告后，竟然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是在骗自己吗？那股发臭的愤怒、仇恨，就跟过期墨水描出的窗户纸一样，根本盖不住内部的虚伪。
    真是瞎了眼，还把你当做专门立牌坊的伪善者看。没想到，皮肉下面竟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真该把那头蠢货留下，看看你现在的面孔。”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眼中唯有一片平静的甄晓，有些想不通郑姹怎么突然气急败坏了。难道对方想看到自己因为队友的离去而破防，当场痛哭流涕？
    脑子真的被玩坏了不成，生死本来就是谁都无法避免的轮回循环，有什么看不破的，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影响……
    ‘！’
    ‘不对，不对。为什么会感觉如此平常。’
    ‘我被香火愿力影响到了？’
    把临时融合在一起的意识强行打散，甄晓这才发现刚才的心态似乎真的出现了问题。
    她操控着另外两具躯体转头观察，发现脚下所站的地面已经完全被琉璃色侵染。跨越维度借调而来的佛光灵韵，也混入了万千生灵颂求祷告声。一身霓彩红衣，脑后圆光毫光熠熠的‘菩萨’，越来越像是庙宇中的金身塑像了。
    问题还是出在另外两部分精神上面。
    哪怕有着主神所提供的强化加持，‘自我’、‘本我’这两部分的成长速度，还是远远慢于倩女幽魂世界的‘超我’。
    几百倍时间流速，外加上亿万冤魂心念与圣光原力的多重作用，让甄晓神性已经庞大到仅仅外流一部分，就足以将另外两根支柱侵蚀，让光明女神的自我锚定偏斜。让她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自觉回到到了高高在上的‘读者’位置上。
    高维之人面对熟悉人物的死亡，虽然会为之伤感、意愤难平，可这些流露出的情绪却终归只是浮于表面，没什么真实感。
    其中差别，在身为解开第四阶基因锁的郑姹眼中，自然是明显到极点……这女人虽然嘴上尖酸刻薄，但也无意中给甄晓提了个醒。
    预支无法掌握的力量，终归要付出相应代价。
    还好，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没有多费口舌的跟郑姹解释其中原因，在确认对方仍旧如原着中那样黑化，甚至更加癫狂、不可理喻后。甄晓就将她当做真正敌人，绝了交流沟通的念头。既然两看相厌，误会就误会吧。
    三具躯体从法术仪轨上挪开，在宏愿与圣光原力的纠缠下，代表着大光明地藏菩萨的身影，随着脚下琉璃净土逐渐消退而化为无形。剩余两团意识则分别转移到地下深处的洞窟，以及赵樱空身边。
    血肉溃散为毫无价值的有机混合物，纯白之光凝聚的巨人也在敌人注视下消散，升入了不可探测的维度中。
    “逃吧，看你们能逃到哪里。”
    看着地面上凭空消失的身影，嘴角挂着冷笑的郑姹将手中黑炎散去。
    早在交战之初，她就发现郑吒与甄晓俩人不过是利用某种临时手段，来将力量提升到可以与其对抗的地步。
    看起来架势挺厉害，或许对刚步入第四阶基因锁的人还能造成威胁。但面对已经初步觉醒了心灵之光的郑姹，却根本没造成什么像样伤害。只要对这个世界的憎恶与仇恨仍存，她便永生不死。
    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团战才刚刚开始，郑姹很期待和那个伪善者、那个蠢货的相遇。
    下一次……
    已经将二人根底摸清的她，决定让中洲队体会到什么才是绝望。
    ……
    借助纳米机械军团掩护，在空中快速飞行中的刺客小姐，发现脚下绿魔滑板忽然间微微一沉。
    似乎没估算好力道，身后之人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选择将手搭在她的腰间来借此维持平衡。
    凭借熟悉的触感与气息，赵樱空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是谁。
    “甄姐姐，你还好吗？”
    “嗯，只是有些消耗过度罢了。我们走，先离开浣熊市再说。”
    在确认恶魔队轮回者已经被甩开后，甄晓这才稍微松下口气，去回答赵樱空的询问。
    就是声音听起来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从特殊状态退出、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实力境界后，所有副作用全都一股脑涌了出来。这种感觉，顿时让她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前，为了挣点微薄薪水，连续通宵加班干活好几天的状态。
    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精神与体内能量被耗的干干净净不说，就连这具勉强转化催生出来的身体，也只捏出个大概形状。除了赖以维生的重要器官之外，什么肠胃肝脾全都能省则省，体重都直接轻了二三十斤。
    着实有些任性胡来。
    勉强运转起来的生命循环，不断通过神经传递着疼痛讯号，让她脑袋都快要炸开。
    转过身将面前这具虚弱无比的身影扶好，赵樱空眼神游弋片刻，最终还是落在近乎皮包骨头的胳膊上。
    “需要先降落休息吗。”
    “不用，让我缓一缓就行。”
    秉承只要没死，问题就不大的甄晓，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
    这波试探，底牌出了个七七八八不说，单她自己的损失就颇为惨重。从怀里掏出那枚等离子火花塔控制器，依稀能够感觉到上面所散发的温热……不是什么体温之类的狗屁玩意儿。
    设计之初本就没考虑过用来战斗的连接设备，在经过甄晓长时间的暴力使用后，终归还是出现了零部件过载烧蚀的现象。虽然还没严重到报废的程度，但想要把它激活，怎么也得先洗个脸再说。
    好在她已经让本体完成了光之形态的转化，上万奖励点不至于打水漂。
    “对不起。”
    “嗯？”
    正用指尖在太阳穴位置用力按压的甄晓，忽然听到一句道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她顿时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对方脑袋。
    虽然长了这么高个头与夸张至极的身材，可丧失绝大部分记忆的赵樱空，在心智成熟度上，跟个小孩子没多少区别，唯一多出的，也就是那部分杀戮技艺和生活常识
    她毕竟是在甄晓的蝴蝶翅膀干扰下，变成了眼下这般的模样。自觉应该负起责任的某女神，索性承担起了对方的教导职责。
    由着赵樱空在主神空间这个畸形残酷的地方野蛮成长，恐怕会让新生的人格歪到比赵家那帮小毛孩更严重的程度。
    “不要将零点的死归咎到你身上，毕竟，谁都无法保证永远能够从危机中活下来。这次是恶魔队，下次说不定就来个天神队。任何人只要还没能够从主神手里脱离，就永远会面临生死危机。”
    进入知心姐姐状态的甄晓，为避免眼前的小苹果因为想不通而钻牛角尖，尽力而为的进行着开导安慰。
    “再说了，主神那里还有许多将人复活的手段……如果心里实在不舒服，就努力活下去吧，去赚更多的支线剧情与奖励点，将零点从长眠中拉回来。”
    “类似许愿术卷轴？”已经将中洲队当做自己崭新人生重要一部分的刺客小姐，并不觉得价格有什么昂贵的地方，她有信心攒出第二份资源。
    “差不多吧。”
    迷迷糊糊中，本就不怎么擅长利用言语沟通的甄晓，只能想到哪说到哪，也不知道具体能有几分效果：“现在想那些没有太多意义，抓紧时间恢复状态，我们接下来恐怕要面临恶魔队的追杀了……所有的东西，等活着回到主神空间再说。”
    “好。”
    抿紧嘴唇，赵樱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某些东西，还是放在心里记着吧。
    将视线转投钢铁洪流所驶向的地方，她借助魔法精灵强化所带来的优秀视力加成，依稀能够看到炮火轰击所引发的烟尘气浪。
    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不，对方看重的是身体里的‘她’。
    先前战斗虽然看起来颇为凶险，但始终站在第三者角度观察的赵樱空，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并不纯粹，甚至还有些放水嫌疑。
    可能赵缀空只是想借助生死危机的逼迫，将他口中的‘小苹果’妹妹唤醒。
    至于刺客小姐，自始至终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