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汽车开始沿着勒拿河行驶。勒拿河是俄罗斯第二大河流，发源于贝加尔湖西岸的大山之中，一路向东流淌，在汇入哈斯塔赫河之后，转向北方，穿越雅库茨克市区，最后注入北冰洋。
    老头儿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在中国的工作往事，方永智认真地听着，倾听是对人最好的尊重，他喜欢倾听，从别人的谈话中汲取营养一向是他的座右铭。
    天渐渐黑下来，前面就是乌卢小镇。不巧的是，汽车出了故障。
    “嗨，中国朋友，这车不会往前走了，今晚在这儿找个旅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再起程吧。”
    老头提醒方永智。
    “大巴今天修不好了吗？”
    “看来你不了解俄罗斯，如果今晚修好了，那就不是俄罗斯了。等你在俄罗斯多待上一些日子，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头说完，站起身准备下车。
    “怎么，要不你俩跟我一起走吧，这里黑灯瞎火的，你又不熟悉，找旅馆挺费劲儿的。”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乌卢小镇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方永智决定跟着老头一起走，不为别的，为了身上这些钱，他也要找个可靠一点的同伴。从上车到现在，一路聊过来，这老头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他断定老头儿不会害自己。
    他走下车，刚向前走了几步，一束强光从对面的汽车前灯上射过来，十分刺眼。对方真没礼貌，方永智心里有点窝火。方永智避开灯光，向车的侧面瞄了一眼。
    这是一辆小型货车，车身上醒目地写着‘地质之家’一行大字。
    这时候从货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上身穿着蓝色的羽绒服，下面是蓝色的牛仔裤，一头棕红色卷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下面挺立着一副鹰勾鼻子。他嘴里叼着烟，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
    “请问，你们从哪儿来？”
    “中国。”
    “那就对了，欢迎你们！”
    他走上前，主动和方永智握手。
    方永智有点吃惊，这人来得太突兀，就像是不速之客。
    “我叫伊万，是‘地质之家’的司机。”
    地质之家是干什么的呢，方永智有些疑惑，它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伊万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们是不是从沈阳来？”
    方永智睁大了眼睛，惊异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一幕仿佛是赤塔汽车站买票的情景再现。
    我初来乍到，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况且这里是俄罗斯的边疆区，人烟稀少，中国人更是难得一见，不可能有人知道我，难道有人在暗中跟踪我？方永智脑袋里划过许多问号，百思不得其解。
    “您不相信我？”
    伊万嘿嘿一笑，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方永智。
    “您认识他吗？”
    “瓦洛佳？”
    “对，就是他。瓦洛佳以前曾是地质之家的成员，后来才去的赤塔。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解释了。地质之家是一家国营服务站，专给前来开发北极油气资源的苏联科学家提供帮助。前几天瓦洛佳一直叮嘱我，说你这几天就会来雅库茨克，让我留意着你。我打听到你从赤塔上了车，便早早来到乌卢等你。刚才听人说你们的汽车趴窝了，我便从乌卢镇赶过来接你们。”
    方永智很是纳闷，自己出国前并没有联系瓦洛佳，可是他对自己的行程却了如指掌，这家伙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呢。东北国立大学，对，肯定是那儿。方永智和小石头的邀请函都来自这所大学，而联系人正是瓦洛佳。出国前，方永智特别联系了这所大学，以小石头的名义向学校通告了自己的行程。
    一切都豁然开朗，方永智明白了，瓦洛佳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想到瓦洛佳如此贴心的举动，方永智的眼眶顿时潮湿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
    “雅库茨克。走吧，请上车吧。”
    伊万打开车门，请方永智和小石头上车。伊万的动作让他无法拒绝，可是这样贸然地和伊万走真的合适吗？一想到身上的几千美金，方永智的心里就打鼓。
    “走吧，我不会害你们的。”
    伊万催促着。
    方永智再也找不出不走的理由。他礼貌地与车上的俄国老头儿告别，然后和小石头一道上了伊万的车。
    夜，黑得吓人，静得能听到远处野兽的嚎叫声。方永智心里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在杳无人烟的公路上，到底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