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对，我与皇太极没有打过交道，可是皇太极这人绝对不简单，女真这个族群，也不简单，皇太极此人，能屈能伸，却又刚愎自用，看似分权，却又不完全放权，所有人…在他眼里，没什么亲疏之分的，他对谁都一样，这样的人最是可怕。女真这个族群也是一样的，内部……”

    胡大彪说了很多，朱威听的认真，以前没有想过的，没有考虑过的，今日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到了最后再回想自己制定对辽东的战法，顿时觉得有些漏洞百出。

    甚至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女真战斗力最高的部队，毫无疑问是八旗，除此之外，还有汉八旗，汉绿营，朝鲜营，甚至还有罗斯营，总兵力加起来有三十万。

    其中女真八旗只有八万左右，汉八旗加汉绿营有十五万左右，朝鲜营只有七万左右，罗斯营只有两千之数。

    巴图尔荪全军覆没，加上毛文龙的突然袭击，战果很大，报上来的杀敌有五千余。

    对于明末这些战报杀敌数，朱威是有些不信的，就好像他在辽东火烧女真两万大军，让很多人觉得最多杀敌也不过三五千。

    这不是不信朱威，而是这种谎报杀敌数的事，已经太多了，并且谁都觉得很正常。

    在朱威的印象中，毛文龙此人也是谎报军功的常客，最多杀敌数有个两千都很牛逼了，至于女真无力南下的说辞，朱威更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可能是因为女真带队的人是莽古尔泰，所以毛文龙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杀伤的敌人属于女真八旗，所以才有这个推断。

    不过这些东西在胡大彪眼里，不论是朱威的想法还是毛文龙得推断，全都是放屁。

    女真现在的地盘有原本女真自己的地盘，有攻占大明的地盘，现在还有朝鲜的地盘，这些地盘虽然都是连在一起，可是长久以来都是属于三方各自的势力，并不会很简单就能融合的。

    其中女真本来的地盘是他们的基本盘，所以不可能让汉八旗和朝鲜人驻扎，相同的，出于对汉人和朝鲜人的防备，自然也不能让他们驻扎在自己原本的地盘。

    所以现在女真的情况是，汉人驻扎在朝鲜，朝鲜人驻扎在辽东，毛文龙与巴图尔荪他们杀的最多的，其实是战斗力最弱的朝鲜兵。

    这也是为何巴图尔荪在初期能够如若无人之境，到处冲杀的原因，而直接抄近路攻入朝鲜之后，损失惨重的原因了，因为他们到了朝鲜面对的，是汉八旗与汉绿营。

    后莽古尔泰追击过来之后，自然不能将所有汉人带着，在辽阳之外的军队，主要是少数汉人和原本辽东的朝鲜人组成，这样的战斗力才能让毛文龙他们占到便宜。

    而朱威以前的战略，是小规模战斗，慢慢消耗女真的力量，并且在这时候练兵和实验新的武器。

    可是这些事放在朝鲜营身上，基本不可能有效果，毕竟朝鲜人的战斗力，太他妈差了。

    而胡大彪的战术，是一击将朝鲜营全军击溃，而后让女真那边不得不派女真八旗和汉营过来，如此才有练兵的作用，否则…朱威的那种战术，其实也是在给女真人练兵，这样算下来的话，大明其实是吃亏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女真这个族群的韧性了，完颜阿骨打建立大金，风光无两，而后落的个差点灭族的下场，而不过二百年就能重新建国，这可不是普通族群能够做到的。

    所以，以上种种的原因，胡大彪也是推演了许多，这才过来找朱威。

    朱威也不是刚愎自用的人，谁对那就听谁的，所以朱威并不反对胡大彪的意见。

    送走所有人之后，朱威将自己关在书房，书房内有一个超大的沙盘，其上正是整个辽东。

    朱威叹了一口气，将沙盘上原本的布置全都推翻，这沙盘可不是今日才有的，也不是这次回京才有的，而是从日本回来就开始准备的，三年时间的准备，如今全都无用了。

    沉吟半刻之后，朱威出了书房，找上了秦冉儿:“冉儿，需要你联系暗卫了。”

    ……

    胡大彪出了护国公府之后，没有理会张之极，而是直接钻进一家酒楼中，二楼雅间内已经有了数人。

    胡大彪进入之后跪倒在地:“臣见过陛下。”

    二楼之人正是朱由校，此时朱由校笑呵呵的起身将胡大彪扶起:“永州侯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来…坐下说话。”

    “是。”

    虽说答应下来了，可是胡大彪只是半个屁股挨住板凳，好似随时准备下跪一般。

    “如何了？”

    “不辱使命，朱威已经放弃原本计划，日后辽东军事，由臣负责。”

    朱由校点了点头:“那就好，知道如何做吗？”

    “臣知晓。并且会做的天衣无缝。”

    朱由校很满意:“好，永州侯这般说，朕心甚慰，等到灭了女真之后，咱们大明必将多一个国公了，永州侯，你说越这个字怎么样，日后就叫越国公如何？”

    这话的意思谁都听的出来，是给胡大彪赏了一个天大的恩赐了。

    大明国公现在只剩下五人了，护国公，成国公，定国公，魏国公，黔国公，并且还是胡大彪祖胡大海的封号。

    胡大彪这种看惯生死的人，也不由得激动异常，又是跪下谢恩。

    胡大彪的态度让朱由校心中很受用，臣子就应该如此的，而非像朱威那般。

    “起来吧，你先给朕说说，朱威手下的人，谁能为帅？”

    胡大彪理了理思绪:“只有一人，名叫秦成，其余之人，都只是将才罢了。”

    “那秦成此人，可否为朕所用？”

    胡大彪摇头:“不可。”

    朱由校哪怕早就有了预想，此时也有些难受，一个皇帝难道还不如一个国公吗？

    不过这种思绪并未持续多久，朱由校很快清醒过来:“那就留不得他了，还有毛文龙和俞咨皋，这两人也留不得，你要好生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这几人。”

    “臣领旨。”

    倒不是朱由校想要再次对朱威动手，而是朱由校不想再让朱威这般无节制的扩大势力了。

    朱威手下有数万之兵，这其实对朱由校来说都是小事情，再多的兵马都要吃饭穿衣，也都有家人亲朋，是最好拿捏的了。

    而秦成这种人不同，有能力，对朱威又忠心，和胡大彪告诉朱威的一样，朱由校也想到了大明军方下一代的培养，最忠心的，自然就是勋贵了，并且是明初留下来的那些勋贵，至于其他人…根本不在朱由校的考虑之内。

    更加可恨的还有毛文龙俞咨皋这种吃着大明俸禄却又对朱威言听计从的人，朱由校根本不能忍。

    可是朱由校也知道，现在的大明还需要朱威，也只有朱威才能带着大明重新强大起来，这事是勋贵和皇家还有内阁那些文臣的共识。

    朱由校对于朱威的感情很复杂，和朱威想的一样，他们的关系是没办法回到曾经了，就算回到曾经那样，朱由校也不可能任由朱威掌握整个国家的权力，那时候皇家成什么了？傀儡吗？

    所以，朱由校就想到剪除朱威羽翼的办法，用朱威想要练兵的想法，将那些忠心朱威的人全都弄死，而后用勋贵掌握所有新军，从而拿去朱威手中最大的力量，日后朱威还是护国公，与大明与国同寿，并不会直接闹僵，这对于皇家对于勋贵包括对于大明，都是有利的。

    战场刀剑无眼，谁死了都是正常的。

    ……

    深夜，朱威坐在书房，也没有点灯，秦冉儿坐在对面，两人沉默许久，朱威喃喃道:“什么是真的？”