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等会。”羽辰这时凑了过来,一脸疑惑地道,“咋回事啊这是,不是打起来的么,怎么一副早就认识的样子。”
铁无易气得翻了翻白眼,无奈道:“这小子也忒笨了,到现在还没看明白么,齐欢平时和敌人交手,出手多么凌厉果决,十招里九招都是往要害招呼,可刚才和这位武当派的朋友过招时,力道是挺足,却没一招是想伤人的,枉我们哥仨一起混了这么久,这点蹊跷你都没看出来?”
羽辰一拍双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齐欢刚才所说还要等的人,便是等这三位了。”
这一行三人,一个道士,两个乞丐,正是和齐欢、离裳约好了在此碰面的老大、瑞狗和威子三人。
“听了许多传闻,说这小子武功如何厉害,刚才一时手痒没忍住,怪我怪我。”泰然子笑着解释道。
那边离裳正给瑞狗中了玉峰针的右手解毒,外用的药一敷到伤口,登时疼得瑞狗一阵叫唤。
“这一定是齐欢常提起的铁无易、羽辰两位兄弟了。”泰然子抱拳道,“武当泰然子,久仰大名。”
“丐帮瑞雪丰年,叫我瑞雪就是。”
“丐帮威震天。”
“原来是齐欢的三位同窗挚友,我说他要带我们来见谁呢。”铁无易爽快地道。
“齐欢说起我们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羽辰问道。
泰然子笑着道:“话是说了很多,总结来说,就是说两位为人豪爽仗义,实力高强,和他交情甚笃。”
“哈哈……”铁无易大笑道,“这小子还算有良心,知道要说实话。”
“别站在这客套了,进去坐着说吧。”齐欢招呼着道。
那全真弟子钟离昊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本来见有人偷袭齐欢,还想着看他出出丑,可没想到来者竟和齐欢早就熟识,而齐欢高明的身手,也十分出乎他的预料。
“这三人竟然是这小子的朋友,看来是没戏了。”他身旁一人道。
“朋友……”钟离昊双眼一怔,转头看向和齐欢坐在一桌的铁无易和羽辰。
一个黑脸大汉,一个清秀小子,华山派……齐欢!
钟离昊脸色一变,刚才他心思全在离裳身上,对齐欢自报的名号左耳朵进来,右耳朵便出了,根本没往心里去,此刻才陡然惊觉自己竟然差点忽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
他回到长安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只是为了见朋友?不行,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回报给副门主!
钟离昊想到这,索性这里也没他继续待的份,便走进茶寮草草地向离裳道了别,带着两个跟班,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欢看着这三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生起一丝疑惑——他们走的也太急了些。
“这三人什么来头?”齐欢向离裳询问道。
离裳以为齐欢因为她和这三人一起来而有些不悦,急忙解释道:“只是家里的朋友,因为和我父亲的生意,就……今天来时正好被他们碰到了,便硬是跟了过来。”
齐欢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他们突然着急离去有些奇怪,其他的呢,这三个何门何派,什么帮会之类的。”
离裳微微想了下,答道:“那个领头的叫钟离昊,是全真派弟子,不过是两个月前才拜的师门,他那两个跟班,就不太清楚了。至于帮会,他曾经提过,自己是华阴伏虎帮的人。”
“伏虎帮……”齐欢听到这个名字,才恍然大悟。
伏虎帮是华阴城一片排名前列的一个帮会,齐欢之所知道这个帮会,一是因为他的总坛驻地华阴,正好在华山脚下;二是因为风隐曾和他提起过。
伏虎帮,其实是龙虎门的下线帮会!
昔日龙虎门败于长安,为了避免更大的力量损失,拱手让出了陕西南部的大片地盘,龙虎门发展的一些下线帮会,便借此机会留在了当地,继续扮演龙虎门在当地安插的钉子角色。
这些帮会有大有小,本来行事都较为隐蔽,在没有大事发生时,最多扮演着刺探情报、监视长生殿动向的作用。风隐在一次偶然情况下得知了伏虎帮的真实背景,因为伏虎帮地处华山脚下,又势力不小,出于安全考虑才将之告知了齐欢。
这三人既是伏虎帮的人,那方才这么匆匆离开,也就很容易说得通了。
“你知道这个帮会?”离裳一怔,显然没想到齐欢竟然对这个帮会有印象。
齐欢笑着解释道:“这个帮会本身没什么,可他背后的靠山却是我的老朋友了。”
铁无易眉毛一挑,道:“难道是……”
“不错!”齐欢道,“他估计是认出了我们,才着急慌忙地要回去给影无踪报信去了。”
“龙虎门?”离裳惊道,“你说的靠山就是龙虎门?”
齐欢点点头,道:“伏虎帮其实是龙虎门在华阴发展的下线帮会,这件事还是风二哥告诉我的,伏虎帮就在华山脚下,他怕影无踪会趁我们来往师门的时候图谋不利,而我们事先不知,会吃暗亏。”
怀瑾嘟着嘴气哼哼地道:“我就说他们三个家伙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货,竟然是龙虎门的人!”
羽辰兴冲冲地道:“怎么着,要不要动手,我们的马应该比他们的好,他们刚走没多久,这时候打马追上去,应该能在进城之前把他们截下来!”
齐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只是两条小鱼小虾,留下来又有什么用,还白白扰了自己兴致。来来,不说了,这时候就进城去酒楼有些早了,咱们先喝茶聊天,什么伏虎帮、伏猫帮的,今天就不要去想了……”
“小二,泡三壶茶,用最好的茶叶,还有各种点心小吃都端上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
…………
宁夏永久县,万里黄河之侧,姚家嘴渡口。
一阵凌冽的北风吹过,荒玉扯了扯肩上的毛毡领子,挡住了从领口不停窜进来的寒风,那张带着西域风情的绝美面庞上,露出了一丝不耐。
这隆冬的宁夏,全然没了塞上江南的风韵和温柔,就仿佛从一个温柔似水美女变成了一个沧桑狂放的糙汉子。
但今日这般天气在最近这些天来说也已经算不错了,放在前几天,这座渡口还下着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
极寒和狂风吹过往日波涛汹涌的黄河,那河面上此刻正冻着一层厚厚的坚冰,曾经的天堑变成了可供人马通过的坦途。
而她身前这个男人,却仍然如同一棵挺拔的杨树,扶刀而立,面对呼啸的寒风和对岸的千军万马,自岿然不动。
赵铁柱用手挡着风,眯着眼向对岸望去,嘀咕着道:“娘的,这龙虎门果然不是好相与了,几个月来我们大大小小打了几十仗,到现在都还在这黄河边上进退不得。这龙无逆今天居然又带了上万人过来,他手底下的人真不怕受伤么!”
荒玉哼了一声,道:“赵铁柱,休在这长他人志气,龙虎门要当真厉害得不行,会被我们打得不得寸进?永远守着那黄河东岸。”
了然境的高手战死一次,三周内功力折损,练功速度大受影响,可龙虎门一次战罢,很快就会再次卷土重来,兵力就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
进入冬季之后,草木凋零、天寒地冻,加上数次吃亏的龙虎门想出了许多应对方法,绝教纵横西域的骑兵战法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西域地广人稀,绝教的地盘看似十分广袤,但论财力和人力,都确实要差了龙虎门一筹,这几个月下来,绝教已逐渐从开始的攻势,转为了守势!
幸亏龙虎门并非只有这一条战线,要不然此地的战况或许会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天绝一身黑衣,双手扶着一柄刀鞘漆黑的宝刀,双眼微闭,似在凝神沉思。他肩上那条猩红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条正酝酿着杀气的红色血龙,这一动一静,竟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与威严。
荒玉和赵铁柱的交谈,天绝并未有丝毫参与的意思,似乎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倏地,荒玉和赵铁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停止了交谈,与此同时,前方原本闭目沉思的天绝也睁开了双眼。
如电的目光直射前方,径直穿过了龙虎门齐装整备的上万人马,直直看向那阵中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身影。
正和影无踪侧头交谈的龙无逆,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转头向对岸望去。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条宽阔但沉寂的黄河,凌空碰撞在了一起。
这,是强者发出的邀请!
龙无逆嘴角一扬,道:“天绝坐不住了,他在邀请吾。”
影无踪眉毛一挑,顺着龙无逆的视线看去,道:“大哥觉得他找你要做什么。”
“何必猜测,一去便知!”龙无逆一挥衣袖,越众向前走去。
“你们二人在此坐镇,除非我以刀鞘指天,否则不准擅动……”天绝左手提起刀鞘,道,“这里的事,是时候了结了。”
不等荒玉和赵铁柱应答,天绝便翻身一跃,跳下了木头建造的了望台,足足四五丈的高度,天绝落在地上竟如同飞燕归巢,举重若轻。
一黑一黄两个身影,各自从己方阵中掠出,来到了冰封的黄河之上。
龙无逆的身形与天绝相对一比,还是矮了小半头,可他周身气势却不落半点下风。
“天绝,你唤吾何事。”龙无逆的语气如闲庭信步,好像他脚下踏着的冰封的万里黄河,而是龙虎门总坛的后花园。
天绝将刀鞘往地上一顿,道:“了结此地战事!”
龙无逆眉毛一挑,道:“如何了结?”
“你我二人决战,败者立退三百里!”天绝道。
三百里!
饶是以龙无逆之气度果决,听了天绝所言也不禁微微迟疑。
龙虎门和绝教会再在此僵持对峙如此之久,有一半都是因为这黄河天险。若后退三百里,便等于自断一臂,给了绝教一个稳固的桥头堡,等天绝坐稳了这三百里的地盘,平坦的河套平原便唾手可得!
“上次吾和你交手,鏖战许久仍不分胜负,这一次难道就能分个高下了?”龙无逆道。
“上次你我交手,乃战端初启之时,各自顾忌太多,都未有使出全力。”天绝道,“我绝教和你龙虎门已在此地拖了三个月,互相实力皆损耗俱甚,各自后方又都有琐事纠缠,今时今日该是破釜沉舟,一决胜负之时!”
龙无逆面色如常,对天绝的话并未否认,绝教和龙虎门除了黄河一线,确实都有各自的麻烦。绝教在西域杀伐果断,声威无两,却并非没有反对者,相反,趁着绝教主力被龙虎门拖住的机会,那些反对的力量正逐渐靠在一起,意欲反扑。
而龙虎门,向北向东扩张的动作也遇到许多阻碍,内部更非一片安稳,正是急需人手之际!
双方都明白,这里的战事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若再战平呢?”龙无逆道,“莫非你今日就有信心赢过吾了?”
“没有!”天绝道,“你我武功确在伯仲之间,胜负本就五五之数。若今日再战平……便以黄河为界,各退百里,三个月内秋毫不犯,不可再起战端。”
“哈哈哈……”龙无逆仰天笑道,“江湖人将你我相提并论,共引为当世枭雄,吾本有些不屑,可今日之言,足证你气度不亚于吾。好!吾以这万里黄河起誓,若战败,立退三百里,若战平,各退百里,三个月不可进犯!”
“一言而定!”
“违者天地不容!”
“来战!”
“如你所愿!”
天绝右手取下披风,向空中一扔,那猩红的披风宛如一团绽放的血花,在这冰天雪地之间红得那般刺眼。
龙无逆双掌缓缓抬起,衣袂摇摆,不知是因为这河道上的大风还是澎湃的真气。
岑!宝刀出鞘寒光尽显!
喝!掌影重重势如奔雷!
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