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落雨终于转身看向温亭月,道:“你姓温,‘洞庭白鹤’温子负是你的父辈?”
温亭月双目如火,咬牙切齿地道:“闭嘴,你也配提起家父的名诲?”
“原来是他的儿子。”丁落雨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我为了躲避仇人追杀在洞庭湖畔觅地躲避,“洞庭白鹤”温子负温大侠在我重伤垂危之际收留了我。他不但请了方圆数百里最好的郎中医师给我诊治,还骗走了两拨追杀我的武林人士,让我在白鹤庄安心养伤……”
“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心狠手辣地杀了我白鹤庄上下三十七条人命,若不是当年我在外游历,也早成了你手中的一条亡魂了!”温亭月一字一顿,恨意滔天。
丁落雨竟曾造下如此残忍的杀孽,也确实当得上“魔头”二字了,只是这样的魔头,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丁落雨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似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罢了,罢了。杀人偿命,你想要我的命,来取就是了,我绝不会还手。但这两个年轻人和我毫无关系,你杀了我之后决不能为难这两个年轻人,否则我丁落雨就是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也要缠你一辈子。”
温亭月听了丁落雨的话,面色阴晴不定,似是在犹豫是否出手。良久,他才大笑道:“你想骗我出手,然后和这两个贼娃儿一起伺机杀我?丁落雨,你打错了如意算盘!别人不知道,我温亭月会不知道么?”
他顿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道:“你明明是六十不到的年纪,却老得像八十岁一般,是为何啊。你是不是每逢深夜阴气最重之时,五脏六腑便有如烈火焚烧一般痛苦煎熬?全靠我爹临死前用我温家的独门暗器‘神鹤针’打中了你,不然我这辈子都没有手刃你这个杀父仇人的机会!以你现在的功力和身体,便是有这两人帮你,你也休想活过今天!今天不只是你,连他们我也要杀之雪恨!”
丁落雨身形一颤,道:“冤有头债有主,是我杀了你白鹤庄上下三十七口,你杀我报仇便够了,他二人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你为何要为难他们!”
“偶然路过此地?”温亭月冷然一笑,道:“我看不见得吧,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个少年说你对他有点拨之恩啊。”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我丁落雨一条命还不够么?”丁落雨怒道。
“《天龙十七式》!”温亭月一字一顿地道,“只要你交出《天龙十七式》的剑谱,我便放了这二人。不,不只是这二人,连你这条老命,我也可以不要,让你可以安心地在这苟延残喘,钓你的鱼。”
《天龙十七式》?曾经叱咤江湖的绝顶高手,‘不死神龙’龙布诗所创的高绝剑法?
按齐欢对那个帖子的记忆,只要帮助钓鱼老翁击败了然境的仇家,便可以获得两门登堂境的中级武学。丁落雨虽然重伤,但仍然有了然境的修为,加上两个玩家的帮助,这个任务难度并不高。可那个帖子并没有提到任何和《天龙十七式》有关的信息,方才丁落雨和温亭月的这些对话和表现也跟那个帖子中的描述完全不同!
是发帖人故意隐瞒?
还是这任务本就另有隐情,齐欢和离裳的某些言语行为恰好使剧情的走向发生了变化?
齐欢大脑转得飞快,直觉告诉他事实应该是后者。
既然那个帖子的内容已经不能作为参照,他也没法预估这个任务的剧情到底会被引向何方,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哈哈……”丁落雨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嘲弄:“我以为你找我十九年,是为了给你白鹤庄三十七条人命报仇雪恨。可没想到,我竟高看了你,你和那些贪图《天龙十七式》剑谱的贪婪鼠辈没有任何区别。”
“你说的没错,我中了你父亲的毒针,这十九年来,生不如死,功力也大不如前。你要杀我或许容易,但想要《天龙十七式》的剑谱,却晚了十年!”
温亭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猜测,急切地道:“为何?你给我说清楚。”
丁落雨哂然一笑:“剑谱早在十年之前,就叫我付之一炬了,连那烧出来的灰,也被我当成了桃树的肥料,洒在了地里,再也找不到咯。”
“烧了!怎么可能。”温亭月脸色大变,愤怒地嘶吼道。
齐欢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温亭月,心中不禁有些可悲,一家三十七口的仇,在温亭月心中,竟还不及一本剑谱!
到底谁才是魔头?是曾经杀人如麻,如今心静如水的丁落雨?还是打着报仇的幌子,用无辜的人命要挟丁落雨交出剑谱的温亭月?
温亭月的父亲温子负又为何肯收留被最无数江湖人士追杀的丁落雨,他是否也在觊觎那《天龙十七式》的剑谱?丁落雨又是否因此才杀了白鹤庄上下三十七口……
齐欢越是思索,越是感叹,江湖的险恶根本不在于刀剑无眼,而在于人叵测人心啊。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对那门《天龙十七式》有些好奇,又是怎样绝顶的剑法,能叫温亭月如此为之痴狂?
丁落雨时而嗟叹,时而悲痛,将他这十九年的遭遇和经历说了出来。
他在杀了白鹤庄三十七口人后,便一路北逃,来到榆林,却不巧正好遇到了外出修行的少林高僧“莲心大师”。
莲心大师不止佛法高深,论武艺也称得江湖绝顶高手,而丁落雨则因为身中“神鹤针”功力大损,根本不是莲心大师的对手,只在他手底下撑了数十招便被制住了。
莲心大师擒了丁落雨之后,没有伤他性命,只是将他囚禁于这红石峡的一处石窟之中,自己则守在那石窟之外,每日为丁落雨诵念佛经、传授佛理,以图能化解他的戾气,渡他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起初,丁落雨冥顽不灵,不但对莲心大师的谆谆教诲不理不听,还多次试图脱逃,不过都没有成功。
莲心大师确实是得道高僧,在他的日夜熏陶之下,虽然连丁落雨自己都没有察觉,但他身上的杀气却在日益减弱,对那些佛经道理也逐渐听了些进去。
直到丁落雨被莲心大师擒获的第七年,丁落雨终于大彻大悟,自愿皈依佛门。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拜莲心大师为师,便带发修行,做了个俗家居士。
莲心大师穷七年之功,度化了曾经的‘血手神剑’,当真是功德无量,可莲心大师本就年事已高,加上在红石峡待了七年,风餐露宿,身体每况愈下。
于是丁落雨就在红石峡这条溪流下游不远处结了个草庐,继续住了下来,只不过情况和这之前的七年的正好相反,变成了丁落雨寸步不离地守在莲心大师身边。
莲心大师在草庐养病,每日仍向丁落雨传授佛法,丁落雨则在虚心聆听教诲的同时,对莲心大师尽心照料。可生死有命,莲心大师的病情日益恶化,没过多久便在红石峡的一处石窟中坐化圆寂了。
也就是在莲心大师坐化的那一天,悲痛万分的丁落雨将他那柄曾沾满鲜血的佩剑扔进了溪水之中,又将那剑谱付之一炬,立誓与往事诀别。之后的十年,丁落雨便每日来此垂钓修行,守护莲心大师坐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