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层果然开始变得厚重起来。
    秀州城上，吴士雄等人听得监军来报，大瑞士兵伤亡情况也属惨重。
    光是直接死亡的，都达到二千多人，还有大小伤者，更是将近六千。
    好在赵寒到秀州前，将黄英率领的军医队一并带来，她们在村里新建的医馆从事了一段时间，有赵寒的外科实操技术，加之梁伍传授的医学理论，现在正是发挥她们功能的时候。
    她们穿着略显臃肿的护卫服穿梭于受伤的大瑞士兵之间，止血、缝合、上药，一系列操作之后，一个个伤兵也不再那么痛苦。
    吐蕃士兵那边没有任何攻势，看样子，他们有一段时间可以放心养伤了。
    伤兵营很是闷热，有些承受不住的女军医成员多有呕吐的症状，好在黄英及时发现，指挥得当，这才让军医们得以正常完成工作。
    深夜，吴士雄难得眯了眯眼，一觉睡去，连噩梦也没有一个，兴许是有赵寒在，征战多年的他才觉得如此安心。
    说起来，他看着赵寒在战场之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有点像自己年轻时候，却又感觉自己哪里都比不上眼前的年轻人。
    也许，他老了吧？
    城墙上，赵寒也稍微睡了会儿，但被闷热的天气生生热醒了，这时候，他突然想念起前世的风扇空调，这么热的天，有这些电器该多好啊。
    再不济，有河源村那般凉爽的环境也不错，免不得在这样闷热的现场中，热傻了。
    若是能顺利从秀州回去，看起来，自己也真该着手去研制一些现代化的东西了，唯有科技，才能推动时代发展啊。
    “师父，你醒了？滕甲他们回来了，我说我们有这等神器，还让他们收集什么瓦片，我是觉得啊，多拿点砖头更好一点。”
    成文年轻，熬夜什么的不在话下，一直守在城墙上观察敌人的动向，顺带给赵寒干点扇风盖被的事儿。
    看起来，他扇风的确不太行。
    “你知道什么，这东西好啊，真要再打起来，吐蕃人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赵寒揉了揉眼，故作玄虚道。
    “吐蕃人还敢来？说真的，要是我不知道这炸弹是师父你做出来的，光是听见声音都吓得双腿发软了，谁还敢再这么贸然进攻啊？”
    成文很是不解，这也说明他对赵寒的崇拜进入了另一个堪称迷信的层面。
    “成文啊，你还小，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什么事都只仗着自己的优势，肯定会栽倒在自己的自信中的，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要学会见招拆招。”
    赵寒一番语重心长，像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说起来，这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寒从小到大，不管是中考高考研究生，都是一步步脚踏实地走下来的，虽然工作没什么着落，但只要学过的知识，基本都能达到学以致用的地步。
    他一向秉承着只有知识才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在学习的路上，此时给成文这样说，也是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既有天赋，不得辜负。
    “师父，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师父学，学会见招拆招。”
    接着，两人一直聊到天亮，赵寒说了什么，过后便不记得了，于是又睡了会儿。
    瓮城这边，吐蕃人一直在等着大雨来。
    他们从后半夜开始，便没有休息，整装待发的架势一直在，时刻保有着胜利的信心。
    穆真的手段不错，连斩了十多个坚信天雷降临说法的吐蕃士兵后，整个队伍的精气神活生生被他扭转过来。
    现在的吐蕃大营，战斗力已经和之前别无两样。
    大雨一直都没来穆真等人索性出了大营，在外面眼睁睁看着黑云一点点堆积。
    终于，厚重的黑云完全挡住了清晨的阳光，大地看起来就像月亮沉入山脉的夜晚，昏暗暗的。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两道闪电吭哧一炸响，惊得所有人心头都慌了一瞬。
    闪电过后，天空又轰隆隆响个不停，吐蕃士兵们昂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乌云。
    终于，一颗珍珠大小的雨滴落在一个士兵脸上，接着是两颗三颗。
    雨水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打在城墙上，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落在泥地上，一阵烟尘扬起，随即又被更多的雨滴压落在地。
    不一会儿，大雨便形成了雨幕，萧萧落下，直到吐蕃士兵的身上都被淋得浇湿。
    穆真双手接了一捧雨水后，难掩兴奋，大喝一声:
    “孩子们，杀进城去，接上你们自己的妻儿老小，女人和牛羊，到大瑞的土地上放牧，生孩子，吃肉，抢女人去。”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士兵们被穆真的话感染了，在雨中，他们升腾而起的杀死似乎在对抗着暴雨，这样的气势，倘若真让他们杀进去。
    大瑞的百姓定会苦不堪言，江山更是根基紊乱。
    大瑞恐怕，命不久矣。
    吐蕃人一路疾驰，想要赶在大雨停下前，杀进去。
    他们的气势滔天，自然也被赵寒他们查得。
    得知消息的吴士雄心急如焚，他也猜测出吐蕃人的用意。
    大雨之下，炸弹恐怕，难以使用。
    于是，顾不上赵寒的百般劝阻，带着重伤以下的士兵，又守在了正南门的廊道后。
    吐蕃人来势迅猛，城门的拒马阵很快就被他们一冲而溃。
    虽然付出了近八百士兵的代价，但带队冲锋的吉赞不是很在乎，此次他受命亲自带队，目的就是成功拿下秀州。
    冲破拒马阵后，吉赞信心百倍。
    更重要的是，城楼上到现在为止，还未有一颗炸弹扔下，想必是穆罕的主意奏效，至此，吐蕃人都相信了自己乃是天选的族人，已经燃起了灭掉整个大瑞的信心。
    远在两里外观战的穆真更是生起了此战一胜，立马传信大汗，请兵攻入大瑞的念想。
    雨越来越大，但是再大的雨也不能冲刷掉这一战留下的还继续在流的鲜血。
    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是双方底层人的灾难。
    但这样的灾难，对吐蕃上层来说，无伤大雅。
    吴士雄一马当先，勉强抵抗住了吉赞的冲击。
    但这情况，明显是吉赞有所保留，他在反复确认，赵寒的炸弹是否还有用途？
    看起来，的确如穆罕所言，火来水淹，就再是神器，也没有办法突破天地万物规律的牢笼。
    于是，他大手一挥，两万冲锋兵齐刷刷集中在城门，准备发起总攻。
    城楼上的赵寒见状，心悬起了好几丈好似的，吸了口凉气。
    “成文，现在行了，开始往下面，狠狠地打击吧，赤脚蛇听令，让吴老将军，再坚持一刻钟，一刻钟以后，吐蕃人，就又夹着尾巴跑回去了。”
    “师父放心，看我的就行。”
    “是，先生放心，吴老将军肯定没问题的。”
    “等等，滕甲听令，你携一千腾川兵，助吴老将军，将遗留在城内的吐蕃人……杀得片甲不留。”
    赵寒刚一说完，两道惊雷夹着闪电，将本是昏暗的天照得刷白。
    这光落在赵寒脸上，照映出来的杀气，比起之前的吐蕃人都还要来的阴冷，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